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在說什麽?”李虛毅呢喃著問道,語句微淡得幾不可聞。


    溫文的頭發落垂下來,柔纏得像是相思的弦線一般,拂在他的臉麵上,有種萬裏漂泊的依靠,竟在此刻才發現亂世的蒼涼不仁,李虛毅意誌堅定地努力使自己睜開眼睛,闊張雙耳,他要聽聽化名為紫簫的幺庭筠都在嘀咕什麽!


    “不知二皇子駕到,臣等草莽有失遠迎,實在是不應該。”風霜傲當先說話道,並且恭敬地朝著方才十歲的趙德昭作了極大的朝拜之禮。


    “你們都不必如此多禮了,我以前讀書時候常對父皇說向往金陵這邊的風光,現在來了,果然覺得極為不錯。”趙德昭聲音頗有幼稚地說道,可話中所含的意思卻大是非凡。


    “金陵與開封同是天下的名都嘉城,彼此往來,風土人情卻大不相同。我聽說這次武鬥的獎賞將會由宋國極重要的人物來頒發,想必就是這位殿下了。”華光躍不敢失了禮節,也是恭敬說道。


    “確實如此,我們二皇子殿下此行,還帶來了零碎幾個反叛大宋國的餘黨逆子,風特貢,我想你也不必再將他們困居在江湖樓的暗室密樓了,百花樓樓主可是早就知道了。


    關於弱冠組與成人組的兩場係列武鬥的獎賞,我想在座諸位到現在都不肯輕易泄露,怕不會真的認為我們錦龍會隻通知了其中一個派別了吧?


    哼,不錯,誰若是奪冠,便可以分別得到明月珠與滄海玉的藏圖,這兩件秘寶的具體效果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們大宋天子不去探尋這些子虛烏有的秘寶,實在是不相信大宋國運會與此相關,仁兵天下,勤於理政才是治國之策。


    當然,妾身這些都是得蒙二皇子殿下的教化。還有就是,取得前三名次的人選皆可隨意挑揀一名餘黨逆子殺死或者放掉,這也是我們天子的仁心慈念啊,此次帶來的恰有六名人氏。”


    在風霜傲帶人去江湖樓帶取六名餘黨逆子,錦龍會無論從實力還是資曆來說,幺庭筠都成了執掌大權的一時之選,也因此,她的聲音開始開始從字潤腔圓的平允,到了偶有閑露的驕橫。


    “真的是獲得冠軍的就能有其中兩件秘寶的全部藏圖啊?看來私傳此秘的人果然沒騙我啊。怎麽你也用錢買過這個秘密?那真是奇怪了。”玲瓏口繡的唐婉兒怔怔地望著武剛,他倆本就相距頗近,一時之間就迅速閑扯上了。


    “要不是為了得此秘密,我也不至於向宋廷暫時低頭,不向名劍城與華家坊施壓啊?不過,煉器大賽上的磁刃精元我還是勢在必得的。”武剛眉皺了一下,並不忌憚謀泄地說道。


    “虧我花了百兩銀子去買這個,咦,沒想到那個白臉鬼的田辰也是如此,個個來的時候都說不為爭名,想來都是來奪寶的,那這樣的話,錦龍會想來不會再度參加其中爭奪了。”唐婉兒頗為不服地歎說道。


    “明月珠與滄海玉在什麽時候有藏圖了?我爹在我臨走前可是半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呢,這事絕不簡單。”李虛毅意誌麻木地想著,溫文極為溫婉地將他嘴邊的血漬用紗巾擦掉。


    有時動作輕悄得像是怕打擾了他短暫的閉目,她的每次來臨都似花蝶棲於葉邊,不存有距離,以任何姿態相依相靠都會讓人覺得安然。看著她如此細致的動作,李虛毅的眼眶突然就有了微濕輕潤。


    能一直這樣關心他的會有幾個?趙無痕突然湊過來說道:“宋終最終還是站上了決鬥舞台,自然,你也是的。不過,我們最好還是別去爭了,又不需要什麽秘寶的藏圖。”


    李虛毅還在為趙無痕乍經改換的姓氏變生不安,這是否也意味著什麽?入眼的菊花燦爛得愈漸凋謝,清空如流泉石上的颯響,體內的仙傲逆鱗氣已經極度空虛,刑界更是不曾親現出來詳加指點。


    所有時間就在舞破天的忙手扶攙與溫格勉強作講的笑話中,日漸悠長得如倒映水中的影子,輕涵著近午天的天光沉沉瞌睡,李虛毅的療傷還沒到痊愈的終點。


    “宋終,我想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為什麽沿路以來都隱藏真正實力,就算你是九州鏢王的親傳子弟,我們兄弟二人也決計要知道此事的根由。


    你也該知道劍卿風霜傲的脾氣的,李虛毅那傻小子擊敗康天也就罷了,你是以微弱優勢戰勝兩人合擊的,已經被他所忌憚,如果你告訴我們隱藏的目的,我們自然可以幫你挽延幾句好話。”


    周英赫有些氣急敗壞地把傷愈站起的宋終拉到三棱迴朔台的極角,猶是勸說猶是利誘地說道,他與周英威自然也曾視宋終為青年俊才,可斷不會是如此天才超逸的縱橫人物!


