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陣,李茹聽到屋外傳來一陣陣大笑聲,好奇的走了出來,隻見家仆們全坐在廊下邊吃燒烤邊聽丁睿講古,那小賊卻故作正經板著一張娃娃臉,站在人群中講些趣味段子,


    李茹走上前來,聽得丁睿正在講盜牛賊的笑話:


    有盜牛被枷者,親友問曰:“汝犯何罪至此?”


    盜牛者曰:“偶在街上走過,見地下有條草繩,以為沒用,誤拾而歸,故連此禍。”


    遇者曰:“誤拾草繩,有何罪犯?”


    盜牛者曰:“因繩上還有一物。”


    人問:“何物?”


    對曰:“是一隻小小耕牛。”


    廊下眾人聽他講完,盡皆捧腹大笑,李茹也不禁掩嘴直樂,這小賊從哪裏學來如此之多的段子,還真是有趣之極。


    丁睿見李茹來到,忙拿起熟透的烤串遞了過來,說道:“小娘子請慢慢享用。”


    李茹接過烤串,依然冷著一張臉說道:“這還不錯,你在此處老老實實聽經學法,早日得正大道。”


    丁睿忙不迭的點頭道:“多謝小娘子教導,小子定然好生學經。”


    李茹接過烤串,轉頭一進閨房便大嚼起來,想起小賊那逗趣的模樣,嘴角不由泛起一絲微笑。


    丁睿在榷場裏轉悠了兩日,摸清了大致狀況,開始想著法子怎麽開溜了,總不成真在此處開酒樓吧。


    機會終於來了,那李成驥和成如林帶著大批教眾押著鐵錢出了門,吩咐丁睿好生學習經義,他們要出門半月,令七郎好好“陪伴”丁睿。


    待這兩人出門後,丁睿故意向七郎請教明教的《淨命寶藏經》,七郎仔細的講解,丁睿一陣“嗯、啊”的,眼珠子卻是轉來轉去,想著先進入榷場,再尋機開溜。


    他這兩天在榷場瞄了許久,發現榷場的圍牆不高,上麵還有幾處豁口,他想著借口解手,從豁口處偷偷溜走,隻要溜出去了,就找個地方先藏起來,躲上一陣再跑。


    講完一陣經義,丁睿伸了個懶腰道:“多謝七郎哥哥講解了。在下去方便方便。”


    說罷往院子裏走去,七郎忙起身跟隨,這是總壇主交待的要貼身相隨,七郎可不敢怠慢。


    丁睿方便後走出茅房,來到院子裏,卻見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對著人形樁子練武。


    待走近些一看,那練武的不是李茹小娘子還是誰,而人形樁子上居然寫著兩個大字“趙恆”,他不由詫異萬分,這是與大宋皇帝多大仇恨啊,打個木樁還要寫上人家的名字。


    眼見李茹咬牙切齒對著樁子拳打腳踢,丁睿想到趙禎還是自己的師兄,好歹得幫著師兄家裏了解下緣由,於是問道:“李小娘子,你們家跟趙家有何冤仇,為何你如此憎恨趙家?”


    李茹不理丁睿,左一拳右一腿繼續攻擊木樁,丁睿也不惱,笑眯眯的在一旁守候。


    李茹打累了,停下來調息,轉頭一看,見丁睿正賊兮兮的盯著她,不由羞怒道:“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丁睿歪著腦袋道:“你這小娘子好沒道理,人長在這世間便是給別人看的,沒人看的那豈不是醜八怪?”


    李茹柳眉倒豎,大怒道:“你敢說我是醜八怪,瞧我不揍你個四腳朝天?”說罷卷起袖子就要動手。


    丁睿雙手連搖道:“慢來,慢來,我是說沒人看才是醜八怪,你定然不是醜八怪了。”


    李茹聞言放下拳頭,臉上有些羞澀:“那你看我生的好麽?”


    丁睿摸了摸後腦勺,嘴巴撇了撇道:“自然是好看,醜八怪誰會盯著看。”


    丁睿不過是個還未長大的孩子,信口胡說卻讓李茹更羞澀了,她扭捏道:“告訴你吧,我家和趙家是世仇,趙家太可惡了,竊了柴家的天下,又害死了我的曾祖父和祖父,還抓了最疼愛我的娘親。”


    說罷將他們家與趙家的仇怨一一說了出來,原來這個小姑娘的曾祖父是後周大將李筠,追隨郭威攻破汴京,成為後周開國功臣,拜昭義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


    建隆元年趙匡胤代周建宋,遣使慰諭,讓李筠兼任中書令,李筠忠於後周,在衙門裏懸掛郭威遺像,聯合北漢和李重進起事反宋,兵敗自焚而死。


    李筠的大兒子李守節投降了大宋,小兒子也就是小姑娘的曾祖父李守臣是側室所生,隻比李守節小半歲,他帶著家眷逃跑,路上遭遇大宋官軍緝捕受傷而死,隻有曾祖母和才三歲的祖父被幾個忠心的家仆拚死護著才逃出生天。


    祖父長大後便加入了摩尼教,屢次替摩尼教建功立業,升為壇主,四年前他祖父在皇城司的剿滅下身亡,母親在蘇州被抓,李成驥便繼承了壇主的職位。


    李茹說完後滿臉淚痕道:“我祖父可疼我了,卻被皇城司的探子一刀把頭砍了下來,我一定要為祖父報仇,救出我娘。”說罷咬牙切齒。


    丁睿有些哭笑不得,都幾十年前的事了,冤冤相報何時了。


    李茹的母親在蘇州被抓定是自己舅舅所為,而自己的師父說出明教的秘密才導致皇城司動手剿滅,這些若是讓他們知道了,自己哪還會有小命留下。


    想想這小姑娘也是可憐,於是勸慰道:“李小娘子,此事也是上一代的恩怨了,小子以為不必再糾結此事,教義雲:‘清淨、光明、大力、智慧’,李小娘子還是多多‘清淨’,何必再糾纏於這些恩怨。”


    丁睿話音一落,李茹搶白道:“若是你祖父被仇人殺了,母親被抓入大牢,你可否不報仇?”


