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騎著坤車在街上閑逛?你太窮買不起車嗎?"我問保鏢,那時候他也已經結婚了,育有一女,但是那個時代他的婚姻生活還沒那麽難以忍受,所以他從來沒在我麵前提過這方麵的事,保鏢這個人很奇怪,他從不勸我結婚,我那時候以為是他格調比別人高一個檔次,其實不是的——你忘了嗎,這人年輕的時候特別喜歡東家長西家短地胡扯,是老了以後才把這個毛病改了,他之所以不勸我結婚,完全是因為他自己的婚姻生活十分辛苦,夫妻倆簡直到了互相仇視的地步——


    "那為什麽不離呢?"後麵我迴老家一般喝酒也就一倆個人,已經不像以前一樣喜歡人多熱鬧了,但是每次迴去都會跟保鏢單獨喝一次——隻有我倆的時候我就這麽問他。


    "因為小孩。"


    "萬一孩子不是你的呢?"


    "這個不會,她沒有那個能耐。"他還認真地給我解釋呢!


    "預想這樣一種情況:在一個夫妻倆針鋒相對離心離德的情景下長大,真會比在倆個各自奮鬥而且各自在尋找自己快樂的人影響下長大強嗎?"


    "問題就在這裏——她沒有獨立生活還能快樂的能力,但是一定有把你的生活搞砸的能力,這不就是大部分女人的能力上限嗎?讓她一個人生活她一定越來越慘,隻能靠折磨別人她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的..."


    "人間真實了老兄,你是吃過女人苦的..."我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打吧,痛打幾頓就好了..."


    "我不會打她的,我甚至不想看她一眼..."


    "這樣真的對孩子好嗎?"


    "隻能等孩子長大一些再說了..."


    "我沒有孩子,沒法跟你共情,但是照我看現在的小孩都很聰明,你別覺得能在他們麵前演戲哄騙他們,很難...但是俗話說‘寧破十間廟不毀一樁婚’,我不想缺那個大德,以後在我麵前不要提這個事了,個人的罪業個人去償還就是了,怪就怪你年輕的時候有眼無珠吧..."


    我不知道這種事能有什麽好辦法,結婚就像倆個人銬著手銬一起走進一個泥潭沼澤,個子高的人當然就占便宜,他大半個身子還在外麵,另一隻手拎著一瓶酒抓著一把花生米還能喝二兩,和他銬在一起的女人早就完全被淹沒了他都沒注意到——想起來了把她往上麵托一托讓她喘口氣大家繼續走,結果你剛把她托起來她就破口大罵,嫌棄你不在意她,於是你又把她扔了進去,自管拎著這瓶酒在齊胸深的泥潭裏走來走去,完全不顧老婆的死活——你老婆學精了,下次你再把她托上來,她就想方設法哄著你高興,然後找機會騎到你脖子上去,這樣她就再也不會被淹沒了...那些為了婚姻忍氣吞聲的男人哪個不是這種狀態呢?大部分時候被騎著的會是男人,因為女人一被別人騎馬上心態爆炸,立刻就要離婚,也就是解開手銬她自己立刻跑路,有幾個女人能忍辱負重在婚姻這個泥潭裏艱苦地跋涉,脖子上還要騎一個男人呢?女人都是忘恩負義的,你一定要記住這一點——我不是貶低女人,隻是告訴你一個基本的原理,女人不忘恩負義她就沒有女人味,比如嘉佳,她是我見過最有女人味的女人,頭一個敢跟我造次的女人,我雖然沒法跟她在一起,但是還得承認她就是徹頭徹尾的女人,這世上沒有比她更像一個女人的女人了——所以我雖然揍了她,但是一點都不恨她,甚至有點想笑,因為她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那以後我在感情上也變得極度狡猾——人的三態是互相流轉的,感情上變狡猾以後物質和思想就都得讓路,我在這倆個方麵就變得非常圓滑,不像以前一樣總是硬折不彎非黑即白了,所以我的生活其實過得更容易了——女人的好處就在這裏,她能真正改變一個人的三觀構造,讓人更容易地活下去,因此上我對嘉佳沒啥好抱怨的——這要是給以前,我能那麽不要臉地跑去x建國的小情婦嗎?我做不出這種事的,現在就沒有問題,反正不就是大家快樂一下,推動一下事件的進程,不要把很多事看得那麽要緊,這世上真正需要我著眼去看去在意的事情肯定不在男女上麵——因此上,我甚至得感謝嘉佳幫我成長,講真,自那以後我過得一直相當不錯...


