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恨費眼神四顧之間,驚詫出語道:“你看那兩人不是周英威和周英赫麽?不愧是鏢局大會,連死人活鬼全都給挖了過來。”


    金勇道:“重要的是,另有錦龍會的人伺候在周圍,恐怕是故意坐觀好戲的。嗯,殿主所要殺的一位懸賞人物也在其列,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剛拜了高懷德為義父,新近又成了玄領衛隊的小隊長。”


    李虛毅語調森然道:“這人我認識?”


    金振遠接過來說道:“自然,而且太熟了,他便是陸淵。”


    李虛毅道:“這種轉變未免太快了吧?”


    金勇插嘴道:“你若是也能將‘江湖第一美女’華香雪獻給某位煊赫人物,自然也能平步青雲,最關鍵的是,華香雪一來就給高將軍懷上了子嗣。”


    李虛毅不由得心下作笑道:“孩子?那不該是葛臨風的嗎?奇怪的是,高懷德怎麽一點都不懷疑,華香雪的孩子是陸淵用來李代桃僵的嗎?”


    他若是知道陸淵在名劍城的奪位中命根被廢,不能生育,自然也就一點都不奇怪此間種種了,而另一邊,群鬥已經開始。為了看清李岩、溫簡和崔成伯的武功深淺,他隻冷眼瞧著。


    偶然轉頭,周流波卻也趕來,隻他整張臉都爛了,好像本就該如此,他顧看了一圈後極冒失地吼問向莫離兮道:“姓莫的,有沒有見過一老一少從這經過,還帶有幾名女子?”


    莫離兮正與李岩對招,應付性地指向李虛毅道:“那邊坐著的不就是?”倒還真有女子湊在李虛毅身邊,是幾名丫鬟正給上菜,京畿一帶,這些客棧無不是上了檔次的。


    周流波忽然痛苦地嘶叫一聲,還沒向莫離兮發招就直接栽倒在李虛毅這一桌的邊頭,李虛毅對此是不抱憐憫心態的,可錢恨費竟然蹲下身去扶他了,這家夥到底是癡呆還是善良?


    溫簡的鞭子此刻已如柳枝抖動,直接掠開陽春三月的春波,但所有這些卷痕與周英威的鐵爪相觸,一收一抓,空餘鞭尾,但周圍的桌椅,連同一堆碗碟摔了滿地,溫濺出來的湯液順著樓梯慢慢流了出去。


    這兩人齊名不知多少年,此刻功力略減,還是半斤八兩。


    原本明淨的客棧地板頓時變得濃稠起來,本來死氣沉沉的白衣侯在此刻踉蹌跌倒,爬不起來等人扶也就罷了,居然形同乞丐一般要去品嚐湯汁。


    無巧不成書,把剛走進來的一位紈絝弟子給絆倒了,此人臨危不亂,在空中躲避極險地折轉了連般身影,又用兩指在白衣侯身上瞬點,愣是沒跌倒。


    “簡直不知死活,”此人將腰身迴彎過來,“我後衣被弄濕了,都沒人管麽?這還是我趙家的天下麽?”


    李虛毅眼見著白衣侯被那兩指點穴得一動不動,兼之這人以趙姓自居,想必是皇族弟子,當下就倏然欺步過去,借著壯實身軀,反讓對方連退數步,但其拔劍出鞘的氣華卻極為驚豔。


    “年輕人,別太囂張,是你家老爺子冒失在先。”從那公子哥旁邊別走出一位圓臉高個的老者,他的髯須披垂頗長,滿臉英相,年紀不過四十出頭,身體雄健,光這腰身樣板,便是習武的絕佳材質。


    李虛毅輕哼一聲道:“你怎麽不說是你們走路不看呢?”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錦衣綢緞的那年輕人似曾見過,就像是他偶然見了招式要問出處一般。


