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平鋪在莊院的地上,就像是砧板磕著麵磨粉,周婉冰皺眉道:“我還是不懂你在說什麽,我若是周揚,早就在江湖唿風喚雨了,哪裏還會從威赫鏢局輾轉到名劍城?”


    李虛毅也是神情古怪道:“宋終,你為何不把這層繭給捅破呢?”


    宋終自笑著歎道:“說吧,你們對周揚了解多少?我想一般人的認知大抵都止步於,他二十年前將鏢局轉手給周家兄弟那時。


    哎,說起來,好端端的耀揚鏢局,竟敗落成了眼下改名的威赫鏢局,而他隱退江湖,自稱是修煉武功,以及這之後的事,你們就全然不知了,我說得沒錯吧?”


    蕭易水好奇道:“難道這後麵還大有情節?反正我隻記得,周揚在掌舵鏢局之時,正值巔峰,連滅‘太行七’等人、護送節度使兵符就不說了,三日送達和氏璧簡直是鏢局史上的奇跡。”


    宋終將花翎刀收轉在手,淡淡道:“不但有,可能比之前更精彩,周揚歸隱是有兩件事要做,一為修煉《長生寶典》,二為治療某種天生的遺傳病。他收我為徒,並不是真心實意要教我功夫,而是要拿我作煉藥試驗,沒想到我因逢奇緣……”


    幺庭筠不感興趣道:“你還是直接挑重要點吧,我們可沒空聽你這麽瞎扯淡。”


    宋終依舊我行我素道:“《長生寶典》最核心的內容,就是通過化形、變身來增長修為,周揚既然早已站身武學巔峰,自然要試驗了,之前他屢次失敗,我以為他要放棄了,不過,他還真的通過這門輔助功法,將堂堂七尺的男兒軀化成了女子身。”


    李虛毅道:“男女可以通過功法改變性別,那不是上古時候才出過一種先例麽?另外,你空口無憑,之前那幾招刀式又沒有太多的特征,如果你能驗證,自是實話了。”


    宋終輕笑著轉揚過臉頰道:“這有什麽難的,讓他旁邊的趙無痕去檢查一下她的肩胛口,就能辨別我說的是否屬實了。


    周揚可以化形變性不錯,可總有些遺痕是還未完全去除的,你們會看到一個陰陽標識的圖形,這是陰陽人的身份象征,揩不掉,割了又會重生。”


    趙無痕將信將疑地望向周婉冰,周婉冰落落大方地把淺衣褪下,但見皮膚細潤,非但沒有所謂的鏤印,連一絲劃破的血痕都沒,雙肩都是如此,而此時,丐幫中的幾位舵主先後走了出來。


    本該張揚的得意,猶如彩筆丹砂重新被掩在了盒子中,宋終杵在那裏疑惑重重,難道真是他自作聰明的排除法出了錯誤?要不,趙無痕才是周揚?


    就在趙無痕稍歇一口氣的時候,江西舵主周流波忽然顧對著周婉冰說道:“可惜這恰證明了你是周揚,婉冰師妹在我成婚之時曾與我有過偶然的爭鬥,而我的一枚鎖骨箭正刺在了她的肩邊,我怕它結疤,就給她紋了一朵蝴蝶花……”


    如此說來,宋終之前的推論完全是對的!


    一柄快劍勢道極為奇邪地從斜空中刺入,周婉冰沒料到有人會如此狂妄,本擬等待趙無痕等人拆擋,一時已是盤算成空,子夜彎刀臨時拔出,刀刃旁的罡火頓時變得耀如曉天。


    劍出不收,李虛毅早在宋終質疑之初,就把將要出動的招式在腦中串聯了一遍,落身走位,此刻,就像是庖丁解牛一般,穩穩欺壓到了周婉冰跟前。


    周婉冰麵對李虛毅的攻招,子夜彎刀霍然變轉了三個詭異的飄影,就像是楓葉落到了湖麵上,反從後者熨帖成麵狀的劍光中,輕滑了過去。


    任雄劍的劍鍔,漸漸有了密集的光點擁簇,而綠枝上的彎月挪轉到了眾人的上頭,分蘸著綽影,在列的旁人對此不會多加在意,可李虛毅卻別有不同。


    劍鍔中的詩仙酒印,對於月華有著特殊的感應效果,通常時候,“墨醉困龍式”的黏著力隻有十分,月下便多增一分,就在瞬間,以氣修為主導交織成困、封兩勢。


    李虛毅雖說對著這枚天罡正印稍有領悟,但他的境界才剛從第一重境界淺白境下位階的“詩酒劍”中走出,並不能利用此印的封藏力,催動他身上已有的外元力。


    否則,就像詩仙酒印出世那般,可以直接利用困之力,挾帶這劍形罡風將內元修為不強的人給困住,一盞茶或者一炷香,誰知道?但顯然,趙無痕迎身背側,飛快貼撲了過來。


    刀鋒,劍利,三人爭,青霜色的罩壁就像是靈鷲的羽翼圍攏似的,而子夜彎刀所對應的任雄劍,則根本不是純色,輕雷紫、黑白灰各有所占,偏生有恃無恐地把趙無痕的快刀卷在裏頭。


    對陣的兇險並不在於近身,而在於有更多人窺伺在側,好在李虛毅全憑此前的算計到位,根本無需多費元力,他將腳步鬆軟得像是垂地的卷簾,從趙無痕和周婉冰的刀鋒從容趨退。


    “魂引七重霜!我記得周婉冰此前的武功不過是武侯級別吧,現在赫然是武皇級身手,看來,‘九州鏢王’周揚早已出現!”幺庭筠一錘定音說道。


    李虛毅又退了接連三五步,方才用手輕撚一縷發絲道:“周婉冰,這樣說來,當日在名劍城殺死慧嗔大師,重創白衣侯,又將複姓家族等人剝皮的真兇,全然是你了。”


    周婉冰驚聲道:“閣下到底是誰?”


