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的觀點非常的炸裂,表麵上看僅僅是犯罪嫌疑人犯罪動機的問題。但其實它代表了整個案件偵查方向的問題,原本指揮部判斷這個案子是一個侵財導致的惡性命案。因此所有的工作都是圍繞對犯罪嫌疑人侵財為目的的作案動機來製定的工作措施,現在這個工作已經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雖然沒有破案,但是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而在這個時候技術中隊告訴我們,原本的判斷有誤,我們應該換一個方向繼續前進。這樣的話,我們前麵做的工作都白做了,而且再要進行排查,很多條件也不允許了。


    因此法醫一提出他的觀點,會場下麵就是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金振傑本來就管不住嘴,一聽這個馬上討論開了:“你說技術中隊在想些什麽,現在來跟我們說案子的偵查方向有問題,那我們這幾天嘔心瀝血的不都白幹了。何況前麵的工作我們隻做了一半,好多信息我們都還沒有核實,現在放下去做另外的活,以後哪怕想改迴來,都沒辦法弄了。”


    彭探長也小聲說:“是啊,今天剛剛清查完,我們外地人口的信息還沒有匯總好,現在告訴我們,我們的清查工作全白做了,他們白天在吃什麽幹飯。清查沒搞之前就好提了,難道讓我們再把這些人動員起來,再搞一次清查嗎?”


    “你說技術中隊這麽說他們是什麽目的,是為了秀他們的技術水平好嗎?法醫是不是這幾天沒有存在感,現在到領導麵前來刷一下存在感。”金正傑又小聲說。


    彭探長說:“我看他們不是為了刷存在感,估計這些意見,前麵就在技術中隊內部討論了,隻是一開始技術中隊把這個案子定調在侵財案件,他們不想輕易改變這個判斷。現在案件偵破陷入了僵局,技術中隊生怕是他們的判斷影響了破案,於是把另一種判斷搬到台麵上來。這樣案件就有了兩個偵查方向,就算最後案子破不掉,他們技術中隊也沒有過錯,反正他們把各種可能性都提供了,就算最後案件偵查方向有誤,也不是他們技術中隊的責任。隻是在這個時候出來甩鍋,技術中隊長也真做得出來,這讓趙局和邵大怎麽向局裏匯報。”


    其實彭探長的說法,代表了大多數的偵查員包括其他中隊的這麽一個意見。大家看技術中隊的眼神都有點變化,本來都是尊重和重視,而現在都有一些不屑和輕視。


    法醫的一番分析,猶如石破天驚,一時激起了千層浪。重案中隊長首先發言質疑:“我說張法醫,你們法醫的屍體解剖進行了多輪,案件過去了也有4天。我想這個意見不是今天才有的吧,你們為什麽當天不提出這些不同意見,如果當時是不確定,那你們現在又有什麽依據來支持你們的分析。”


    張法醫說:“我們今天做的這些分析,隻是進行了多輪解剖鑒定後,做的一些法醫學判斷。這都是我們分析的意見,隻作為參考,也是為指揮部多提供一個破案思路。大家非要我們打保票,這個我們也無能為力。”


    法醫說的話是滴水不漏,可是這話更加惹惱了幾個偵查中隊的領導。重案中隊長又質問:“既然你們吃不準,那也不需要現在提出這個意見。破案總有輕重緩急之分,你們法醫既然對屍體勘驗的這麽仔細,我到現在要問問,你們技術中隊的綜合分析意見是什麽,或者說你們更傾向於哪個偵查方向。案件破案總是要基於現場條件基礎的,你們技術中隊除了提取一些痕跡線索,對案件的分析也是十分重要的。我們現在開展的偵查工作,就是基於你們一開始的案件側寫來進行的,現在你們又有了新的不同意見,而且偵查方向截然相反,那麽你們告訴我,你們更傾向於哪種意見,我們好找到可能性大的偵查方向來進行偵查工作。”


    趙局和邵大都沒有發表意見,其實他們兩個人聽了更揪心。但是作為案件偵破的指揮員,也不能就這樣輕易的否定前麵的工作。因此,其他偵查員對這個意見的質疑,其實就是他們想聽的意見。