    那少年斜顧了李虛毅一眼,並不多說什麽,隻與身邊的那位老者一起走到了幽窗前淡淡品茶,嘮嗑的都是些江山雄秀,而老者往往答非所問地與之說著武林掌故。


    李虛毅見這年輕人器宇軒昂,身手又極為俊秀,就多看了幾眼。卻見此人頭上垂攏的金絡線將玉冠遮垂得極好,一綹微蘸著金黃色的發絲就此下撫,而疏眉便如劍峰抽拔。


    鼻子梁高、齒如玉漱等誇詞,在這豐神俊朗的容貌中倒顯得無處落綴,但,他的一雙精眸宛若群峰之巔的那一抹亮光,破曉而來,點燃所有的陽光。


    男人見了,即便排隊也要結交,女子見了,傾慕的眼神再也挪不去了。就算是古代四大美男之一的蘭陵王見再世,恐怕也要落荒而逃,是以,當他坐定後,客棧內的聚焦點並不是李岩與莫離兮的對戰,而全在此人。


    如果非要以英俊來劃分檔次,那麽,天下共分兩檔,此人是一檔,其他人是另外一檔。就是李虛毅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人的容顏妖而不媚、正而不失、威而不烈,說話聲更像是有香屑在空中飄浮著。


    “這也太帥了!這家夥真該蒙麵出現,不然,我們算是白活了。”錢恨費吞吐著舌頭恨恨說道,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在宣揚著他赤裸裸的嫉妒。


    如果他所看過的畫像無所不備,但投放到眼前,也不可能如此完美。五百年來最英俊的男子幾乎不用多想,李虛毅桌前五人的意見全部都統一到了一起。


    那一年輕男子似是察覺到了在場眾人的失色,眉頭略微皺起,可這似愁非愁的模樣,又是讓櫃台邊的數位女丫鬟一同尖叫起來,手上的茶盞菜碟連丟了無數,最重要的是建隆客棧的老板娘都垂涎得失了身位。


    那可是四十歲的中年的婦女啊!!這就是老少通殺?但這年輕男子的氣質妙在絕倫,似近又遠,有不蘸凡俗的煙塵氣,又隱然帶有富貴氣,舉止成熟而笑顰年輕李虛毅竟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卑微起來!


    要知道,他的自尊心極強,為人向來孤傲。初踏武道時,他便睥睨青塵子這等絕世高手,在外形方麵,雖然不覺得自己媲美古人,但溫文在無意中也曾聊到,他具有項羽那種勇冠、霸氣的特質。


    當年在離開秦淮豔會時,可是有一大幫的王侯少女紛紛寄函的,個個許以各種優厚條件,所為的就是要與他成親,不過,這些都被趙無痕推掉了,溫文又壓著不讓多提,傷重療養的李虛毅竟是無從所知。


    所以之前在聽聞那個神秘女子的表白,他總存有一些恍惚的印記,但對自己的魅力向來不疑。可是,他麵對這年輕男子,連僅存自傲個性都暫時被淹沒了,又像是錦旗偃伏了。


    李虛毅很快重振起來,而金勇卻在此時開口道:“公子,那麽多人看著你,你現在應該聽信我所說的話了吧,在臉上稍微偽裝或者蘸帶一顆痣,就不會嘩然驚眾了。”


    這口吻雖說有倨傲成分,但無疑是在說自己的,李虛毅剛要迴答,另一邊的金振遠卻以另一種年輕聲調說道:“賀前輩,我自知練了那一門絕學後,容顏會變得異常俊美。


    但你放心,我身上帶有我家傳的特殊香粉,利用功法自可將這些影響去除,就好像,他們所見的,本就是一個樣貌尋常的我,除非,我自己特定釋放不用。”


    金勇繼續接口道:“如此甚好,我知道,你是要迎起迴廊那些人的注意力該死!這兩人居然不再說話了,我兄弟二人的唇語術隻能解讀到這裏了,哎,不然還能辨別他們的身份的。”


    錢恨費從旁插嘴道:“原來你是要現場演繹那邊兩人的對談啊,果然是技藝驚人啊。”


