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娘唿吸急促,遲遲不語,顯然嚇得不輕。


    薑小橙幾人等著丁四娘開口說話,過了好一會,丁四娘才緩緩迴過神來:


    “剛才我正欲入睡,房門突然開了,我以為是風刮的,於是下床去關門,可還沒有走到門……”


    丁四娘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定下心神,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


    “我、我居然看見了西門倜儻!”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可是、可是我真的看見他了,而且他隻有上半身,腰間還在流血!”


    眾人萬分詫異,薑小橙問道:


    “所以你當時嚇得尖叫了一聲,那第二聲驚唿又是怎麽迴事?”


    丁四娘指著門口說道:


    “西門倜儻的半截身子一邊怪笑,一邊向我飄過來,我驚恐之下又叫了一聲,同時使出百花劍法還擊。這時,你們聽到動靜趕過來,西門倜儻的半截身子急忙飄走了。”


    眾人皆以為有鬼,薑小橙卻認定有人在裝神弄鬼。


    薑小橙仔細觀察房門,門框的上部和中部各有數十道劍痕,應該是丁四娘劈砍西門倜儻所致。


    門框下部劍痕寥寥,應該是偶然迸發的劍氣所致。


    此外,薑小橙在門口的地麵上,發現了一些極小的黑布碎片。


    “西門倜儻的半身鬼一定是人假扮的!”


    薑小橙小心地取下碎布,展示給其他人:


    “此人上身穿著西門倜儻的衣服,下身卻穿著黑色褲子,再把腰間染紅,夜裏昏暗不清,岔眼一看就好像隻有上半截身子。


    薑小橙將碎布遞交給丁四娘辨認,同時說道:


    “此人武功雖高,但丁四娘劍法奇快,所以此人在躲避劍法的時候,被劍氣劃破了衣物,在地麵上留下了碎布片。”


    丁四娘細細一看,碎布片切口細密如針,看似橫切、實為豎切,點頭道:


    “確實是百花劍法!”


    這時,久未做聲的雷不二突然冒出一句:


    “咦,怎麽沒看見無為大師?”


    幾個人相互看了看,果然,剛才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丁四娘的身上,竟然沒發現少了無為!


    眾人心頭一顫,連忙朝無為的房間趕去,裏麵卻空無一人。


    “不好!”


    雷不二驚唿一聲:


    “難道剛才兇手將我們引開,是為了找機會向無為大師下手?”


    戚劍愁也很著急:


    “我們趕緊到處找找,說不定還來得及救人!”


    薑小橙擺了擺手:


    “不用了,無為就是兇手!”


    另外四個人齊刷刷地看過來:


    “為什麽?”


    薑小橙解釋道:


    “以兇手的武功,如果隻是想殺掉無為大師,直接潛入房中暗殺就行了,沒必要冒著被我們發現的風險,扮成西門倜儻裝神弄鬼。”


    登島後一直不怎麽說話的慕世倌開口了:


    “薑兄弟,你的意思是說,無為不在房中,並非是因為遭了毒手,而是因為假扮了西門倜儻,剛才跳牆逃走了?”


    薑小橙點點頭:


    “不錯,無為扮做西門倜儻,是想殺害丁四娘,隻不過意外失手了。”


    雷不二唿唿喝喝:


    “薑小橙,你之前不是說兇手藏在暗處,島上還有第八個人嗎?怎麽說變就變了!”


    四個人都不肯相信,德高望重的無為大師會是殺人兇手。


    薑小橙說道:


    “不錯,主臥床上的餘溫,讓我認為還有第八個人存在。但後來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個小島舉目即可窮盡,我們在島上搜查多次,根本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所以我判斷,第八個不過是兇手的障眼法。”


    雷不二還是不相信:


    “如果兇手的輕功卓絕,能夠做到神出鬼沒,我們找不到他很正常啊!”


    薑小橙笑了笑:


    “不錯,按照常理來講,能同時避開所有人眼目,此人極有可能是星殞穀之人。但星殞穀若隻是為了殺人,何必大費周章地和我們玩這殺人遊戲?”


