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少俠,在下鼎陽城城主,勃爾赫文。”


    一位文質彬彬的青年走進客棧,掏出腰間的魚符,摯誠地說道:“在下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與少俠相商,未料打擾了少俠用餐,實在抱歉。”


    尤弈棋聞言一怔,眼前這個謙遜有禮、全無官架的青年人,居然是鼎陽城的城主!


    旋即,尤弈棋閉目迴想,這才發現,此人確實在鼎陽城中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在入城廣場,第一次是在比武現場,隻不過,此人之前乃是滿臉威嚴,全然不像眼前這幅客氣的模樣。


    自從來到鼎陽城,尤弈棋就一直對城主有幾分好奇,眼下對方主動找上門來,本應該感到高興,但聽見勃爾赫文四個字,尤弈棋不禁皺起了眉頭:“敢問城主大人的父親,可是白狼旗主勃爾赫澤?”


    勃爾赫文暗暗觀察了一番尤弈棋的表情,斟酌瞬息,謙虛地說道:


    “家父勃爾赫澤和舍弟勃爾赫武,曾駐軍於四海城,尤少俠自四海城而來,難怪有此疑問。少俠放心,在下此次前來,隻帶了幾名貼身侍衛,並吩咐他們在門外候著,並沒有什麽惡意。”


    言語間,勃爾赫文用餘光掃視了一下屋內的情況,淡淡一笑:


    “老百姓有一句俗語,叫做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既然少俠與朋友正在歡宴,所謂來者是客,少俠不請我入座嗎?”


    不等尤弈棋迴答,勃爾赫文便自行上前,坐在了下木身旁。


    尤弈棋見勃爾赫文已然入座,於是返迴座位之上,雙手一拱道:


    “城主大人,我尤弈棋書讀得不多,你若有何指教,直說便是,這般繞來繞去,我反倒是聽不明白了。”


    勃爾赫文將遊走在客棧四周的目光收了迴來,有商有量地說道:


    “尤少俠有所不知,五日前,在下與這家客棧的掌櫃談妥了價格,準備購下客棧作為邸第備用。豈知商人逐利本性難移,這掌櫃竟在銀貨兩訖之前,又將客棧以更高的價格賣給了少俠。”


    “不過買賣本就是你情我願之事,掌櫃的反悔,在下也是無可奈何,隻是近來官衙邸第告緊,讓在下有些為難。”


    說到這,勃爾赫文歎了口氣,懇切道:


    “在下從不與民爭利,懇請少俠轉讓一半的客棧給我,官府可以與少俠共同經營客棧。客棧的利錢歸少俠所有,但鼎陽城如需接待外來的官員,客棧的房間便暫時轉為官號使用。”


    “我已經吩咐屬下,查閱了少俠在官衙簽訂的契約,在下願意以全價購買一半的房鍥,而地契仍然歸少俠所有,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若僅從做生意的角度來看,這筆買賣無疑是穩賺不賠的,但尤弈棋根本不想和阿卑蠻子產生什麽交集,更別說是合夥做買賣了。


    眼前的勃爾赫文,不僅是蠻子的城主,更是南征軍統帥勃爾赫澤的兒子,那個殺害了無數南朝士兵的白狼旗主的兒子,尤弈棋內心對其相當的抵觸。


    可尤弈棋轉念一想:


    “等我離開鼎陽城之後,這五湖客棧內的一眾婦孺,若是沒人照應,萬一發生什麽意外,或者勃爾赫文直接發難,她們的生死還真不好說。”


    想到這,尤弈棋倍感猶豫和為難。


    勃爾赫文見尤弈棋默不作聲,於是端起尤弈棋的酒杯小酌了一口,摸了摸下木的腦袋,一臉真誠道:


    “尤少俠,我知道南朝已經廢除了奴隸製度,你身邊帶著一個這麽可愛的女娃娃,想必內心還是認同我阿卑文化的。此次,我與少俠之間純屬個人買賣,毋須考慮那些家國大事。”


    說到這,勃爾赫文舉起杯,向桌上的眾人敬酒,逐一打量著每一個人,最後與覃珆四目相對:


    “我見在座各位的相貌,應該有不少我阿卑族人。這位姐姐的輪廓,看起來像我阿卑北境之人,瞧你現在的衣著打扮,應該是在幫尤少俠打點客棧吧?”


    說著,勃爾赫文敬酒一杯,接著說道:


    “姐姐你放心,這客棧若由鼎陽城官府和姐姐共同經營,那客棧中的夥計,便都是我勃爾赫文的家人,以後有誰找客棧的麻煩,就是找鼎陽城官府的麻煩,更是找朝廷的麻煩!”


    言罷,勃爾赫文又端起一杯酒,捧遞到尤弈棋的嘴邊:


    “少俠參加橫刀幫的比武,想必是為了贏得良駒,應該不日就會出門遠遊吧?請少俠放心,少俠的家人,我會照顧好的。”


    聽到勃爾赫文的最後一句話,尤弈棋終於是點了點頭,將勃爾赫文捧上的酒一飲而盡。


    勃爾赫文見尤弈棋表示同意,再次給尤弈棋斟滿了酒。


    席間,勃爾赫文不停地尋找話題,與眾人推杯換盞,話題皆是些風俗見聞、家長裏短的瑣事,毫不涉及家國大事、民族情懷,因此酒桌上的氣氛,也逐漸地由冷轉熱起來。


    在這其樂融融的氛圍之下,眾人一直飲酒到了曛黃之時,勃爾赫文才表示天色以晚,向眾人告辭。


    勃爾赫文迴府的途中,一旁的親信不解地問道:


    “大人,您為何對這南朝的小兒如此客氣?依小的看,大人何必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直接以黃金美女相贈豈不省事?”


