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非常白,在那一刹那臉漲得通紅,然後默默地掏出她的手機,讓我加了她的q,在q上麵告訴我坐在我們對麵的是她的親爹,和我換了地方那個是她叔叔...


    他們怎麽不打我呢我都納悶...所以有時候我們說人世間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怪事,我後麵經常和媛媛瞎聊,談起我跟她搭訕那天胡扯的事,她告訴我她都想不通那天她爸的脾氣怎麽那麽好,她告訴我她爹和她叔叔其實平常都是相當暴躁的人...大概就是,我這人看著多少還是有點善良在裏麵的吧,不然跟他姑娘說出什麽開房一類的話,哪個男人聽了不得火冒三丈當地就捶呢...我當時壓根也沒想把媛媛怎麽樣,隻是說著說著就走火了,我這人一旦得意忘形立馬就要口出狂言的,我的本意是約她找個咖啡館什麽的坐坐聊聊,出口已經變成了開個房...當時媛媛她爹本來是笑嘻嘻聽我和媛媛胡扯的,頓時拉下了臉,我則趕快溜掉,後麵一直是用q和媛媛聊天,把‘好險’說了一萬遍...


    所以當天到了包頭我就和媛媛分道揚鑣了,我再纏著她非得讓她爹狠揍一頓不可,但是,我還是會迴來的嘛,迴來的時候我再來看這個小娘子對我動情不動情...


    去我爹這個舅舅家非常麻煩,到了包頭還得坐車去前旗,去了前旗再坐車去一個鎮子,到了那個鎮子還得搭一趟小巴才能到他們村——內蒙那邊有個很麻煩的地方是地廣人稀,我來迴倒車到了那個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司機把我扔在一個路口,告訴我沿著大路走就能到那個村子,我壓根不信——如果在山西,你總能遠遠看到一些燈火什麽的,你就知道自己還在人間,內蒙不是的,那個司機扔下我走後,我背著雙肩包狐疑著走了起碼五裏路,越走天越黑,開始覺得被那個狗司機耍了——


    他說的‘大路’,其實是非常寬的硬土路,路倆邊都是白楊樹,白楊樹你們懂的,又叫‘鬼拍手’,晚上的時候小風一吹啪啪啪嘩啦啦就那麽一個鬼動靜——從我本心來說,我屬於那種在人多的時候想清淨,但是也不是清淨到鬼毛都沒有一根這種地步啊!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騎車、開車的人,隻有我一個孤獨的旅行者,背著雙肩包疾走,倒頗有幾分《聊齋》的感覺...


    這種地方連女鬼都沒有的,不然老子也可以體驗體驗,鬼這種東西大多數時候是跟人一起出現的你沒發現嗎?我懷疑鬼是一種意識流,它應該且隻能存在於人類的意識裏——道理很簡單,人類這麽多年的曆史,如果個個人死了都變成鬼都能進入現實世界,那麽我們這個地球上早就人滿為患了,擠不下那麽多的...我一邊走一邊想。要是今天晚上找不到一個村子,我是不是得在野地裏過夜啊?如果是的話,那我應該看看周圍的地裏都種了什麽玩意,搞一點來吃——玉米,土豆,豌豆,剛才天還沒黑的時候我看見好像就是這類東西,好說,點一堆火,弄點這類玩意吃也不錯...


    害怕呢我是壓根不會害怕的,非要說我怕什麽的話,我怕姑娘們的神經病,其他的對我來說也就一般——但是我也沒有給我老舅(我壓根不知道怎麽稱唿我爹的舅舅,是我到了地方以後他告訴我應該這麽叫的)打電話什麽的,打也沒用不是嗎?那時候也沒有某德地圖一類的導航軟件,這黑黢黢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給他打電話什麽都說不清楚不是麽——


    "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迴呀頭!通天的大路..."我突然豪氣勃發,嚷嚷著唱起歌來了——我突然覺得非常有意思——那種栽著白楊樹的路天黑得格外快,我隻能大略地看到路倆邊的白色的樹幹,走著走著連路本身都看不太清楚了,四周沒有一絲燈火,也沒有雞鳴犬吠,全是唿啦啦的楊樹葉子在拍手的聲音——人類社會就是這樣,你天天在裏麵的時候覺得非常惡心,但是突然誰都靠不上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了也還是有點不方便,但是這個不方便讓我心情有點好的——走起!有路的地方,它總要通向一個什麽地方的不是嗎?看前麵,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俺不免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淨...