    丁四娘爭辯道:


    “昨天我們用膳時聽到的動靜,看到的人影又如何解釋?那個時候,我們七個人都在屋子裏。”


    薑小橙答道:


    “怒我直言,當時除丁女俠之外,我們都沒有直接聽見動靜、看到人影,所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丁女俠所聽所見,恐怕隻是風吹樹葉,枯枝搖動。”


    戚劍愁問道:


    “這不過是你的猜測,主臥的餘溫總不能也是幻覺吧?如果無為在主臥睡了一晚,天亮前又趕迴客臥,我住在他旁邊,怎麽可能毫無覺察?”


    薑小橙說道:


    “如果宅院中存在我們尚未發現的密道呢?”


    慕世倌同樣不服氣:


    “既然存在密道,那密道在哪?”


    這一問,確實把薑小橙給問住了,薑小橙搖搖頭:


    “密道隻是我的推測,現在還不知道在哪,但一定可以找到。”


    慕世倌哼了一聲,薑小橙並不在意,接著說道:


    “在西門倜儻死前,我們分散四處點燃篝火,有人趁機單獨行動,殺了西門倜儻,再迴到我們中間,裝出一副急切的模樣,和我們一起奔赴南邊尋找西門倜儻。”


    丁四娘始終不肯相信:


    “可你如何認定這個人是無為大師,即使他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西門倜儻發出信號彈之前得手。”


    “現在隻有無為一人不在這裏,我自然要從他懷疑起。”


    薑小橙接著說道:


    “至於西門倜儻,無為一定是讓他在死前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因此他的臉上才會是那種表情。而無為,正是趁西門倜儻發神之時,突然偷襲,將其一刀斃命。”


    說到這,薑小橙問道:


    “丁女俠,你在看見西門倜儻的半截鬼之時,有沒有想到發射信號彈?”


    丁四娘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人在極度驚恐或者害怕的時候,隻會有最本能的反應,尖叫、發愣、攻擊,根本不會第一時間想到信號彈。西門倜儻手中的信號彈,一定是無為後來放上去,故意幹擾我們的判斷。”


    說到這,薑小橙拋出了一個最有力的證據:


    “之前篝火的火焰突然熄滅,雖然我還沒想明白是怎麽迴事,但如何堆疊篝火是無為指導的,他最有可能在裏麵動手腳。”


    丁四娘說道:


    “既然這樣,我們四人一起去篝火處檢查一番,任何人都不能單獨行動,以免內鬼在我們四人之中。”


    四人表示同意,正準備出發,卻突然聽見遠處傳來爆照聲。


    轟!


    四人急忙跑出去查看,隻見東邊的煙柱沒了,但火勢卻極為旺盛,幹葉枯枝燒得劈啪作響。


    篝火堆坍塌,無為倒在一旁,烈火吞噬了他的下半身。


    此刻,天已經放亮,在金色的霞光之下,無為那張一半血肉、一半白骨的殘臉顯得格外清晰。


    四個人盡量維持屍體的原樣,緩慢、謹慎地將屍體從火堆中拖出,並迅速撲滅了其上的火苗。


    無為趴在地麵,雙手無力地撐在胸前,頭向左偏、麵朝大海,左臉血肉模糊,右臉還有部分完好,可以勉強辨認出昔日慈眉善目的高僧模樣。


    無為僅剩的右眼直勾勾地盯著水麵,似乎在大聲唿喊:


    “我、不、甘、心。”


    薑小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無為明明就是兇手,怎麽會死了呢?難道我全都推斷錯了?”


    雷不二擺出一副馬後炮的模樣:


    “我早就說過無為大師不是兇手了,你偏偏不信。唉,沒想到一代高僧,竟然死得如此淒慘。”


    雷不二之言,令薑小橙很不好受。


    戚劍愁拍了拍薑小橙的肩膀,寬慰了幾句,又問道:


    “薑兄弟,依你之見,無為大師是如何遇害的?”


    薑小橙仔細看了看屍體,又看看周圍的地麵,說道:


    “無為大師應該是被炸身亡,且發出爆炸的火器極其迅猛,大師來不及躲避,於是下意識地抬手阻擋,因此雙手傷得最重,炸裂的碎片飛濺,割破了麵門。”


    “浴火顯真身!人的真身不就是一堆白骨嗎?”


