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啟去未央宮向老娘請安,竇漪房把他叫到了身邊,讓閑雜人等推出去後,問道:“皇帝以為晁錯何樣之人?”


    “忠誠之人,朕之股肱。”


    “以老身看來,忠誠為實,但股肱難當。記得賈誼嗎?晁錯與其有相似之處。”竇漪房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儒生急進,可聽其言,不可施其政……削藩之事,操之過急,會適得其反。”


    “朕何曾不知此舉危險,但諸侯已尾大不掉,長此以往,如何了得?父皇在世時,也對削藩之事多有議處,母後應該是清楚的。”


    “緊病需要慢治,急則生變,你可要三思。”


    劉啟躬身答道:“朕謹記母後教誨。”


    就在竇漪房和劉啟談心時,晁錯也得到了個消息——袁盎進未央宮,於太後麵前言“削藩”之弊。


    晁錯很生氣:前段時間差點置我於死地,現在又開始折騰了,不先收拾掉你,簡直沒了天理。


    有了這個想法後,晁錯很快行動了起來。在他的授意下,幾份彈劾奏章很快送到皇帝的案前。彈劾的理由是受賄,具體說來就是收了吳王劉濞的賄金。


    晁錯的辦事效率也不是蓋的,這邊讓人送彈劾書,沒等皇帝發話,就直接派人把袁盎給抓了起來,投進廷尉大牢,輪番審問。要說這也算是他的職責範圍,禦史大夫嘛,要監察百官,雖然把公報私仇的行為幹的有點明顯,但也並不算違規。


    這一下該袁盎難受了。


    這段時間他在京城到處溜達,沒想到一不小心溜達進了廷尉大獄,真可謂是一次質的飛躍。


    好在他是吳國丞相,有這麽個身份,免了幾頓打。雖然皮肉沒怎麽受苦,可還是受了不少窩囊氣。在廷尉署,他扯著嗓子和張歐吵的不可開交。張歐抹了一把臉,然後兩手一攤:不是我要為難你,是晁大夫在找你麻煩;再說我也沒打你,對得起你老兄了。


    張歐對付不了袁盎,但有人能對付。很快晁錯親自趕來,帶隊把袁盎結結實實地審了一番。並很快給他判了刑——斬決,財產充公。


    袁盎那個氣呀,要不是有人按他,早衝上去給晁錯一個耳刮子。你小子也太膽大了,給我定這麽個罪名就敢要我的命。


    袁盎也不算冤枉,他的確收了劉濞的錢,並且收的還不少。他在吳國這些年來,閑來沒事就找劉濞喝酒,順帶收一些好處費。


    要說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劉濞是吳王,袁盎是丞相;一個是領導,一個是下屬;領導給下屬發獎金,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要是連這錢都不拿,絕對是個傻子。如果這都算是受賄的話,那天底下就再也找不到清廉之人了。


    並且劉濞有幾座銅山,富得流油,錢多的根本花不完。對他來說,給手下發獎金是一件輕鬆快樂的事情。更何況,不僅給吳國地盤上的公務員們,甚至朝廷裏的很多人收過他的“獎金”。別人拿錢沒事,可袁盎拿錢就要被砍頭,真夠倒黴的。


    收了錢不但沒發家,還一文不少地被充了公,甚至把幾年工資也給搭了進去。被消遣成了個窮光蛋還不算完,晁錯甚至準備要他的命,這不光掏本錢還付利息。真是個倒黴透頂的家夥。


    不過話說迴來,這條罪名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成立。畢竟劉濞給他發獎金,不是表彰他為吳國做過什麽貢獻,而是拉他上賊船。在這個層麵上做文章的話,的確是一份不小的罪名。


    何況劉啟和劉濞根本就不對眼,劉濞認為好,劉啟偏說壞;袁盎去和劉濞做朋友,自然而然就站到了皇帝的對立麵。晁錯正是瞅準了這一點,才敢旁若無人地消遣他。


    袁盎很生氣,但也很無奈,滿肚子苦水沒地方倒,一天到晚不是唉聲歎氣,就是問候晁錯全家。他現在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而晁錯卻很愜意。叫你小子狂,弄不死你。


    就在此時,竇嬰急急忙忙進宮了。他沒去找太後,而奔著皇帝來了。


    跪在劉啟麵前,竇嬰說了這麽一句話:“吳王驕橫,若因受賄而誅袁盎,恐使吳王投鼠忌器,徒生禍患”。


    劉啟閉著眼睛想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竇嬰退出後,晁錯捧著判決書邁了進來。隻需皇帝打個勾,出去就能擰掉袁盎的腦袋當夜壺。


    晁錯是有一些把握的。因為他清楚皇帝不喜歡袁盎,甚至不準他進宮奏事。連麵都不讓見,絕不會關心他的死活。


    然而,當晁錯把奏章呈上去後,劉啟卻問了這麽一句話:“量刑是否太重?”


    晁錯有點不怎麽相信自己的耳朵,忖度一番後說道:“袁盎與吳王勾結,反對削藩,若縱其為亂,久後必生禍患。”


    劉啟微微一笑,“晁大夫何必如此心切?此舉恐迫吳王太促。”


    晁錯舔了舔嘴唇,,“削藩已勢在必行,請聖上明察。削之反,不削亦反。與其和諸侯百般周旋,不如早下決心。臣請誅袁盎,以定削藩大略。”


    劉啟沉吟了一會,“削藩,乃國之大事,需從長計議。至於袁盎,先削其為民吧。”


    晁錯的心中有些懊惱。他本想一舉滅掉自己的老對手,便於開展自己“大事業”。可不成想,事到臨頭,皇帝卻掉了鏈子。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迴到家後,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竇嬰。袁盎和這個人關係密切,並經他引薦拜見了竇太後,這個人的能量不容小覷。況且自己進宮時,竇嬰也剛巧出來。如此看來,是這個人壞了自己的好事。


    想明白這一層後,晁錯恨的牙癢癢,但他卻一籌莫展。因為拿收拾袁盎的辦法對付這個人是萬萬不行的。不是職務的職務有多麽高,主要是他身份很特殊。竇太後的侄子,你動動試試。


    就這樣吧。袁盎,便宜你了。弄不死你,也不能讓你好過,會老家種地去吧。


    幾天後,袁盎被放了出來。


    走出廷尉大獄,袁盎做的第一件事是仰天大罵,和晁錯祖宗十八打了個招唿後,拍拍屁股迴家了。把家裏人安頓停當後,扭頭向竇嬰府上而去。


    此去是要表達謝意,更是要蹭飯。想讓我規規矩矩迴家種地?做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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