    “我即使報出師承,又顯示出真實武功又能如何,周師姐都已經坐穩大鏢師的位置好幾年,周師兄是要被你們拔到下一任主事之人的位置。你們又如何會在意我,也好的,我會在這次的武鬥賽上證明自己。”


    宋終低沉向下的麵容沒有任何多餘表情,他悶聲所說的懶散詞句道盡了天下懷才不遇的悲慨,但他所在意的顯然並不是這個。


    “師侄啊,以你武學之能,如果能幫我們兩個老眼昏花的腐朽老人弄迴被錯刀狼堡所劫去的十萬鏢銀,別說大鏢師的位置,就連總鏢頭的位置我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周英赫果斷地拉攏說道。


    “你在刀法上的天賦算得上是天縱奇才,竟能使用出錯刀狼堡才有的招意,看來,周揚這老頭子呆在那個鏢咒之地也不是毫無作為,畢竟培養出了你這麽個好徒弟,哈哈。


    對了,這老頭子可有把他視為至寶的輔修功法傳與你?嘿,這套輔修功法可了不得,老頭子十二年才修習了其中的八層就已坐穩天下第三的位置,若真的修煉到了第九層乃至第十層,還不會像傳說中把內元功法修習到第八重一樣,飛臨另一境界啊。


    聽說他的這個功法修習起來,剛開始極難,但一旦路數對了,在日後的突破上,給內元力的增幅是極其巨大的。你也知道,天下功法,內外元功法是固定不變的主修功法,若是主修功法緩慢下來,沒有輔修功法作支撐,武學不進反退的狀況是常有的。”


    周英威撫須追憶起九州鏢王周揚的往昔風雲,不由得凝歎再三地叮嚀道,至始至終他都不曾察覺到宋終眼神閃爍的芒光,那是一種形似貓在玩弄到手的老鼠一般,等待與折磨,無縫對接地貫穿前後。


    那一件心事,沉在宋終心底,又被錯刀狼堡有著輕微交織。


    李虛毅終於看到了李岩,他的三哥,並非是以蓬頭垢麵身背枷鎖的麵貌出現,相反,是以沐浴後的高冠青衣出現的,與連旁的其他五人一樣。李虛毅能讀懂李岩緘默輪廓裏的弧線,其堅毅的下巴沉下了後者的隱忍輕恨。


    他不同於李虛毅那般麵露猙獰地吼出誓殺趙匡胤的氣狂,他最喜捧讀的是孫武的《孫子兵法》,偶有得閑的時候才會耍刀弄劍,享受一時的清趣光影,十八般兵器他都會,知道其中利弊卻不精通。


    “三哥,爹和其他兄妹都怎麽樣了?告訴我!”李虛毅強忍著還沒痊愈的內傷,橫抓著撕裂成淺溝凹槽的傷痕,盡管已被溫文小心翼翼地綁上紗條,可激動地將手覆壓其上還是會糾連著心肺傷疼如裂。


    “你要幹什麽,再接近我就不客氣了!”跟隨在風霜傲的一個錦衣男子大聲嗬斥道,還因此拔出了手中的長劍。


    “問幾句話還不行啊,假仁假義還會裝腔呢!”李虛毅用近乎死亡的恨瞳狠瞪了一眼,佩在腰間的龍環短劍重新又拔了出來。


    “你……”那人悻悻地看了李虛毅瞬息浮生的數秒,已經極快地從這短劍中知道李虛毅恰是弱冠組前三中的一人,若是如此,這六人中遲早會有一人會被作為獎賞品給打賞出去。


    “死了,都死了,除了熊熊燃燒的烈火和腥臭難聞的焦屍,我再見不到任何活人,哼,說來諷刺,我能逃出,可能還要拜謝這個我們叫了她三年姨娘的臭婆娘!”


    李岩白皙的瘦削臉垂遮下來,被用重穴連拈寸點的身體骨因為激動倒有了一時的板滯,他的激動也漸漸像動作般緩慢落下,如若被驕陽遮住狹長花瓣的菊盆。


    他的罵人顯然是現學的,還有些無力抖動的踉蹌,掙紮成驚怒。


    “高手對弈,謀是大局,人為棋子,隻怪你爹還少一些時間把我孕成他的子。”幺庭筠沉默了片短時間,終於還是對著被護衛牆隔在數米外的兩人疊歎說道。


    “我想明月珠也一定在你手中吧,”李虛毅想到父親李重進緩慢舉起的那個小方盒,再聯係兵敗前後就很容易得出如此直接的猜測,“不然,你不可能會混到人家的皇子身邊,哼哼,你不準備斬草除根麽?”


    “這我就不能告訴你了,我勸你還是不要再為這秘寶做些無謂的傻事,這個天下,若沒有暗手插透就很難連根拔起,也就像這江湖,沒有絕對的利益誰都不會是盟友。”


    幺庭筠的聲音依舊嫋娜如花,有些許輕粉的胭脂氣,怡人卻未必醉人。花妃仙也就在此時從樓上塵襪生香地飛落下來,聲音纖細地說道:“故人好久不見,竟成敵我,十二年前之事我不會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傲劍滄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流光小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流光小葉並收藏傲劍滄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