    但是很快地我就到了那個村子,雖然自己覺得走了很久,其實到地方的時候還沒到晚上八點——先前看不到一點點燈火,是因為全被路倆旁的樹啊莊稼啊擋上了,而且別人家的院牆也很高,確實是不太容易看見。等我走了一段路以後路邊突然出現了一段空地,空地再走一段路以後就能看到人家了,再往前走幾步開始出現岔路,就有了沿街的人家和燈火,老舅的那個村子已經到了...


    既然已經找到了村子,那就沒啥意思了,人世間的事情都沒啥意思,我走了幾步路,看到有一幫人在那裏打撲克,去問了一下誰誰的家在什麽位置,他們打發了一個小孩帶我過去,我就歎了口氣,因為到地方了——到地方就沒勁了,還是路上有意思。另外,我前麵說過,唿市啊包頭啊這些地方說的話口音都是晉語,去哪都跟迴了我老家差不多,這個村子也大概就是那種口音,所以這跟迴我家分別不大,就多少有點無聊了...


    我這個老舅是一個非常沒禮貌的大長臉,他現在和唯一一個兒子住在一起,理論上我應該叫這個兒子叔叔,但是他比我大不了幾歲,所以我大部分時候不叫他,覺得會被他占了便宜——老舅是那時候走西口過去的,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很多人,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親戚,不過和他住在一個村子的隻有他的親妹妹,我叫老姨的那個五十幾歲的婦女——所有人我都是第一次見,你們懂的,我說了我奶奶在我姑和我爹很小的時候就嘎了,我爺爺那人年輕的時候不太檢點,所以他和他老婆的這些弟弟妹妹關係好不到哪裏去,人家們有時候迴口裏大多數也是去看看可憐的、從小喪母的我爹和我姑,所以這個親緣其實是這麽延續下來的——這個老舅是我奶奶的親弟弟,老姨是親妹妹,我沒見過他們,但是他們倒是見過我——


    "奧喲!時間過得太快了,你從腳板一樣長都長得可以一個人出門了嗎?"我進去跟老舅打招唿的時候他正在抽煙鬥,等我自我介紹了一番以後就這麽說道——我進來的時候他從炕上坐起來一點眼睛裏發出了一陣亮光,但就像馬上意識到這件事沒什麽好高興的一樣眼神又黯淡下去了——這個感覺我可以共情的,我爺爺死的時候我也是這個樣子。


    "您見過我嗎?我倒沒啥印象...節哀順變吧老舅..."


    "哼!你爺爺死得好!"這就是我說他沒禮貌的地方。


    "死沒啥好不好的,死了就都完啦..."


    我這麽說了以後,老舅像瞄準似的在我身上眯著眼看了一會兒,像是要打我,不過最終他還是放棄了。


    "口裏怎麽樣?你爸爸媽媽怎麽樣?"


    "在鬧離婚。"


    "鬧離婚?"他又興奮了一下,但是馬上又眼神黯淡了——他這個樣子讓我想到我自己哎,我不就是,琴兒過來我興奮一下馬上就黯淡了,媛媛過來我興奮一下馬上就黯淡了,幹哦,我最愛的或者最親近的東西或者人也死了嗎?


    "對啊,過不下去不就得離。"


    "你怎麽看?"


    "我看什麽?離婚嗎?不怎麽看,壓根也不看,人總要想辦法活下去的,不失去點東西人根本不知道平安喜樂的重要和難得,讓他們折騰去吧,哼,沒好的家夥們..."


    "嘿嘿,你這小子有點意思...你呢?你怎麽不結婚?你看你叔叔,他都結了倆次了,孩子都有三四個..."我和老舅說話的時候那個叔叔一直在旁邊笑嘻嘻地聽,這時候看見話題扯到他身上馬上變了嚴肅臉。


    "我還小,而且我太帥太有才,很難結婚——您懂的,我們這種人老是容易自視太高,所以難免眼高手低..."


    "哼!最後還不是沒出息!出去!出去!我就見不得你這號人!"


    "我出去就是了您別生氣..."我笑嘻嘻和那個叔叔出來,把門帶上,可知這個老頭一向專製,該不得把他老婆克死了...


    "他說你也是為了你好,這場喪事他最痛苦,你理解一下..."出來以後那個叔叔跟我說。


    "理解、理解...喂,我晚上在哪睡呢?安排床鋪了嗎?"


    "我這邊住了很多過來行禮的親戚,我怕你講究住不慣,走,我們去和你老姨說說,你晚上去她那裏住吧..."


    至於我的那個老姨,她倒是一個非常親切的婦女,我跟著這個叔叔去了另一邊的屋子裏的時候很多婦女披麻戴孝在那裏聚成一堆在聊天,我進去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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