    真情假愛,生離死別,其實都不重要,我隻要自由、健康,那我的人生路還長,不需要在意那麽多——嘉佳是漂亮,是聰明,但是她也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將來還要碰到更...更漂亮的確實沒有了,但是稍微傻一點的我還是能找到的,聰明到敢跟我開玩笑的地步,我留著她其實也是禍害——她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本質上是她想騎在我脖子上——不存在的大姐,想騎我,靠男歡女愛可不行,如果明天誰告訴我地球要爆炸了必須往我脖子上拉泡屎才能避免,那你就騎上來拉就好了——得這個級別的代價才能騎我脖子,你一個破嘉佳的愛情老子不要也罷。


    所以本質上就這麽迴事,嘉佳思考了一晚上以後覺得我這個人太難馴服,所以給我耍一手演義想讓我聽話,但是你看錯了人——你看保鏢的老婆就沒看錯人,她每天折磨得保鏢腦子冒煙但是屁事沒有,照樣得辛辛苦苦工作卑卑服服掙錢,養活她並且養活那個小孩子——保鏢在煙草上班,這個活是比較容易搞錢的,每個月大概能弄到一萬左右,他老婆的工作也是他家裏給運作的,在一個學校教書,這幾年好像能拿三四千了,前些年一直是倆三千的樣子——如果她也能拿一萬,那我覺得她的心情會好很多,女人嘛,就得得到一點不義之財她們才覺得開心的——


    當年我撞見保鏢在街上騎一個坤車溜達的時候他的婚姻還沒到這個地步,他的孩子還小,老婆也比較可愛,因此上問題不大——


    "騎騎自行車鍛煉一下身體,好建設社會主義社會——"我問他在街上溜達啥,保鏢這麽告訴我。


    "你是個什麽東西你還建設起社會主義來了...哎!我有個主意...你滾過來開車,我騎著坤車載著妹子迴一趟村裏,體驗一下初戀的感覺——"我說了,扭頭去問琴兒,"我說,咱們騎自行車不開車,會不會讓你覺得虛榮心受挫?"


    "我沒關係的..."


    "妥!滾過來開車!晚上我迴來給你打電話,你再把車開過來!"


    所以那天迴村我其實是騎了一個自行車載著琴兒迴去的,你別說,當年我載著靚麗啊路妍啊迴村大概也就是這個情形——騎著騎著我就突然雙手撒開車把嚇她們一跳,她們就趕快抱緊我的腰罵我幾句——如今我騎自行車的技術退步了,但是照樣還是這麽幹,弄得琴兒滿臉通紅怕得要死——


    "你別杵進溝裏啊大哥,摔得咱倆渾身是土,很得意嗎?這麽大的人了..."


    "要保持童心啊老妹..."很快我也不敢亂搞了,因為迴村的路這麽多年了沒怎麽修,柏油路上麵全是坑,這種路況你是沒法玩什麽技術動作的,於是我拿起手機給建國打電話——


    "我說,迴村的路破得像糞坑一樣,你不是做工程的嗎?高低帶人過來補一補呢!修橋補路生好兒啊大哥..."


    "那是你的路嗎?你想補就補?"


    "怎麽的?那歸誰管?"


    "交通?路政?你別說,我還真不知道...你等我問一問,有了頭緒告訴你,如果別人允許我補,弄點瀝青石子兒當然不是問題。怎麽,你迴村了?"


    "嗯...迴去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迴去看看你爹吧——買點水果啥的..."


    "哦...好..."其實好個屁,我全忘了,我跟我爹關係一直不咋樣,完全沒有這個概念。"琴兒,身上有多少錢?"


    "現金嗎?五百..."


    "差不多了,一千也不少了,要多少是多啊...一會兒我跟你拿你先給我,迴頭還你——我忘了我還得看看我爹,啥都沒買,我身上也隻有五百多現金,晚上取吧..."


    "好。"


    然後有一陣子我倆都沒說話,我在看路倆旁的各種廠區、小區、校區,努力迴憶過去這地方是什麽樣子——和我小的時候已經變得截然不同了,很多新的建築、新的工廠和新的小區,好像全中國都是這個樣子——新修起來的這些四平八穩的建築都是一個樣子,看上去沒有什麽生機,起碼不如一個嫋嫋升起炊煙的小房子有生機,然後是新的柏油路,新畫的道路交通線——我走的這條路天長地久幾乎碾成了白色,那些新修的路可是黑漆漆看上去嶄新油亮,中間畫著單黃線,我甚至能聞到路上柏油的那種臭臭的味道——


    新的將來也會變老,老的一旦老了就沒人管,這不是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我心想。


    "昨天晚上對不起。"這時候琴兒跟我說。


    "什麽?"我正在出神沒聽清,問了一遍。


    "昨天晚上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壓根沒碰你,你應該去感謝建國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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