    李虛毅道:“這樣說來你是承認了,很好,總算我沒有白追一場。”


    蕭易水愣愣地看向李虛毅的長劍,李虛毅正恨著自己口快,因為一旦被看穿,他還如何混身錦龍會中,將周婉冰製服給白衣侯看病?若是尋常刺探抓走她的話,阻力未免太大!


    哪承想蕭易水輕微作揖後反而如是說道:“城主來此,不曾恭迎,還請見諒。”他在離開青岡崖之前,曾無意中聽到徐慕羽發誓要將李虛毅誅殺的談話,剛才又見他所用的劍招乃是詩劍風招式。


    而徐慕羽和李虛毅兩人的佩劍同是神兵,劍鞘又頗有相似之處,一時竟是錯認了,再聯係李虛毅追著被綁走的幾名女子,遠影重重的,更以為是青蝶飾被人挾持了,李虛毅才逞強去鬧事。


    田辰等人卻是心裏一愣道:“眼前這麵具人竟是青塵子?”


    他們五人向來不問江湖事宜,加之名劍城的城主改換,若是沒有風野社特意播報,也是難以通傳江湖的,隻這一番思索,四玄鬼眼見著李繼和舞破天的忌憚模樣,便再不逞能纏絆著。


    幺庭筠最為疑惑,還準備繼續開口追問,康天不知何時從人群中走出,對著她語氣深淺道:“原來幺前輩是要將孽黨收在跟前啊,剩下的話語,我想你是明白人,也就不說了。”


    蕭易水自然不懂其中關竅,還忙問道:“什麽明白人?我們名劍城何時與錦龍會有仇了?”


    宋終隔岸觀火,其實對此是無比了解,當年花妃仙將涿鹿郡的趙姓勢力盡數驅逐,周揚是她最大的倚仗力,為此,趙匡胤幾乎折損了一位至親,是以每次都稱之為孽黨。


    “這麽多人在這裏啊,”蠻子寒打了個哈哈,“不過我還是有仇報仇比較好。”他說畢,一記重拳快速而有力地直往李虛毅殺去,像是對之前的失手頗為著惱。


    李虛毅已經知道江水逝等人被脅迫難追,偏逢著這莽漢,當下將手掌如同蒲扇張開,把對方的龍虎掏心拳直接兜在了掌心之中,可蠻子寒輕而易舉地掙脫了出來。


    正以為對方還要胡攪蠻纏時候,蠻子寒偏偏收立如山,再不動彈,反而顧瞪著田辰等人道:“奇怪老子為什麽沒死是不是?還沒找你算賬呢,幽鬼塚的個個心懷鬼胎。”


    他如此說完,恰對著四玄鬼追去,侯九等玄鬼見他死而複生,一身修為比之從前更顯非凡,像鴨子一般扇飛到了幺庭筠等人跟前,而李虛毅一時意動,逮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直接往莊院之外隱去。


    路上還有幾人想要阻擋,都被極快殺退,如此一直跋涉到了一處煙柳乍綠的路前,李虛毅方才倚靠在門柱上,似是歎氣猶未歎氣,卻有一人從遠處追身跑來。


    “該死,肯定是康天了,”李虛毅扶著一個牌坊,還沒歇停的唿吸重新變得緊促起來,“蠻子寒給我的紙條才剛看到一半呢。”


    卻原來,蠻子寒趁著先前那一拳將紙條暗遞了過來。


    “殿……殿主,江姑娘不見了。”待到這人跑近了,李虛毅才發現是錢恨費這畫癡,但後者弱弱的報告讓他反而有些好笑起來。


    李虛毅展開字條讀道:“速到建隆客棧一聚,議事重要,此盼。”是李岩的筆跡,隻不知他是如何請動蠻子寒出手的。


    錢恨費仍舊毛糙問道:“是劫持江姑娘那人留下的嗎?這次我是有救人的本錢了,我總算突破了《丹青疏橫法》的瓶頸,貌似,江姑娘就是這時候被抓的。”


    李虛毅歎氣道:“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次聚會必定要發生一些大事”


    剛好金勇和金振遠也脫身來聚,他們躬身應對李虛毅道:“白衣侯因為病情極度惡化,我怕他強撐不過,就將他扶到前頭的某家門店內,還望殿主裁定。”


    李虛毅卻是顧左右而言他道:“你們有從丐幫那裏打探到有用消息麽?就是開封這邊,最近都有哪些大事發生?最好是和宋廷、錦龍會有關的,除了天下鏢局大會。”


    金勇答道:“這個嘛,揭過不提還真沒有,仔細說起來又有,大相國寺的寂滅和尚突然在皇宮失蹤了,還有就是,平章事兼大學士趙普重病,連休了許多天。


    錦龍會擴兵招收,名劍城中的幾位令使赫然在列,其他好像沒了,哦,對了,還有,聽說原本是廢墟、兼有鬼魅的皇城之西郊,被重新鑄造完工了,是封閉的。”


    李虛毅這時方才指揮金振遠道:“公子辰那邊還沒有反擊錦龍會,那我三哥自然還不會有太大危險,哎,估計也快了,你們一起把白長老扶到建隆鏢局,療傷之事我自有辦法。”


    如此一番曲折後,幾人又往近處的建隆鏢局趕去,但當他們趕到的時候,極其意外地發現,李岩等三人正被莫離兮和一眾鏢師圍得死死的,不是說議事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傲劍滄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流光小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流光小葉並收藏傲劍滄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