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開始暗自搞小動作的第二年,也就是高後八年(公元前180年)三月,呂雉病重。


    在史料裏專門記錄了一段話,說是劉如意的鬼魂作怪。但不管怎麽說,呂雉的身體每況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了。


    呂雉也很清楚,自己的日子不多了,該是安排後事的時候了。


    幾天後,呂雉一口氣分封了十幾個“侯”。其中兩個呂家子弟,倆個張敖兒子,剩下的是清一色宦官(太監)。總的來說,這些人都是呂家嫡係。


    隨後,任命侄子趙王呂祿為上將軍,統領北軍;呂王呂產統領南軍。並告誡道:“先帝曾與大臣訂立盟約:‘不是劉氏宗族稱王的,天下共誅之’。今呂氏稱王,劉氏和大臣不平。所以你們要牢牢掌握軍隊,護衛宮廷。我走之後,不要為我送葬,以防被人所製。”


    當年八月一日,呂雉駕崩,享年六十二歲,與劉邦合葬長陵。


    呂雉死後,留下遺詔,賜給各諸侯黃金千斤,將、相、列侯、郎、吏都按官階賜給黃金。大赦天下。讓呂王呂產擔任相國。讓呂祿的女兒做皇後。


    對呂氏的繼續扶持,對劉氏的繼續打壓,這種一邊倒的安排,注定是危險的。事實也的確如此,這個安排,加快了陳平等人的步伐,劉氏和呂氏之間的爭鬥,已迫在眉睫。


    呂雉閉上了眼睛。按理說,陳平、周勃等人該跳出來表演了。然而,我個人認為,還是需要記錄下一些內容,給呂雉一個定論。因為在前邊的章節中,我一直在介紹她的陰毒狠辣、她的不擇手段,事實上這是不公正的。呂雉這個人,並非如此簡單。


    下邊的內容,屬於理論探討方麵的東西,雖然有些枯燥,但不加以記述話,就難以展現呂雉的全貌。不得已,我隻好硬著頭皮往下寫了,請各位讀者見諒。


    首先,他幫助劉邦穩定過朝局,最主要的表現是誅韓信、彭越。雖然她的行為對韓、彭本人而言,是不公平的。但對大漢天下穩定來說,是功勳卓著的。滅掉了潛在的對手,打擊了割據勢力,為皇權的鞏固,起到了重要作用。


    其二是繼續倡導“黃老學說”,推行“休養生息”政策,減田租,獎勵農耕,放寬對商人的限製,刺激經濟的發展,為穩定漢朝統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其三是解除秦朝以來的“挾書律”、“三族罪”、“妖言令”。這三個東西都是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先後實施的法令。


    其中“挾書律”是焚書坑儒後頒布的,其規定除了允許官府有關部門可以藏書外,民間和個人一律不得藏書。西漢王朝初期,製度基本上是繼承秦朝,“挾書律”也不例外。


    漢惠帝四年(公元前191年),實際掌權的呂雉宣布廢除秦始皇焚書時頒布的“挾書律”,使得長期受到壓抑的各種思想和文化藝術得以正常發展。


    實際上,“挾書律”雖然在對中國古典文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壞和損毀,但對於當時秦朝的統治而言,並非一無是處。當然,這是另一個理論範疇上的東西,在此我就不深加探討。


    “三族罪”、“妖言令”是呂雉在高後元年廢除的。


    “三族罪”實際很好理解,因為我們聽過很多,古時侯很多人都享受過這種待遇。現今,對“三族”的說法也有不同。有的說父母、兄弟、妻子是三族;另說,則以父、母、妻為三族;亦有以父、子、孫為三族的說法。但不管怎麽說,這條法令是極其嚴苛的,一不小心就會絕了後。然而,呂雉廢除了這一條。事實上,她也做到了。她掌政十幾年,殺過很多人,但沒去滅對方全家,這難能可貴。(韓信、彭越是其掌政前所為,不歸此類。)


    “妖言令”是秦始皇時現在言論的一條規定,白天在街上說句過火的話,晚上可能就會有幾個人衝進家裏,給你扣上這頂帽子。通常情況下,一旦戴上這頂帽子後,緊接著就有幸和“三族罪”聯係到一起說事。


    不管怎麽說,這三個不太地道的法令是呂雉廢除的。一個喜歡搞黑暗政治的女人能幹出這等善事,這有些諷刺。然而,這恰恰說明呂雉並非我前邊所講的那麽殘酷,因為她畢竟是個女人。


    其四是忍辱負重,繼承“和親國策”,與匈奴修好,為漢初的穩定和經濟複蘇做出了貢獻。


    之所以說呂雉忍辱負重,是因為冒頓曾調戲過她。


    劉邦死後,冒頓給呂雉寫了封信。信得內容很長但很猥瑣,其中提到這麽一句話:我死媳婦,你死丈夫,我空虛你寂寞,願以我“所有”,易你“所無”。


    呂雉看完信後,肺被氣炸了。從早罵到晚,一罵好幾天。最終,她召來諸將,準備和冒頓幹架。


    就在此時,樊噲蹦了出來(當時還活著),說了一句很解氣的話:“讓我領兵十萬,橫掃匈奴。”


    呂雉一聽覺得很上路,說了一個字對樊噲加以充分肯定:“然!”


    眼看這兩個昏了頭的人準備動手,一個很不合身份的人站出來說了句很不合時宜的話。這個人是季布。


    前邊介紹過這個人,項羽死後,季布幾經周轉被劉邦收編了過來。隨後,劉邦讓他做了一個中郎將。這個“中郎將”聽起來似乎很牛氣,事實上,隻不過是個皇宮裏邊的門衛而已,說他是個“門崗保安”也不過分。


    現在人家舞陽侯樊噲表示要去會一會冒頓,似乎輪不到一個“門崗保安”跳出來瞎咋唿,季布來這一手明顯是吃飽撐著了。


    季布說的話更過分:樊噲該斬!先帝將兵四十萬還被人家圍著打,你率兵十萬就想橫行匈奴?樊噲阿諛奉迎,當麵欺君,該殺!


    大殿裏的氣氛緊張了起來。


    但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呂雉滿麵怒容的退朝後,竟然再也不提這檔子事,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季布還是安安穩穩地幹他的保安工作,樊噲也沒能搞他的組團匈奴遊。


    然而,這件事並沒有就此完結。呂雉平心靜氣地給冒頓寫了封迴信,其中有這麽一句話:我年老色衰,發脫齒落,不配侍奉單於。


    隨後,一匹金銀珠寶和這封迴信,送到了匈奴。緊接著就是又一輪的和親。


    漢匈十幾年未有大戰。


    總的來說,呂雉當政這麽多年來,幹了上邊四件正兒八經的事。然而就這四件事,把大漢王朝引到了正途,也為隨後的“文景之治”做了鋪墊。


    所以,我一直認為,呂雉是配得上“政治家”這三個字的。她隱忍,她狠辣;她殘酷無情,她體恤民情;她誅殺異己,但也澤被蒼生。


    她儼然是一代帝王。如果她不是一個女人的話,如果她做出來的事沒那麽絕的話,也許她的名字會被光環籠罩。然而……也隻能“然而”而已。


    這個女人的故事也就到此為止了,無論再多的諷謗,再多的歌頌,都已是往事。大漢王朝新一輪的爭奪,業已拉開了序幕,很多人已經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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