    技術中隊長還沒開口,情報中隊長就先說話了:“如果這個案件,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動機判斷是為性侵的,那麽這個案件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至少犯罪嫌疑人跟受害人是有某種聯係的。否則他不會知道受害人就在裏麵,而且裏麵就受害人一個人,因為任何這兩點不確定,犯罪嫌疑人就不會作案,因為這樣就達不到他的目的了。基於這個判斷,犯罪嫌疑人後麵對財物的翻動,其目的或許是順手牽羊,也可能是為了掩蓋真相。如果是這麽判斷的,我們的控贓工作已經沒有意義了,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把弄到的贓物已經銷毀了;同時我們布置下去的人力情報工作,也沒有意義了,犯罪嫌疑人既然是受害人的關係人,那我們那些線人,壓根就搞不到情報,我們的工作意義又何在。”


    情報中隊長說的也都是實情,案件性質變了,案件的偵查方向就要進行調整。如果這個案子是性侵為目的的,那麽我們先前輕易的放棄對本地人的排查,那現在看是非常不合時宜的。我們對目前劃定的排查區域,也要進行重新排查,至少把我們忽略掉的本地人再重新排查一遍,而要切實做到核實放心,隻有把每個本地男性都提取一遍指紋和 dna樣本。這樣的話不僅工作量會大大增加,而且我們又以什麽說辭去提取這些指紋和dna樣本呢?畢竟外地人我們可以核查身份的方式,去做這兩件事,一般外地人也不敢不配合我們公安的工作。但是本地人就不好說了,萬一他們不肯配合,尤其是這個人就是犯罪嫌疑人,我們又該以什麽方式去提取他的指紋和dna呢?很多時候我們是不能進行強迫的,本地人也會反感的。


    方中隊長也說:“現在關於案件分析的不同看法,實在是事關案件偵查方向的大事情。這一點上技術中隊,應該要拿出你們的分析意見,我支持重案中隊長的說法,你們總得給我們一個可能性大一點的判斷。現在案件偵破工作已經進行了4天,前期我們都是按侵財為目的進行的工作,如果要改過來,沒有過硬的理由,我們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


    重案中隊一個探長倒是發表了不同意見:“各位領導,我覺得既然法醫提出了他們的想法,我想他們也一定是在事先做過功課,這樣的意見應該不會輕易的拿到台麵上來。今天專案分析會上既然講了,我覺得他就是代表了技術中隊一種傾向性的分析意見,他們肯定是認為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動機為性侵的可能性比較大,我覺得趁現在改變案件方向也不是不可以。我們之前就是排查關係人的,我們在關係人訪查中發現受害人其實之前一直在進行相親。有些相親對象也是和受害人見過麵的,因此也不排除一些相親對象對受害人見色起意。當然我們確定身份的這些相親對象已經一一提取了指紋和dna樣本,目前還沒有鎖定犯罪嫌疑人。但是如果順著這條思路去找犯罪嫌疑人,特別是技術中隊又有相關的分析意見,我倒覺得現在改變偵查方向也不是不可以。”


    這位探長的話,讓趙局和邵大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因為當時指揮部也沒有派出很多的警力去對受害人的關係網進行摸排,因為技術中隊給出的意見是侵財為目的,所以考慮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對關係人的排查隻是進行了很淺顯的一步,現在技術中隊來了這麽一出,那麽對警力就要進行重新的分配,特別是工作的重心要進行調整。


    章探長也說:“技術中隊沒有說法醫的新意見,是他們中隊的傾向性意見。今天他們隻是把這種可能性提了一下,我倒覺得我們之前做的工作沒有錯,沒有破案,是因為犯罪嫌疑人還沒有被我們排查到。技術中隊既然提了新的意見,我支持重案中隊隊長的意見,技術中隊應該給出一個他們認為可能性比較大的分析意見,而不是給我們兩個不同的方案,讓我們在那邊瞎猜。畢竟破案既要講究全麵,更要講究時效性,如果時機錯過了,案件條件再好也有可能破不了案。”


