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洲隻是提了一嘴需要醋,景東玨就將自家作坊的醋全都拉到了城門口。


    看到王學洲站在那裏,他滿頭大汗跑過去:“大人,我說到做到!區區一點醋而已,我家多的是!我爹收藏的一些好酒,我也給您拿來了!看,那裏就是!”


    他指著後麵的馬車,滿臉自豪。


    王學洲含笑開口:“多謝明瑞慷慨解囊,以後你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去縣衙找我,在下別的沒有,讀書方麵還是有些心得的,待這次迴去,給你寄些注釋看看,隻要好好學,早晚能考上的。”


    景東玨小雞啄米般點頭,興奮的開口:“有您指導,我這幾日感覺學起來輕鬆多了!我同窗他們每日望眼欲穿的等著我去縣學,就盼望著能從我這裏學一點兒呢!哈哈哈!”


    “少爺~少爺~”


    景東玨的小廝在遠處揮著手喊他,朝著他跑來。


    景東玨連忙催促王學洲:“您快找個地方,我讓人把東西全卸下來。”


    黃守備立馬指著一處早就騰好的地方:“放那裏!”


    景東玨立馬下令,讓人將醋卸過去。


    他的小廝衝過來:“少爺!您怎麽把醋母也給搬走了!沒了這個東西,作坊裏的人還怎麽釀醋啊!管事已經迴去稟告老爺了,您趁著現在老爺還沒發怒,趕緊將東西送迴去吧!”


    景東玨疑惑道:“什麽是醋母?”


    “唉喲我的少爺哎!醋母是咱家醋好喝的關鍵啊!沒了這個東西,咱家的作坊可就停下來了!您趕緊讓人找一找,送迴去吧!”


    王學洲站在一邊倒是聽明白了,勸道:“你這孩子也太實誠了,怎麽連這個東西都給搬出來了?快搬迴去!”


    景東玨撓了撓頭,連忙讓人去找。


    “大人,您先忙著,我迴去安撫一下我家老頭兒!”


    景東玨揚起一張笑臉和王學洲揮揮手,被小廝著急的催促著迴去了。


    王學洲目送著他離開,決定每日專門抽半個時辰給景東玨解疑答惑。


    真心對真心,這麽一個對他滿腔熱心的少年,他也不想辜負了。


    城外的草棚又多添了幾個,藥味兒衝天,還沒走到地方就先聞到了。


    空氣也悶熱幹燥,不光是天氣,就是環境也十分差。


    幾名大夫臉上全都係著臉巾,腦門上全是汗水,正周旋於地上躺著的人之間。


    那些生病的人,也被宗玉蟬他們按照生病的程度不同,隔開了三個區域。


    每一個捂著肚子的起身的人,都被站在一邊係著臉巾的兵士指向一個方向去排泄。


    “大夫!這裏!這裏有人斷氣了!”


    人群中有人驚唿一聲,周圍的人全都驚恐的散開,幾位大夫卻加快腳步衝了過去,王學洲聽到也往那裏趕。


    李大夫最先到,率先掀開躺著的人眼皮,心中一沉,拿起銀針朝著那人頭頂上紮去。


    毫無反應。


    李大夫捏著銀針旋轉著試了試,還是沒有反應。


    “瞳孔已散,無力迴天。”


    他收起那根銀針,歎息。


    趕來的其他人圍在死掉的人身旁,對著他進行檢查,宗玉蟬擰眉:“這個人之前的狀態好轉許多,我便將他移到了這邊,現在卻突然暴斃,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王學洲剛靠近就捂住了口鼻,這裏的味道實在是太過熏人。


    年輕的靳大夫眼尖,看到了死者身下洇濕的一片,驚唿:“他又拉了!應該已經無法控製拉肚子,勞煩郡主迴避,我們需要脫了他的衣物檢查一下。”


    宗玉蟬點頭,轉過身便看到了王學洲。


    連忙快走幾步:“你怎麽來了?跟我離開這。”


    兩人前後離開,朝著草棚去。


    到了那裏宗玉蟬舀起一瓢藥水給他:“快洗洗手,多搓幾遍。”


    王學洲沒有推辭,將手放進去反複搓洗。


    “原本我以為沒幾天就能和祖父匯合,現在看來一時半會兒無法離開,這裏情況有些兇險,你沒事不要往這裏跑,我怕你····”


    王學洲挑眉,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宗玉蟬咬唇:“我怕你將病邪帶進城了!”


    王學洲‘嘖’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怕守寡呢。”


    宗玉蟬抬腳就要踹他,王學洲往旁邊一跳:“怎麽急了呢!我今日過來是搞來了一批醋,約莫三十缸,短期內應該是夠用了,你盡管放心大膽用,將這裏的環境驅驅邪,有什麽需要的草藥你趕緊寫個單子給我,我這幾天幫你收集。”


    宗玉蟬沒好氣的看著他:“這些事你吩咐人做就成了,往這裏跑什麽?嫌自己命長?”


    王學洲看了她一眼:“我樂意。”


    宗玉蟬嘴角勾了勾,提筆寫了一連串的草藥名字:“還是以廉價的草藥為主,名貴的草藥非重症不用,這些草藥也好找,你搜集完就讓人送來就成,這裏人人避之不及,你還往這裏跑。”


    王學洲將單子拿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包用油紙包著的糕點:“最近我事情多,這幾日應該不會來了,你照顧好自己,畢竟也是我帶過來的,我得給你囫圇著帶迴去。”


    宗玉蟬嘴角的笑意散了些,“知道了。”


    兩人倉促的說完,王學洲拿著單子就迴去想辦法弄草藥去了。


    城外的人像是楚河漢界,被官道和官兵隔開,兩邊的人涇渭分明。


    一邊的人每日隻盼著到了時間官府施粥,黑瘦的身體裏,一雙眼睛卻燃燒著希望。


    一邊的人黑瘦幹癟的身體癱在地上,雙目無神,有的捂著肚子,就連哀嚎也發不出聲音。


    延安知府遲了幾天的奏本,終於遞到了京城。


    收到紅丹縣縣令、縣丞、主薄一起留下認罪書懸梁自盡的消息,引起了軒然大波。


    消息遞到仁武帝的案頭,他看了一眼直接扔到了一邊:“請方閣老、趙尚書、錢左都禦史過來。”


    高祥立馬讓人去將這三位給請來。


    收到消息的三人一刻不敢停留的進了宮。


    仁武帝將奏本直接扔到了三人麵前:“一縣之長,三位父母官!留下認罪書一起懸梁自盡,這是在幹什麽?是蔑視朝廷,還是在挑釁?立馬傳信讓關中巡撫宗之渙滾進京見朕!”


    站在一旁的周明禮立馬應是。


    方閣老彎腰撿起地上的奏本,瞟了一眼遞給了趙尚書,趙尚書瞟了一眼交給錢左都禦史。


    錢晦心中罵娘,但此時東西到了他的手中,下麵已經無人可接了,他繃著臉道:“陛下,此事實在是太蹊蹺!三個人竟然同時做出這樣的決定,這裏麵要是沒有貓膩說出去都沒人信!應當派巡察禦史趕往紅丹縣暗訪此事!”


    “你覺得該派誰去?”


    仁武帝看著錢晦的眼神,讓他一下子壓力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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