    勃爾赫文輕拍其肩,淡淡地說道:


    “你記住,這南朝舊人,既有馬三刀那般惟利是圖、攀附權貴的機靈人,也有尤弈棋這般不懂時勢的死腦筋。對於後者,你得先卸下他的戒備,再打開他的心房,方能讓其為你所用。


    “尤弈棋這小子本人,以及他身後的五湖水寨,將來於我都有大用,這同他一起經營客棧,隻是為今後進一步合作埋下種子。”


    “方才幾杯清酒下肚,我已經琢磨清楚了那小子的性格,今日我對他敬一分,明日他定會十倍的迴報於我,你可明白我的用意?”


    這一夜,尤弈棋微醺入睡,他考慮問題不如薑小橙那般長計遠慮。想到勃爾赫文承諾照顧五湖客棧中的眾人,而他也不需要做一些違背內心之事,來作為交換條件,令他的心中非常舒暢,連做夢的時候,嘴角都帶著微笑。


    而隔牆的屋子裏,十方筠卻是輾轉反側,雖然找不出勃爾赫文言語中的破綻,但十方筠的心裏,總是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焦慮,而且這股焦慮,隨著夜色不斷地加深,糾纏著十方筠,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再次升起。


    開擂的第三天,因為有昨日的那場生死之鬥作為對比,今天的各場比武皆是略顯乏味,令得圍觀之人少了一大半。


    也難怪,畢竟若僅僅是為了一匹馬,哪怕是再好的千裏寶馬,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會豁出性命和對手生死相搏。


    高台之上,馬三刀向一位肌肉緊實、線條清晰的女子問道:“遷兒,這些日台下的比武之人當中,可還有能入眼的?”


    這女子,乃是馬三刀的女兒馬思遷,因為橫練外家功,故而展現出一股健碩之美。


    聽爹爹問自己可有中意之人,馬思遷有些無奈地說道:“倒是有幾個感覺不錯的,隻是這幾人的臂上,都沒有係著紅綢帶。”


    聞馬思遷之言,馬三刀哈哈作笑:“那些肩係紅帶之人,從他們領取綢帶的那一刻,爹爹就已經將他們排除在外了。”


    說著,馬三刀摸著馬思遷的頭:


    “你想呀,這些人與你素未謀麵,對你的相貌、性格一概不知,卻願意入我馬家的門,無非是看上了橫刀幫的勢力和財力,想攀我馬家的高枝,這些人休想當我馬三刀的女婿。”


    馬思遷將馬三刀的手從頭上推開,哼了一聲:


    “爹,你還拿我當小孩呢,我豈能不知爹爹的想法。這上門的女婿,日後自然是幫中的核心,因此得用感情來駕馭,方才牢靠忠誠,所以要先淘汰那些勢利之人,對吧?”


    馬三刀點頭捋須,欣然道:“不錯,看來我馬三刀的女兒,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隨即,父女二人目望擂台,對著一眾候選之人,指手畫腳、評頭論足,在他們議論的時候,尤弈棋順利地擊敗了對手,輕鬆地走下了擂台。


    十方筠一直在擂台下等候,感知到尤弈棋走了過來,憂心忡忡道:


    “尤少俠,昨晚勃爾赫文走後,我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背後有什麽陰謀,但總想不明白。”


    “方才你在擂台之上比武的時候,我聽周圍之人紛紛議論,說很多在擂台上嶄露頭角的人,昨晚都在客棧中被殺害了,兇手殺人幹淨利落,其武功應該要高出被害人不少。”


    “以前在壽竹城之時,阿卑就善於煽動武林勢力內鬥,聯係昨晚之事,雖然不知道其中有什麽陰謀,但我們還是盡早提防為好,以免遭遇不測。”


    聞言,尤弈棋眉頭緊蹙:“十方姑娘,我相信你的直覺,但我向來粗枝大葉的,這推理分析是一點都不善長。你既然有所察覺,是不是有了什麽眉目?”


    十方筠緩聲道:“我思索良久,總覺得五湖客棧原來的掌櫃知道些什麽,所以才急著轉讓客棧,我們不妨去找他問問,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線索。此外,我們還可以問問皰子,他和原來的掌櫃相處最久,說不定知道些什麽。”


    說著,兩人迅速趕迴了客棧,可惜皰子並不知道內情,隻是告知兩人,掌櫃住在城東,於是兩人又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城東。


    掌櫃的宅院不小,但宅院之外,卻沒有半個守門的人。


    咚咚咚,尤弈棋對著宅門一陣猛敲,卻沒有絲毫動靜,焦急之下,尤弈棋一腳踹開宅門,這才發現,宅院內已經空無一人。


    十方筠扶著尤弈棋的肩膀,邁過台階,和尤弈棋在宅子內晃悠了一圈,確認宅子中沒有人跡之後,對尤弈棋說道:“尤少俠,請你幫我描述一下周邊的環境。”


    尤弈棋環顧四周,一字一句地說道:“屋內很幹淨,家具擺設一件沒少,東西也放得很整齊,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任何灰塵,就像是主人暫時外出了一般。”


    聞言,十方筠分析道:“看來掌櫃將客棧轉手之後,就急匆匆地搬走了,大件的東西一件沒帶。這宅子應該已經被掌櫃賣了,隻是新的主人還沒有搬進來。”


    說到這,十方筠一臉認真地說道:


    “尤少俠,應該是有人不想讓我們知道,掌櫃轉賣客棧的原因,掌櫃怕遭人滅口,所以提前跑了,這幾天的晚上我們可得當心了,說不定會有人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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