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之後就是夏收,直到過了七月,夏稅入庫,趙構這才變得沒那麽繁忙。


    隻是剛鬆了一口氣,才拿著戶部的報表喜笑顏開了一會兒,西域就又傳來了新的消息。別看大軍收兵不動才短短一年的時間,可就是這麽一段不長的時間裏,西域的形式,卻是接連變化,可謂一波三折。


    先是耶律大石率軍殺進了東克普恰克汗國,這是點燃西域戰火的導火索。看似平靜的東喀喇,在家門口沒有了耶律大石這隻餓狼之後,立刻就起了內訌。


    之前老汗阿赫馬德·阿爾斯蘭病逝,其子伊卜拉欣繼位,時間尚短,權勢本就不穩固不說,還跟副王卡裏姆·哈桑矛盾重重。


    現在耶律大石這個禍害一去,伊卜拉欣立刻就迎來了自己叔叔(卡裏姆·哈桑)的挑戰,而野心勃勃的葛邏祿人也趁機對伊卜拉欣汗發難,其和康裏都已經以汗王自居了。


    所以,東喀喇汗國現在是三國鼎立,如果沒有外來力量摻入的話,短時間裏誰也滅不掉誰。


    可是,相鄰的西喀喇汗國會這麽一直坐觀下去麽?


    他們什麽時候下水,怕就是東喀喇大局已定的時候。


    這變化極大地吸引了趙宋的注意力。


    更別說,舉兵殺進東克普恰克汗國的耶律大石,短短時間裏,竟然有如神助,打的東克普恰克人抱頭鼠竄。


    後者本就在沒落中,作為一個多民族的大聯盟,核心凝聚力低弱,現在被耶律大石這般發狠的殺來,就跟白雪碰到了沸水,稀裏嘩啦的敗勢收都收不住。大批的部族、部落選擇投效耶律大石,叫後者手中的人丁數量呈直線上拔!


    怕是連耶律大石都沒想到東克普恰克人會這般的稀爛,戰爭會進行的這般的順利!


    當初他下定決心殺入東克普恰克汗國的時候,可是抱著很憋屈很無奈的心思的,這是迫不得已下的搏命之舉。


    落腳地夾在高昌迴鶻與東喀喇汗國之間的他,承受不住宋軍西進的後果,哪怕那隻是諸多‘可能性’當中的一個,他隻能從那個位置上‘滾開’。


    卻萬萬沒想到,這一搏命,單車變摩托,在欽察草原東部站穩腳跟的他,第一次感覺到背後宋人的鋒刃正在與自己慢慢的拉開距離。這感覺真太美了。


    就像贏得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從到精神,耶律大石都鬆弛了下來。


    他看著戰亂紛爭迭起的東喀喇,笑的好不開心。


    如今在欽察草原東部擁有了立足之地的他,根本不需要再去為東喀喇汗國的局勢發展而操心,因為他絕不會輕易去涉獵其中的。


    之前伊卜拉欣聯係他結盟對付葛邏祿人,耶律大石都沒有答應。


    好不容易從一灘渾水中爬上了岸,才不願意再去泥潭蹚渾水呢。


    東喀喇打的再歡快些才好呢,消耗的都是自身的實力,怕是會把西喀喇背後的塞爾柱人給急瘋了。


    因為那高昌迴鶻已經一百個要跪宋人了,東喀喇便就成為了塞爾柱人的一塊擋箭牌,可現在伊卜拉欣


    他們這麽一打,整個局勢都亂了套,還能起到鳥的肉盾作用?


    宋軍大兵殺過來,恐怕都不需要廝殺,就有大批的東喀喇人獻上了自己的膝蓋。


    那西喀喇還能算安麽?


    沒有了西喀喇,宋軍的觸角就能直接伸到花刺子模,而花刺子模作為塞爾柱人的附庸,一度都曾經是塞爾柱帝國的邊疆省份,一百多年中始終受塞爾柱控製。那根西喀喇汗國這種附庸國的完兩碼事!


    當宋軍的鋒芒逼到花刺子模人麵前的時候,塞爾柱人的危機就也來臨了。兩強相爭,耶律大石作為一個急需充足的時間來鞏固自我根基的人,那是最樂意看到的。


    最好是兩虎相爭,兩敗俱傷。到時候他不僅能安然無恙,保不準還能得到好處呢。


    因為宋軍進入了西域之後,不可能放著土地更加肥沃的東喀喇汗國不理會,而發瘋了一樣來襲擊耶律大石,對此後者是極有信心的。


    接下來,拿到了東喀喇汗國的宋軍,也不可能無視塞爾柱人的威脅來接著對他下手!


    耶律大石已然覺得自己可以高枕無憂,接下來就該他悠哉樂哉的坐在一旁看大戲了。


    短短一年的時間,西陲的政治格局竟然生出了這麽大的變化,消息傳到汴京城後引起了朝堂上的一片重視,某種程度上把先前的熱門話題——蓄奴製的上升渠道問題都給遮掩了。


    天下輿論,一時間議論紛紛。


    畢竟西北的問題跟後者相比,似乎更關係國家社稷。


    趙宋現下吹出去的牛逼可是遠邁漢唐,這要是西北都不去經營一番,還怎麽遠邁漢唐?


    欽察大草原上,


    八月的草原氣候已經很冷了,不過草地還是綠色的。一片片營帳連成雲彩,李察哥立在一座高台上,周遭被纛旗和精壯的黨項武士團團圍著,大批正當年的黨項精銳列在李察哥的身前,而他們的身後是人數更多的草原牧民。突然間,人群中爆發了一聲歡唿“大王,大王!”


    是的,副王,現在的李察哥又是以耶律大石為首的西遼政權的夏國王了。後者也從一開始的汗王變成了西遼政權的皇帝,耶律大石稱帝了!


    李察哥站在高台上,俯瞰著趴腳下黑壓壓的人群,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淚水。


    這淚水是為過去幾年裏他所經曆的艱辛而流的。


    他生來就享受著榮華富貴,過往的幾十年中,絕大半時間裏他都是大白高國最靚的一個仔。


    父皇疼他,哥哥愛護他。


    李察哥年紀不大就統帶千軍萬馬效力疆場,南征北討,跟青唐的番子,跟南麵的趙宋,二三十年中,他在沙場上博得了偌大的聲名。


    可就是這樣一個生來富貴,根本沒吃苦受累過的人,猛然間就迎來了亡國之痛,從國主的弟弟,大白高國第二牛逼人物猛地變成了一個夾著尾巴逃跑的老鼠……


    他仿佛從億萬富翁瞬間淪落為街頭的乞丐。


    但李察哥今日又很慶幸,慶幸自己在絕望中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抉擇,並且信念堅定,不曾動搖。


    所以,他現在又從一無所有的乞丐,變成了今天的夏國王。哪怕此夏非彼夏,但也足叫他欣慰。隻是這其中的辛酸苦難,誰又能真的理解呢?


    他看著跪倒在自己身前的這些人馬,他們一部分是直屬他的看家老本,另一部分是耶律大石派來供他使喚的人。後者已經端著茶杯在看大戲了,但西遼政權對東克普恰克人的戰爭,卻不會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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