    丁四娘的自言自語,為沉悶壓抑的氣氛又平添了幾分寒意。


    薑小橙先打破了沉默:


    “無為大師一死,之前的猜想全被推翻了,我得迴去好好理一理頭緒。對了,剛才天黑看不清楚,我們重新去後院看看,說不定能有所發現。”


    五個人趕迴宅院,果然,門梁上懸掛著兩顆頭顱,頭顱已經被燒焦,隱隱間可以看到其後的白骨,再次印證了浴火顯真身這句話。


    五人心裏清楚,這兩個頭顱是隨無為一起進入白虎山脈的同伴,無治和若愚,不過四人早已做好了心裏準備,因此很快便平複了心情。


    過了一會,五個人在後院的草叢中找到了一堆衣服,上身錦服,下身黑褲,腰間染得通紅。


    丁四娘一眼認出,這正是西門倜儻的半身鬼所穿的衣服。


    薑小橙仔細看了看藏衣服的地方,似乎想到了什麽:


    “原來如此,看來我之前的推斷也並非全錯,這個小島上確實沒有第八個人!”


    此言一出,其餘四人皆感詫異


    “西門倜儻死了,無為大師死了,我們五人又一直待在一起。如果沒有第八個人,那又是誰假扮西門倜儻,是誰殺了無為大師呢?”


    薑小橙推測道:


    “假扮西門倜儻的人並沒有逃走,他在驚嚇丁女俠之後,躲在後院某處,迅速地脫掉外衣丟進草叢,然後混在我們當中。我們當時救人心切,連少了無為大師都沒注意到,又怎會留意誰來遲了一步呢?”


    雷不二越說越感動害怕:


    “無為大師被殺的時候,我們五個不是在一起嗎?沒有第八個人,總不會是西門倜儻從墳裏爬出殺了無為大師吧?”


    “當時我們聽見爆炸聲,以為無為大師已然遇害,可如果無為大師早已經死了呢?”


    薑小橙將自己的推測說出:


    “炸藥爆炸的時間可以通過引線的長短來控製,兇手很有可能早就將無為大師殺害,他假扮西門倜儻,並不是為了殺害丁女俠,而是要給自己創造不在場的證據。”


    慕世倌臉色都變了:


    “薑兄弟的意思是,兇手是戚大俠,雷鏢頭,你和我中間的一個?”


    薑小橙搖了搖頭:


    “準確地說是我們五個中的一個,畢竟隻有丁女俠一個人看見了西門倜儻的半身鬼,完全有可能是她在布置妥當一切之後,在用尖叫引我們趕來,然後編了一個故事。”


    說到這,薑小橙對丁四娘微微一笑:


    “丁女俠,我隻是做一個推測,請你千萬不要多心。”


    丁四娘冷冷一笑:


    “如果人是我殺的,那麽理由呢?“


    “初看起來,那份。不過剛才我突然想到,我們每個人都有殺西門倜儻的理由。“


    薑小橙看看麵露慍色的四人,繼續往下說,


    “罪行錄就是最好的理由,我們每個人都以俠義自居,且有一人的罪行錄多半是編造的,此人很有可能想要替天行道。


    雷不二惡惡地盯著薑小橙,隱隱間有拔出兵器的架勢:


    “薑小橙,我看你就是兇手!”


    薑小橙眉毛向上一挑:


    “哦?願聞高見。”


    雷不二的喉嚨有些發幹,使勁吞了吞口水:


    “島上七人,我們六人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認為,隻有你一個人是朝廷中人,這些年你替朝廷招募鷹犬,死在你手中的江湖中人還少嗎?”


    慕世倌點點頭:


    “不錯,而且薑小橙雖然名聲赫赫,但我們幾個人從未見過其人,根本不知道薑小橙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俊是醜,說不定你就是星殞穀派來的奸細。”


    雷不二轉向薑小橙


    “哼!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每次有什麽事情發現,總是你跳出來分析,把大家攪得人心惶惶,牽著大家的鼻子走。”


    戚劍愁也是低聲說道:


    “薑兄弟,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推斷,難道是挑撥離間的手段,想讓我們互相猜忌?”


    丁四娘終於也忍不住發聲了:


    “你每次都要第一個檢驗屍體,分明就是想趁機毀滅證據!”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臉色忿忿地盯著薑小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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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02,防吞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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