冰冷的嗓音讓明晝一個激靈。


    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這是麵前的少年發出的聲音。


    明晝知道自己從看到相冊的瞬間,就已經開始不正常了。


    少年這種神情,這種淡漠的語氣,應該是讓她激動的才對——而事實上,明晝心中隻有數不盡的哀傷。


    她好想流眼淚。


    可是眼淚這種東西,她不是已經流完完了嗎?


    “你……你說什麽?!”半晌,明晝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她的驚訝不像是作假,讓封薑皺眉,不應該啊,在她的預設中,就是明晝害死了原主的哥哥,封瀟。


    可是明晝這是什麽表情?


    無辜?


    哀傷?


    不可置信?


    人的眼睛最是真誠,即使是影帝級別的人物,麵對她,不是真情流露也隻有被拆穿的份兒。


    封薑一時間疑惑起來。


    說實話她並不懷疑自己。


    她一旦認真起來,這種事情於她而言,都是小意思。


    那麽問題出在了哪裏?


    -


    進門之前,封薑隻以為明晝是剛起床沒有收拾好東西,但是她被打開的這扇門驚到了——封薑知道對峙的一天會到來,隻是在她的預想中,還要晚上幾天才好。


    而且,她家也不是什麽吵架的地方啊!


    “死了啊……死了……”明晝呢喃著這兩句話,手指已經翻到了相冊的最後一頁。


    她早就應該明白。


    眼淚吧嗒一聲落在了照片上,給照片上笑的燦爛的女孩兒添上了一抹淚痕。


    她的旁邊,是對她微微有著一抹笑意的封瀟。


    夕陽下,那人側臉完美的仿佛畫卷,柔和的暖黃色讓人仿佛迴到了那個沙灘上,隻是,太暖了,暖的人心髒疼。


    明晝先是落了一滴淚水,然後是輕輕柔柔掉了兩滴眼淚,她想把它擦幹淨,卻不想,眼淚越擦越多,明晝看著照片上的淚痕呆愣著,末了,嚎啕大哭起來。


    南驚弦打開門,刺耳的聲音衝擊著他的耳膜,生疼。


    他要去勸嗎?


    他要怎麽勸?


    他要不要也跟著哭?


    他要不要去揉揉她的頭發?


    衝過去時候,南驚弦腦海中瞬間掠過這幾個問題。


    ——哦,不是薑薑在哭。


    衝了沒兩步,南驚弦泄氣了。


    他耳朵不算好使,但是所幸,眼睛還挺好使,剛過了轉角,他就看到那雙黑瑪瑙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仿佛在她開門時候,就已經知道有人來了。


    南驚弦看到不是封薑在流眼淚,心放下了一半。


    而這時候,南驚弦有些疑惑。


    他爸爸媽媽可是說薑薑哥哥的東西被明晝動了,讓他趕緊過來看看封薑情緒有沒有失控。


    但是現在……


    顯然,情緒失控的不是封薑。


    南驚弦歎了一口氣。


    早知道這樣的局麵,他就不來了。


    地毯不舒服還是遊戲不好玩兒?


    “你要是累就迴去休息。”封薑衝南驚弦擺了擺手,示意她沒事兒。


    看著南驚弦神清氣爽中有一絲絲八卦的模樣,封薑其實也很無奈。


    按理來說,她把關於“丘比特”的事情告知南驚弦,讓他不被這件事情所困擾,自然而然的,主線任務已經應該完成。


    但是這麽久,主線任務完成的消息還是沒有響起——封薑都快忘記了,小飯統原來的bug,幾乎要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她摸不準是明晝不除後患無窮還是小飯統的問題,但來都來了不差這幾天。


    也不差這一兩個真相。


    南驚弦不迴去。


    迴去也得被叨叨,還不如在這裏歇著。


    明晝終於哭累了,手指拂過相冊上微笑的兩人,帶著鼻音的聲音響起:“之後,就沒有照片了嗎?”


    這相冊後麵的塑封裏,空空蕩蕩,顯然,記錄到這裏,戛然而止。


    “不然呢?”


    明晝愣了愣,結果封薑遞過來的紙巾,揉了揉鼻子,擦了擦眼淚,還在打著哭嗝:“抱歉,我隻是突然控製不住自己。”


    封薑嗤笑,你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多了。


    也沒見你別的時候說過抱歉啊!


    -


    明晝不願意迴憶起這段記憶。


    這不亞於是把已經結痂的傷口,生生的撕開。


    疼。


    疼的撕心裂肺。


    淚眼朦朧中,她抬頭看了一眼封薑,愣住了。


    太像了。


    他們真的很像。


    她卻從來沒有發現過。


    是不想?


    還是不願?


    不得而知。


    但是現在仔細看來,眉眼間三分相似,鼻子嘴巴卻是好像複製粘貼一般。


    雖然眉眼差別最大,但是最後,明晝還是從這裏找到了最熟悉的地方。


    他們的眼眸中,即使灑進去了陽光,流進去了清泉,也融不化那一抹淡漠。


    明晝看著封薑,又想哭。


    明晝沒有問封薑的性別,曾經看起來處處合理地方,隻肖一張照片的出現,她立刻就明白了。


    這是個女孩子。


    和她一樣的女孩子。


    漂亮又可愛的女孩子。


    明晝應該高興的——“愛神之力”無法帶來的愛,不是因為這是可以取締那人的存在,而是她本身就是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不用喜歡她。


    明晝竭盡全力為自己辯解著,卻在突然之間崩潰。


    她無法說服自己。


    即使她是個女孩子,她也無法說服自己。


    -


    這個世界上,隻可以有一個不喜歡她的人。


    他叫封瀟。


    明晝活了這麽多年,她記憶中隻有一年是開心的。


    十歲那年,她遇見了一個男生。


    他十八歲,有一個妹妹。


    他不喜歡她。


    這麽多年,明晝對他的記憶,隻剩下這些。


    明晝討厭女孩子,包括她自己。


    他不喜歡她。


    那時候,她以為他不喜歡所有人。


    但是,她看到他妹妹。


    抱起那個小女孩兒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了他的笑容,清淺,溫柔——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明晝是在一個下雨天遇到封瀟的。


    一身雨水,宛如落湯雞一般,衣服濕噠噠的黏在身上,頭發淩亂的貼在臉上,脖頸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這個世界上本沒有天使,但是封瀟出現,讓明晝相信了這個了這個世界上是有天使存在的。


    他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的時候,眼中不帶一絲溫度。


    直到後來,明晝才聽到他說:“如果我妹妹遇到這種情況,我希望她也能擁有一杯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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