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雨,帶著淒苦的凍瑟,已經連續不停地點落在人的耳邊,東京的這個季節,是該要開始下雪了,隻是如今還沒下;電纜的線條已經變得發硬,絕緣的外皮已經開始脫落,校園內出現了身穿工作服的施工人員和安全人員在維修監督。


    輪到今天值日的細川濃提起粉筆在黑板上剛寫下一個數字“20”的時候,隔壁班級有兩三個身形苗條的女同學拿著雨傘恰好悠悠走過,其中兩個人嘴裏念叨著:“走吧走吧,別婆婆媽媽的了,昨天都約定好了,今天書卿請客。”


    另一個人極其小聲的話也還是傳到了伸長手臂在黑板上寫完離期終測驗僅剩日數的細川耳內,“那我們要不要跟小野部長說一下,書卿可是以邀請部員的名義請大家去吃飯的呀,我們不告訴部長的話,不就算在孤立部長了嗎?”


    小野部長?細川濃記得,那是現任文藝部的部長,在生徒會組織的一些會議上,她也見過對方幾麵,是一副做事認真踏實,又有點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直腸子。


    跡部會長之所以選擇讓她擔任這個職位,除卻她相對穩定的工作效率以外,可能還得益於她從不在他麵前做作、掩飾的性格,人品也占了一方麵。


    “別再提及那個小野部長了!這幾天,她好像一直都在四處找她自己班的同學借錢。”


    “聽說她還開始在校園外麵的雜貨店內打工,這人是有多缺錢用啊?”


    之前為小野部長說話的那個同學很快就被其他兩個人在走廊上推擁著拉走了,不小心寫錯了一個字的細川濃擦黑板的時候粉筆灰進了眼眶,她眨了眨眼睛,將正確的字添上,然後挑出了那些短短的粉筆頭,都扔進了垃圾袋中、打好結,她直接往後門走出。


    繞過了一圈教學樓,找到不遠處的景觀花壇標誌性建築,在花壇周側,她走至了分類垃圾站的前邊,細川濃將從袋中分理出的粉筆頭扔進幹垃圾箱內的時候,無意間,在圓形花壇的北麵瞧見了在南麵的兩個人。


    真的是出乎意料的劇情發展。


    從不會在她與直江信郎身上出現巧遇的這一詞,現在就出現於自己距花壇有一條直徑的相對點上。如果她願意,如果兩人都已經能夠釋懷,那最多再走上半個花壇的周長遠程,她或許就能不經意地與主角打上一個招唿,留給彼此一個照麵。


    這是她與直江信郎的戀愛關係開始到結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偶遇。她所在的教學樓,樓梯大門背對著他所在,兩人之間從沒有偶然的發生,又或許是兩人都在避免著偶然的意外。


    她不會過去,這種想法在向右瞥視到他身邊存在的另一名女子時就已更加堅定。


    她關上一個智能垃圾箱的頂蓋,退下矮階、調過頭去開另一個蓋的那一刻,內心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


    的確,有些感情說放下就放下,當然不是如此容易,既然關係的結束是由自己提出,對方也沒有任何糾纏不清的意圖,那就該徹底地告別那段過去。況且她接下來還要抽空去趟藤原學弟所在的初等部學院,找秋靜學妹,了解昨天那個孩子之後的狀況以及其他一些問題。理論上,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繼續在這寒風吹麵裏傻耗下去。


    然而她的腦海中就一直是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麵定格,就如同是過去吃了肉桂粉一樣的難以下咽。


    她不愛肉桂的味道和氣味,那是最令她反感的調味。而與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中,他請她吃得最多的就是西餐,在那些昂貴到駭人的法式菜單上,都有著錫蘭肉桂的加入。他對此並不忌口,也不知道她在聞到那些主食和甜點與他碰杯之際,胃裏幾乎在翻江倒海,臉上卻是強顏歡笑。


    濃子,你看!其實這不正也說明了你們並不適合的現實嗎?細川濃笑得很牽強地強迫自己結束了去想這個問題。比這種問題更重要的另一個問題已經出現,需要她更多的關注!


    在智能垃圾站前關上最後一個蓋子時,發出的一響關蓋聲比之周圍一切的聲音都要來得醒耳,不過細川濃並沒有放在心上就是了,她默默地找迴來時的路,然後離開。


    直江信郎是在生徒會裏認識的麵前這位正希望拜托他幫忙的海外交流生,書卿。其實此前,她就有找過他,而他已經展露過一個紳士笑拒絕了對方,通過幾次接觸下來,他認為這應該是一個識趣聰明的女生,不會再來自找沒趣。


    那麽他很困惑,這次她如此有信心地再次找上他,倚仗著什麽?


    “直江君,很抱歉再次打擾了你的休息時間,但是我有不得不來的原因。”


    “關於上次我的請求,我想可能是你產生了點誤會。”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直江信郎差點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麵前之人已經露出了一張笑麵將手裏的文件袋遞給了他,還晃了晃加之了一個愈發神秘的笑容。


    書卿看著直江信郎接過文件袋後啟封打開一看後瞬時變化的臉色,隱秘地也勾了勾眉角。


    “你這是什麽意思啊!書卿!”直江信郎看清文件袋內別有一番心意準備的內容後就匆匆合上,緊攥文件袋的右手上五個映出的環關節卻已經暴露出了他的心緒不寧。


    “直江君何必如此動怒?我不過就是認為你對我上次的請求有誤會罷了,我來就是為澄清這個誤會,沒有別的意思。”


    “你到底想幹什麽!”直江信郎根本不相信,他怎麽會被她這種四兩撥千斤的伎倆忽悠過去,他直接提高了嗓音吼道,再沒有貴族風範。


    “直江君真的誤會了,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希望上次的誤會可以解開而已。”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誤會,不是嗎?”書卿湊近了直江信郎更近一步道。


    直江雙眼緊盯著她好一會兒,心裏已經對她產生了濃濃厭惡,他冷冷地說:“生徒會裏那些部長的職位是有才幹之人在通過一連套的選拔程序後,最終交由會長來任命定奪,你說有誰敢幹涉他的決定!”


    直江信郎不再跟她繞彎圈子,直接給出了明確的拒絕。總是有那麽一些人,拎不清楚事情的頭緒,在還不夠了解事情的原貌之前,不知從哪裏聽到了一點走漏的風聲後就敢理直氣壯、洋洋得意地來勒索威脅,讓人厭惡;但這不是直江最反感的,他最看不起的是表麵假裝一張無瑕親和的臉,實際通過旁敲側擊來影射達成自己目的而貪得無厭的人。


    比如,現在楚楚動人站在他麵前的女同學書卿。


    “你要是想靠這區區幾張照片就來威脅我的話,那麽我送你一個來自你國家的成語,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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