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武帝眼神有些灰敗,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大圈下去。


    殿內的宮人手腳麻利的正在處理一片狼藉的現場。


    剛才他毒性發作,將殿內所有能接觸到的東西全都砸了,甚至差點抽劍殺了抱著他的高祥,剛剛才鎮定下來。


    他靠在床頭,眼神放空,高祥在他身後又墊了兩個枕頭讓他靠的舒服一些。


    “郝太醫,如何了?”


    仁武帝的聲音不大,但在一陣翻書聲中格外的清晰。


    郝太醫心頭一震,跪在地上:“臣等··臣等····還在查找,略有思緒,這種毒素好似能控製人的精神,讓人十分亢奮。”


    仁武帝盯著他:“這個還需要說嗎?”


    他已經發作過一次了,毒發的時候他幾乎失去理智,渾身上下下像是被螞蟻啃噬一般,腦中隻有一個念頭:要摧毀眼前的一切。


    鎮定下來後,他自己都一身冷汗。


    一位失去理智的帝王,和瘋子也沒什麽區別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那個形若癲狂的人,是自己。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你隻需告訴朕,如何解毒?”


    郝太醫整個後背洇濕了一大片:“臣···臣··還未找到對症的····”


    仁武帝上半身瞬間坐直,一錘床沿:“來人····”


    他話還沒說完,周明禮的聲音在外室響起:“陛下!長公主帶著宗老太爺和柔嘉郡主求見!”


    仁武帝理智迴籠,這才驚覺自己剛才差點又失控。


    緊緊了拳頭,他頹然的倒迴床頭:“讓他們進來。”


    長公主一進門,看到殿內的情況,立馬緊張道:“皇兄怎麽了?”


    仁武帝搖頭:“無事。”


    宗震澤步履匆匆的帶著宗玉蟬進門,正要跪下被仁武帝阻止:“不必客氣。”


    宗玉蟬連忙放下背上的藥箱,往前幾步關切的看向仁武帝:“舅舅!”


    仁武帝看著兩人衣著樸素,風塵仆仆的樣子,心頭稍暖:“阿蟲迴來了,過來讓舅舅看看。”


    阿蟲坐在窗前,語氣故作輕快的開口:“我和爺爺正在徽州義診呢!收到娘的消息,我就立馬和爺爺收拾包袱迴來看您來啦!我娘遇到和舅舅有關的事情就容易慌亂,我得迴來安慰她!”


    長公主嗔怒的瞪了女兒一眼。


    仁武帝聽著她嘰嘰喳喳的在說話,感覺心頭的陰霾少了一些,忍不住開玩笑:“原來你是迴來安慰你娘的啊!那你不關心舅舅的身體,舅舅傷心了。”


    阿蟲擺擺手,拍著胸口說道:“舅舅吉人自有天相,沒什麽可擔心的啦!隻要您乖乖吃喝藥,阿蟲就能少操一些舅舅的心了。”


    仁武帝忍俊不禁,問了兩句徽州的情況,阿蟲嘴巴不停:“徽州的風景可好了,我在那邊····”


    仁武帝的注意力全都被轉走,宗震澤一頭紮進了太醫中間詢問情況。


    郝太醫滿臉‘有救了’的表情,拉著宗震澤開始說明情況和病症,和自己用過的藥等等。


    幾位太醫湊過去,七嘴八舌的各有說辭。


    文太醫也不甘落後,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周圍的太醫霎時一靜,沒人接他的話,直接略過他的話頭和宗震澤討論去了。


    文太醫有些怒意,但陛下跟前他也不敢造次。


    這兩天,他幾乎都被其他人給無視了,其他的幾位太醫全都視他為空氣,他敢怒不敢言。


    宗震澤在一群太醫的話中,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關鍵字眼。


    “你說什麽?陛下剛才情緒失控,渾身如螞蟻般啃噬,將這裏全砸了?”


    郝太醫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對··對啊,一開始我們覺得有些像是··像是前朝曾記載過的五石散,可細細觀察了又不像,陛下當時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形若癲狂,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不僅傷害別人,還試圖傷害自己。”


    宗震澤心中一沉:“你再說說今日你給陛下用的什麽方子。”


    郝太醫毫不猶豫的將今日的藥方背了下來,郝太醫的心沉到了穀底。


    “宗大人,怎麽了?”


    幾位太醫看了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


    宗震澤看了一眼正在和仁武帝說話的阿蟲,自己去藥箱裏翻找,很快就掏出了一本《古方秘錄》出來。


    他打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內容給郝太醫等人觀看。


    “嗯?烏香?”


    幾位太醫一震,一下子討論起來:“烏香不是沉香嗎?是香料和藥材,怎麽會有毒?”


    “可這上麵寫的,全都對症了。”


    “這這這··這書誰寫的?靠譜嗎?”


    宗震澤開口:“這本書出自前朝神醫皇甫乙之手,是開國太祖當年打進京城殺進趙郡李氏家門,從李氏家中搜刮來的,後來賞賜給宗家,如今傳到了我這裏,這裏麵有八成的藥方都被我宗家驗證過了。”


    “這裏的烏香,指的並不是沉香,而是來自於蠻夷的一種東西,一開始被稱為‘阿芙蓉’,後來被前朝的皇帝嫌棄名字庸俗,改為烏香,一開始這東西是藥用的,所以被收錄在藥材之中,少量服用對身體無礙。”


    “隻是後來皇甫乙在給人治病的時候,發現有人長期服用會對此物上癮,並且此物會一點點蠶食人的身體,這才將此物錄為毒藥之列。”


    “如果毒性發作,不繼續服用此毒,就如···這般。”


    一群太醫的臉上出現了慌亂之色。


    郝太醫一把奪過醫書:“肯定有解決之法的,一定有辦法解毒的,不會····”


    然而他翻到了其他地方,一點解毒的方法都沒有。


    “不,不可能!一定有辦法!宗老太爺,您想想辦法!”


    郝太醫有點癲狂。


    “祖父!舅舅喊您過去診脈呢!”


    阿蟲聲音輕快的喊宗震澤過去,語氣裏聽不出絲毫的異常。


    幾位太醫連忙抓住宗震澤的手臂,眼神哀求。


    宗震澤神情不忍,可····這種關頭,他也要考慮自己一家性命……


    他閉了閉眼,拂開幾人的手,轉身走向了仁武帝。


    仁武帝倚在床頭笑吟吟的看著他:“你們剛才在說什麽?朕看見幾個太醫的臉色都變了。”


    宗震澤鎮定的說道:“迴陛下,就是商量了幾個治療的方案。”


    “是嗎?如何了?”


    仁武帝看了一眼後麵蒼白如紙的太醫,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待草民給陛下號完脈再說不遲。”


    宗震澤早已致仕,原本是不必蹚這趟渾水的,可因為長公主的原因,是不沾也得沾了。


    給仁武帝號完脈,宗震澤開口:“陛下的情況雖然有些棘手,但卻不是毫無辦法。”


    仁武帝身子坐正了一些,眼中迸發出喜意:“當真?”


    雖然他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可現在他已經顧不上細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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