    章探長的發言,一下子又打開了其他人的話匣。趙局和邵大還是沒有發表意見,他們對每個人提出的想法,隻是靜靜的聽著。並沒有任何肯定或否定的表示,因為這個時候越是討論的充分,案件偵破所走的彎路就會越少。


    彭探長也大聲發言道:“我認為不管技術中隊給出什麽傾向性意見,在目前的工作隻做了一半的情況下,絕不能輕易改變偵查方向。否則我們一邊的西瓜還沒吃幹淨,又去吃另一邊,到時候兩頭都不占,白白浪費了案件破案的好時機。再說了,本地人相對是穩定的居留在案發現場周圍的,就算有什麽變動,我們也能順藤摸瓜的發現。但是外地人就不一樣了,本來這裏麵的外地人變動情況就大,如果我們沒有把外地人排查幹淨,到時候我們就是想迴頭做這些工作,也沒有辦法做了。如果本地人的排查,出不了線索,那將來這個案子就真的要黃了。”


    彭探長的話還是擲地有聲,當時方中隊長就發言表示支持。包括王大及情報中隊中隊長都表示對彭探長的支持。


    金正傑已經憋了半天了,終於看到了可以發言的機會,於是也不管別人怎麽看,道:“趙局,邵大,技術中隊提出他們不同的分析意見,他們也隻是為了提醒指揮部另一種偵破思路。如果大家非要跟他們較真,哪一種可能性比較大,就是憋到明天,他們也不會來表這個態。我到支持彭探長的意見,我們偵查破案,總得從那些容易滅失的線索開始做起,否則有些工作過了這個時間,以後想做也做不了了。技術中隊的意見也隻不過是他們分析的,真正要知道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動機,隻有抓住犯罪嫌疑人以後才能確定。因此我覺得現在指揮部定的偵破方案沒有問題,我們應該把現在的工作思路做到底,徹底放心了再來調整偵查思路。”


    金正傑的話,其實已經說到了大多數偵查員的心坎裏。大家也心知肚明,技術中隊在這個時候拋出新的分析意見,無非是為以後萬一案件破不了甩鍋。到時候他們就可以說,我們已經提供了兩套偵查思路,指揮部有沒有都把這兩套偵查思路進行了實踐。而且他們的這種偵查思路,已經把案子的方方麵麵都涵蓋了,以後就算有問題,也不是他們的問題。隻是這麽明目張膽的甩鍋,這不是給兩位領導好看嗎?


    金正傑發完言後,陸陸續續又有其他的偵查員發表類似的意見,同時也把技術中隊長逼到了牆角。有幾個膽子大資格老的偵查員索性就質問技術中隊長,非要他表個態,讓他拿出傾向性意見。這弄的技術中隊長成了眾矢之的,他表態什麽意見都不合適。趙局和邵大也是不停的看他,而技術中隊長隻能以各種技術數據進行搪塞,迴避發表傾向性意見。


    會議進行了激烈的爭論,當然也有支持技術中隊新的分析意見的,但是大多數中層領導還是支持我們一直做的這一項工作。覺得這個時候沒有過硬的技術數據,不應該輕易的改變我們的偵查方向。


    最後邵大發言:“我看大多數同誌都進行了發言,同誌們也是動了腦筋,也有很多好的意見和建議。關於技術中隊提出新的分析意見,我認為有這種意見是好事情,但是正如大多數同誌所言,我們破案的精力是有限的,總要選擇一個幾率高的方向進行重點偵破。剛才我和趙局也交換了意見,我認為目前的偵破方向不應改變,我們應該把現在的工作做到底做紮實,如果這樣還不能破案,我們再來調整偵查方向。否則就這麽半途而廢,萬一案子沒破,我們將來是要後悔不迭的。”


    邵大的講話一錘定音,結束了大家不同意見的討論。並且也讓我們按照原先的偵查思路繼續工作下去,同時也強調了,工作方法上要到邊到角,絕不能遺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相親緣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焚林之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焚林之火並收藏相親緣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