    金勇與金振遠搖頭道:“所謂技多不壓身,這也是我們兄弟兩能夠成為刺客門前十殺手的最重要原因。”


    李虛毅釋然之際,剛要再問一些什麽,不防錢恨費扶著白衣侯說道:“看,那不是趙無痕麽?不知探前探後是要幹嘛。”


    白衣侯說道:“你小子比那練劍狂還要笨呢,趙無痕和周婉冰向來成雙成對,其中一個沒有陪身在旁,自然要尋找一番了。”


    可李虛毅在此時已然不知道哪去了,卻原來,李岩被莫離兮逼得險象環生,而崔成伯又被周英赫限製得死死的,溫簡則更顯力不從心,他因為擔憂,步行移影之下,竟掠到了圓柱旁。


    “我早就聽聞公子辰頗多野心,而新近的一項就是將我們這部分鏢局勢力徹底洗牌,嘿,隻可惜,你們做了他的鷹犬,還得罪了朝中的一些權貴。”莫離兮將手中的金鉤雙橫盤略收道。


    李岩泠然笑道:“也不知你們哪裏得到的消息,直接說是為了十萬兩鏢銀不就得了?”因為說話分神,他很快就就被一顆算盤珠給彈穿入骨,本能地後退並且承帶重摔之勢。


    莫離兮得理不饒人,金色的橫盤鉤子迴吊過來,連帶一係列快刺,竟是要將李岩裸露在前的膝蓋骨給活剮了下來,但是,一柄冷刃冰涼如水地格擋在前,他想要借機絞動,對方卻紋絲不動。


    周英赫一腳踹飛崔成伯,已是上前援助,他將賴以成名的鐵煙杆,就像是鋤地一般深鑿下去,所對的方位比莫離兮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對戰大忌的褲襠處。


    持劍阻隔的自然是李虛毅,他冷笑一聲,對於旁人也就罷了,隻眼前這兩人,花都客棧和滁州李府的新仇舊恨都添作一塊,傲劍訣中的藏招,猶如香脂凝作的月光,唿嘯自出!


    莫離兮見到對方氣勢磅礴,忙將心腔內的元力堆簇得像是燃燒,隻要能將三人居首的李岩重創擒獲,他自能搶在周婉冰等人之前得到威赫鏢局這龐大的開拓點。


    至於周英赫和周英威,他也是防著,不過,肖遊早就將這二人的病發底細全然交代清楚了,待挨過了鏢局大會,正可輕易除掉。


    周英赫又是另一番心思,他們受控於暗夜聯盟的天之淩,也是想要把鏢局這條支線給吃掉,想要以此來獲得一次性的解藥,並再度掌舵威赫鏢局。


    總算兩人合力,這一勢頭猶如山巔的日光,浴著金秋,將下褪的均勢重又張揚了開去,就像是在凜凜風聲紮在了李虛毅的丹田,這一合力,端的是非同尋常。


    如此連過了十招,劍來鉤橫,是四平八穩的華麗,雙方並沒有占據太大優勢。


    李虛毅但求意先,不問來招是否強勢,此時已然摸清兩者的招式路數,便趁著兩人步伐的偶滑,一招“夜吼西天”用出,仰天如見銀狼低嘯,霎時將之逼退數步。


    第二招轉成了詩劍風中“清奇之風”的快招,恰把兩人的器刃卸落。第三招又將“霸王卸甲”這一單人劍陣用出,蓬蓬聲挾連而起,莫離兮撞翻了桌椅,周英赫則被劍鋒卷殺得,把邊旁的周英威也帶了出去。


    緊追不放!李虛毅又追身過去連踹了兩腳,他能聽到對方骨頭輕微移位的聲響,但周英威這廝當年可是要將他殺死的,任雄劍的入刺程度自然就更深了一些。


    血濺骨露的時分,充滿了快意恩仇的暢快,但隻在突然,一道寒氣直從身後襲來,他迴頭望去,此人赫然是周婉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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