    她又接著恨恨的說道:“你這小賊還給賊太子烤肉,我沒把你手剁了算是大慈悲。記住,以後不許給南朝趙氏一族做飯食,更不能烤肉,若是犯了,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剁掉你的手。”


    丁睿連忙大搖其頭道:“定然不會,定然不會,我如今不是即將入教麽,日後皆為教中兄弟姐妹做飯食,還給你烤許多好吃的,行吧。”


    李茹破涕為笑,對丁睿道:“那好,現在就去榷場裏瞅瞅,有什麽好吃的素菜,買些來烤著吃,比煮菜好吃多了。”


    丁睿這下喪氣了,後麵跟著李茹和七郎兩人,那就更難脫逃了。又怕被他二人發現自己神色不對,隻好打起精神跟著李茹和七郎去了榷場。一路邊走邊買食材,丁睿的眼珠子轉個不停,苦思脫身之計。


    忽然間一眼瞅到手中拎著的安息茴香,丁睿心中一動,說道:“不知野外還有否野兔、山雞之類,放上這安息茴香烤來吃可是美味無比,七郎哥哥還未正式入教,可以吃肉,不妨我等三人去野外看看?”


    七郎天天吃牛羊肉也膩了,想到烤兔肉和山雞的美味,不由大為意動,但他做不了主,於是用渴望的目光看向了李茹。


    李茹一個小姑娘,哪有恁多心思,天天在院子裏也憋得太久,瞧著丁睿如今也老實多了,看在他給自己燒烤的份上,便點頭答應了。


    三人放下了食物和香料,李茹和七郎帶上了刀劍和弓弩,牽著馬匹出了門,卻隻有兩匹馬,七郎和丁睿共乘一騎。


    李茹警告道:“好生坐在七郎後麵,我會盯著你,莫想逃跑,小心我手中的強弩。”說罷揚了揚手中的弩。


    丁睿點了點頭,眼望強弩仿佛很是害怕,李茹得意的揮了揮手示意丁睿上馬。


    他裝作不會騎馬的笨樣子,上了馬便大唿小叫起來,李茹嘲諷道:“此處連五六歲的小童皆可在馬背上雜耍,瞧你這慫樣,十幾歲了都不會騎馬。”


    丁睿一臉倉皇失措,緊緊的抓住了七郎的衣襟道:“北人善馬,南人善舟,我隻會劃船,哎呀,七郎哥,你慢點......”


    見丁睿一副狼狽的模樣,李茹幸災樂禍的哈哈直笑,放鬆了警惕。這小娘子心思倒也通透,帶著丁睿是往北去的,丁睿心下大罵這李茹也太狡猾了,不往南偏往北。


    冬日裏哪裏能找到野味,隻有下了雪可能還會有野兔出來覓食,三人轉了一大圈未看到什麽動物,七郎垂頭喪氣的準備迴去,丁睿哪能讓他們這麽便宜的迴去,他早就蓄勢待發了。


    丁睿故意四處張望,忽然舉手一指南邊道:“看,那處有一隻野兔。”


    李茹和七郎聞訊轉頭看去,丁睿默默念道就是此時,他對準七郎的脖頸處拚盡了全身的力氣奮力一劈,那七郎哼都沒哼出一聲就歪倒在馬鞍上,丁睿手挽韁繩,一聲“駕”,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馬兒受驚,瘋狂的往前跑去。


    這一下異變突生,李茹還未反應過來丁睿騎著馬已經奔出去十丈遠,李茹氣的渾身發抖,想不到這小子是裝慫,當下也趕緊催馬急追,邊追邊將弩上了弦,大喊道:“好賊子,敢逃跑,看箭。”


    她本來是想嚇嚇丁睿讓他停下,誰知丁睿充耳不聞,還一個勁的催馬疾跑。


    李茹銀牙緊咬,心裏一發狠,瞄著丁睿的後背扣動了扳機,不知為何手卻顫抖了一下,那隻弩箭失了準頭,一箭紮進了馬的屁股。


    那馬吃疼,不要命的奔跑起來,雖然馱著兩個人,卻將李茹甩出了老遠。李茹無奈緊跟在後麵直追,連追了兩個小樹林還沒追上。


    那馬一路跑一路流血,逐漸沒了氣力,李茹見前方的馬速緩了下來,嗬嗬冷笑道:“小賊,看你還往哪裏跑。”


    一炷香後,李茹終於追上了前麵的馬匹,她端著弩近前一看,哪裏還有丁睿的身影,隻有七郎還暈乎乎的趴在馬背上,那小賊早就跑的沒影了。


    李茹大怒,跳下馬跺著腳大罵道:“可惡的小賊,我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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