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劉戊被捕的消息傳出後,各路諸侯坐不住了。


    大家並不是同情劉戊,因為這個人並沒多少可令人同情的地方,隻不過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罷了。


    實際上劉戊能夠成為第一個被欺負的對象,也算是咎由自取。說白了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地道人。


    他的爺爺叫劉交(第一任楚王,劉邦的小弟弟),好讀書,多才藝,曾是荀子的徒孫。當了楚王後,召攬天下儒生,一門心思研究《詩經》和先秦典籍,多少有點書呆子的意思。不過經他這麽一搞,成績還是有的,最起碼朝廷對他不怎麽防備,不但劉邦如此,連呂雉對他也很放心。


    劉交死後,兒子劉郢客繼任楚王。可他在任時間比較短,隻有四年。不過在這四年裏,他還是幹了一件事——教育兒子。他搞教育的手段也值得借鑒——請名師。傳授學業的是兩代楚王十分交好、魯學詩經派的祖師爺申培公,就是在央視大劇《漢武大帝》中那個在漢武帝麵前哼哼哈哈不置一詞的“申公”;輔佐政事的是三代楚王的老師韋孟,一個舉世聞名的儒學家。請來泰鬥名師還不夠,更招募百家英傑齊聚楚國都城。一時間,楚國書香氛圍極其濃厚。


    俗話說“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劉郢客應該深有體會。老師們個個都是精英,絕不是蓋的;可學生卻是“蓋的”。這些名師碰到劉戊,算是他們倒了八輩子血黴。


    如果劉郢客能咬著牙多活上幾年,可能劉戊也不會搞的太出格,最起碼能會在濃厚的書香氛圍中熏出個人樣。可不幸的是,劉郢客死的太早。他這一閉眼,二十出頭的劉戊就甩開膀子鬧開了。


    史料裏用了一個詞概括了劉戊的楚王生涯——淫暴。他在這方麵做的挺過火,老爹剛一閉眼,他就毫不客氣地把老爹的小老婆們照單全收,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他這種行為放在匈奴,倒也不算什麽大事,可在儒學興盛的彭城,算是一道奇聞。


    他的行為很快召來儒生們的質疑和反對。當大家慷慨陳詞之後也都幸運地領了賞——挨打、當奴隸、砍頭。“賞賜”的豐厚程度參照每個人言辭激烈程度而定。並且劉戊處事“公正”,童叟無欺,無論是誰,都能如願以償。


    老師申培公也沒能幸免——當奴隸。儒家講究“尊師重道”,老師講句話,就被折騰的沒個人形,耍的有點大了。


    劉戊這種搞法,讓韋孟看不下去。寫了一首詩,把劉戊諷刺了一番。劉戊雖然耍橫但不是傻子,很快揣摩透了詩中的韻意。當他想明白後,也好不吝嗇地為韋孟送上了一份厚禮——挨打。


    劉交、劉郢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召來的儒學大師,劉戊隻用幾天就把他們給弄趴下了。


    不久後,申培公退居故裏,當了個私塾先生,終身不再出門,亦不見賓客——“唯王命召之乃往”。韋孟也遠走他鄉,終老沒再露頭。


    申培公、韋孟一走,很多儒生們也紛紛離開。爺爺、老爹兩代人幾十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劉戊破壞力還真的不一般。


    趕走這些礙人眼的老家夥,劉戊就自由了。經他折騰十六七年後,楚國文不興武不備,成了一個十足的軟柿子。


    不過這也沒關係,他沒想過當皇帝,隻要能盡情淫樂就行。然而還是出了問題。


    薄太後駕崩服喪期間,劉戊沒忍住下半身,結果闖出了禍。在當時這是一條極重的罪責。晁錯也為他量了刑——削除王爵,殺頭。


    這是一棒子把他打死的節奏。


    劉戊在廷尉署鬧了幾天後,泄了氣:看來這次要玩完。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他滿心絕望時,劉啟笑嗬嗬地站出來當“好人”。畢竟是親戚,“砍頭”有點重,“削王爵”也不用,交點“好處費”算了。很快朝廷下旨收迴原楚國東海郡和薛郡。


    劉戊摸了摸腦袋:還好,這吃飯的家夥還在。少幾塊地盤雖然很著惱,但隻要留得吃飯的家夥,就有接著鬧騰的機會。


    就在劉戊做客廷尉署時,晁錯也沒閑著——“更改法令三十條”,專在諸侯們違法違紀上做文章。如此一來,諸侯嘩然。


    諸侯們反對聲音雖然強烈,可朝廷裏卻驚人的平靜。雖然這隻是表麵上的平靜而已。


    當然,之所以會能如此平靜,還和一個人目前的生活狀況有關。這個人是竇嬰。


    在“削藩”這件事上,竇嬰無疑是反對最堅決的一位。可這位仁兄目前的生活狀況不是太好。


    由於在“家宴”上和姑母唱了句反調,讓竇漪房極為惱怒。第二天就除了他的門籍(出人宮門的名籍),不準他入朝。


    雖然他幫了劉啟,可劉啟對他也不怎麽感冒。一則劉啟不願違背老娘的意願,二則竇嬰反對削藩。如此一來,竇嬰成了個裏外不是人的家夥,人見人煩。


    你們不待見,我還不伺候了呢,小小一個“詹事”,沒什麽可留戀的。所幸托病辭官,迴家遛狗去了。


    竇嬰背景那麽硬,還落了這麽個結局。群臣揣度一番後,很自覺地閉上了嘴。


    當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小,“削藩”的腳步就愈來愈快了。


    很快,朝廷一連頒布了幾道詔令:削奪趙王劉遂的常山郡;削奪膠西王劉卬的六個縣;削奪吳王劉濞的豫章郡和會稽郡。


    當然在下詔前,朝廷也都給這幾位老兄定了個罪名。不是生活糜爛,就是貪汙腐化,反正都有借口。


    動靜鬧的越來越大,諸侯們很不樂意。有人哭,有人罵,還有人跑到晁錯老家恐嚇威脅。


    晁錯無所謂,他既然敢冒險強行削藩,早把這條命給賭了上去。可他爹不願意了,專程從老家趕去京城,進門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俗話說疏不間親,你小子卻專幹這等事,就算為朝廷百年大計著想,也得替老晁家考慮。


    晁錯一頭磕在地上,堅決地搖了搖頭,“忠孝不能兩全,此事兒子萬難從命。”


    晁太公慢慢起身,“晁家危矣。”緩緩向門外走去。


    當晚,晁太公服毒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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