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歸家後,激動的有些坐不住。他覺得應該做些事情出來,坐等很有可能會錯失機會。誰是盟友,誰是敵人,需要在今晚做個定論。


    為了不站錯隊,也為了將來順利收取勝利果實,當夜,他暗自派人給晁錯送去了一句話:早朝,丞相將以開宗廟牆垣為由彈劾晁公,萬不可大意。


    聞得這句話,晁錯慌了,他清楚“破壞宗廟”是個什麽罪名。現在的他有些懊惱,“修路”時怎麽沒想到這一層?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繞著院子跑了幾圈後,他決定進宮,現在能幫他的也隻有皇帝了。


    事不宜遲。晁錯提著兩腿就向宮裏邊跑。


    當他大汗淋漓地跑到宮門口時,又一個難題出現了——進不去。


    都尉大手一攔:有事明早再奏吧,兄弟們當差不容易,放你進去,我腦袋恐怕不保。


    這是情理中的事情,半夜三更,皇帝早鑽進被窩了,哪有閑情等你串門?更何況皇宮大內,哪允許你半夜三更進進出出的?


    晁錯急得團團轉,把好話說了一籮筐,可就是進不去。可謂他不能坐等啊,時不我待,今晚見不到皇帝,明早就會倒黴。


    無論如何也得把話遞進去。


    晁錯在宮門口悠轉一會後,突然爬在門縫上開始朝裏邊喊話。性命攸關,他現在顧不上什麽臉麵。有意思的是,真讓他喊出了成效,因為他靠人托人的辦法真請來了一個皇帝身邊的太監。做為皇帝的近臣,的確是有一些優待的。


    太監到來後,搖了搖腦袋,兩手一攤:“我也沒權讓你進來。”他的確沒這個權力,關閉大門是朝廷規矩,他一個太監根本沒資格壞這個規矩。


    晁錯急了,跺著腳衝裏邊喊:“沒讓你開門,通報一聲總可以吧?”


    太監尷尬地咧咧嘴:“皇帝就寢了,若無急事,我可不敢造次。”


    晁錯突然靈機一動,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飛章,也就是報告急變或急事的奏章。通常這種奏章,接收人是不敢有絲毫耽擱的,必須在第一時間送呈皇帝,就算皇帝已經睡下也得把喊起來。


    為了保命,豁出去了。晁錯當即找了根竹簽寫上幾個字:事急,求麵見皇上。然後隔著門縫給塞了進去。


    太監捧著這根竹簡送進了劉啟的寢宮。


    就在晁錯焦急地踱步時,宮門“吱吱呀呀”打開了,太監鑽了出來,捏著嗓子唱道:“皇上召內史晁錯進殿”。


    沒等太監喊完,晁錯早抬腿而入。


    失魂落魄地跑到劉啟麵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自己修門打洞的事情以及陶青送給他的那句話,一股腦地全部匯報給了劉啟。然後頓首道:“請聖上治罪。”


    這明顯是一句口是心非的話,既然讓人家治罪,何必半夜三更千方百計地跑進來?說謊話不打草稿的家夥。


    劉啟看著他,多少有些慍怒。這家夥不吭不哈嚇折騰,還半夜三更吵人好夢,有些不太像話。因此質問了一句:“行事為何如此乖張?”


    晁錯徒然冷汗一身,他開始恐懼了,這是以往所沒有過的,“伴君如伴虎”,他今天是有所體會了。他重重磕了幾下頭,答道:“臣最該萬死。”


    劉啟看著他,沉默了一會,“你打穿了宗廟內牆?”


    晁錯跪直身子答道:“不,是外牆。”


    聽他這麽一說,劉啟沒有搭話,反而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微微一笑,向他擺擺手,“你迴去吧。”


    西漢時,宗廟修內外兩重牆垣,兩牆之間有有夾道,窄的地方相隔也有幾十米。這種建築形式,一是氣派;二是確保宗廟肅靜,好讓老祖宗們能在享受安靜祥和氛圍中長眠。


    內牆是宗廟正牆,要是在這上邊打洞,一時三刻就能和劉邦的牌位會麵;外牆是輔牆,延伸很長,和生活區域多少有些交叉。


    內史府就處在這個交叉點上。晁錯也正是在這個活動區域開的洞。但不管怎麽說,晁錯這次是闖禍了。


    聽皇帝下逐客令,晁錯有些絕望,如果老大不幫忙說話,自己可真要玩完了。可沒辦法,畢竟是自己理虧。就在他顫顫巍巍準備起身時,劉啟又開口了,“以後行事,不可大意。”


    聽了這句話,晁錯心裏有譜了。他是個聰明人,曉得劉啟這句話含義。懸在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他磕個頭,行了禮,輕輕地退了出來。


    出的宮門,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申屠嘉,早朝上見吧!


    時過五更,天未大亮,群臣已陸續湧進了承明殿。隨著一聲“皇帝駕到”,百官參拜,早朝開始了。


    先是幾個人向皇帝匯報了幾件不疼不癢的事情。要在以往,晁錯是比較熱心的,說不定早開口說話了。可今天些心不在焉,根本沒聽清楚別人都說了些什麽話,而是盯著申屠嘉,緊張地等他站出來發飆。可申屠嘉卻出奇的平靜,似乎今天根本就沒什麽舉動。


    大家匯報的差不多了,大殿裏出現一個短暫的寂靜。而晁錯的心卻高高地懸了起來,冷汗直冒。


    而就在此時,禦史大夫陶青也有點站不住了,他急不可耐地看著申屠嘉,暗想:你再不站出來參晁錯一本,那我成翻閑話的“小人”了,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可就虧大了;難道給晁錯帶的話走漏了風聲,讓這老頭改主意了?


    劉啟也很納悶,晁錯昨天半夜三更跑來向自己求救,不應該是空穴來風,何以會如此平靜?況且申屠嘉今天也表現反常,以往唾沫橫飛、高談闊論的,今天竟然閉著嘴半天不說話,耐性如此好,有點出人意料。他把身體前傾,扶著案角,看了一眼申屠嘉,然後開口了,“諸臣若無事,退朝吧。”


    皇帝剛說完,就突然傳出一個聲音:“臣有本要奏!”申屠嘉應聲而出,站到了大殿的中央。


    陶青微微一笑,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隻要你開口,我的機會就臨近了。


    而晁錯卻更加緊張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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