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畢後各自歸班,拓跋慎跟著北海王,坐在北海王下麵,本朝出於北域,本來朝儀沒那麽講究的,最開始舊風氣很濃鬱,之後受到漢化影響,也就講究起去履跪坐了,隻是這些禮儀都是朝會,祭祀這種正式場合大家才遵守的,平日裏不講究這些,以前依憑幾而跪坐也改變為坐床。根據朝儀,上朝進殿的人都要脫了鞋子,隻是因為現在是深冬季節,入十月以來氣溫日降,所以就在上一次朝會,也就是五日前的霜降日皇帝下令,至明歲立春時節前,諸臣都可以襪履上殿。


    拓跋慎坐在北海王叔後麵,側身看了一下殿內,發現人還真不少,至少有五十人吧!隻是這與他剛剛在廣場上看到的人數不相合,還有更多的朝臣都因為官職不到,進不來,他們要在外麵站班,如果皇帝有話要問他們,會再宣召他們進來,不宣召的話就得老老實實吹冷風,一直到朝會結束。如果皇帝發發好心的話,也可以讓他們提前走人。


    皇帝左右看了看,說道:“方今已經接近十一月,再過十日便是冬至日,依禮朕當親往圓丘祭天告命,儀曹所備諸儀當早早齊備,——儀曹尚書馮誕”


    “臣在!”馮誕出班走到殿***手於胸前,雙眼看著笏版答道。


    “冬至祭天,以祈求天佑民生,事關重大,此事你當親理,不要委與左右。必至諸禮齊齊,勿有遺漏。”


    “臣領旨!”馮誕躬身答道


    皇帝揮揮手,示意馮誕歸班。待馮誕轉身以後,看著下麵的左邊,文左武右,左邊的就是文班。說道:“梁州刺史·任城王拓跋澄,出班!”


    左班之中出來一個與皇帝年歲差不多的帥氣年輕人,身穿胡衣,腰間和手臂上係著素帶,拓跋慎認識,這位是這兩年外任刺史的任城王,屬於景穆係諸王,在宗室中很有名望,比皇帝大了幾歲,按照輩分卻是皇帝的叔叔,所以皇帝私下稱他“任城叔”,不過這裏是朝堂,當然要按規矩來,稱名。聽說他這昨夜才迴的平城,連夜就進宮陛見過。沒想到今天就來參與朝會了。


    “梁州刺史,任城王臣拓跋澄,候命!”拓跋澄起身拜道


    “刺臣外任梁州兩年,鎮域西土,於疆域守備之道,必有所得,朕因梁州遠離京邑,其中詳情不能在章疏尺筆中盡知盡言。卿且將梁州之情詳細道來。”


    “梁州外接南朝偽秦·益之地,本是昔日仇池故地,自世祖皇帝混一河北,仇池得歸本朝,深慕朝廷德風沐化。隻是此地處於邊塞,南有江南,西有吐穀渾,其間又為氐羌諸胡參差互間,此輩好勇鬥狠,畏威而不懷德,昔日朝廷以其路遠難製,故多以德撫慰,後任刺史每見其困於生計,多以糧帛饋之,賜其世守其職。”


    “臣自任刺史,多次遣人深入其地,查訪諸氐羌,多見其地不遵朝廷法度,自恃朝廷鞭長莫及,私自征民阻遏路途,開礦山,私製兵器,開鹽井,販賣兩境。觀其心跡,是正欲坐觀南北,依違其間。今我強南弱,彼輩尚不以為患爾。隻是自從劉氏失利於青齊,江,淮以來,恐我朝又取其梁益之土,多次增兵於漢中,此地正居於通蜀要地,南人甚為倚重,臣去歲派人前往,觀其城牆已經加高近於三丈,其周邊多設烽火,積蓄糧秣,又以錢帛引誘民間進其弓矢。多次派遣暗間往來氐羌之中,與吐穀渾中亦有往來,妄圖以財帛巧言,蠱『惑』諸胡,搖動我西土。臣曾數次以書寄其秦州,請以兩國之重,日後各守疆土,勿互相行間興兵,俱不見答複。”


    “以卿觀之!南朝有意於梁州否?”皇帝問道


    “以臣所查,不敢說必無,隻是興修守備,曆來所常。或許南人隻是害怕我朝取其巴蜀,方嚴防布禦。”


    “隻是南人如此大修邊備,實在不利於兩國交聘之心。我與南朝相爭,本在江淮,荊襄,其地之軍,居大魏之半,若如此縱容南朝如此充兵梁益,我國亦必要舉大兵守禦梁,岐,雍諸州,如此則邊境驚惶,大敗農事,空耗國帑。南朝地理,北有江淮為其天險,背無大敵,我朝北有蠕蠕,南有江南,若為南朝所困,唯坐而待斃矣!臣昨日進京,聽聞南朝有使在京,請陛下召之進殿,臣請麵責之。”


    拓跋慎位置靠前,任城王說的這些話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以他自己的意思,南齊即便增兵漢中,多半還是怕朝廷攻取他們的巴蜀之地。


    昔年蜀漢據有益州,孫吳全有荊,揚,交三州之地,而曹魏得天下九州之地大半,其國力即便漢吳兩國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即便如此,曹魏也是因為孫吳地理靠近中原,在軍事上把他們放在優先位置上,而在關中主要是防禦反擊。後來曹魏多次與孫吳在江淮,荊州交戰,互有勝敗,總體上依然呈對峙之勢,雙方都拿對方沒辦法。又因為蜀漢多次在漢中發起軍事行動,使曹魏處於分兵三地之境。以至於積年無功。


    到了齊王芳時期,司馬氏全取魏政,改變了孫吳優先的想法,改為先取蜀漢。其後在益州大建水軍,憑借上流之勢,以江淮,荊州,巴蜀三路齊發,最終短時間內就消滅孫吳。


    現在南朝的實力當然比蜀漢和孫吳加起來更強,本朝的實力隻與曹魏相當,壓製南朝不難,想要取得大的進展要看機會。如今要進攻南朝,依然主要在江淮和荊州兩個主要戰場。這兩個戰場對南北兩國來說都屬於主場作戰,各有優勢,而南朝有本朝沒有的水軍優勢,可以憑借長江天險阻擋朝廷的軍隊,所以他們的第一戰場還是在江淮。


    從晉朝以來,南朝就在江淮一帶設立諸多軍鎮,桓溫的西府和謝玄的北府就是用來防禦江淮的軍鎮,很多南逃人士也被南朝安置在江淮屯種,以此加強江淮的防禦力量。這種情況下,使江淮更加難以為北朝所取。後來本朝世祖皇帝南征劉義隆,雖然大破宋軍,打到了長江邊上,最後還是因為江淮重鎮壽陽,盱眙攻取不下,朝廷也沒有水軍助戰,隻能在江北岸邊和劉義隆互派使者約為迎親,遷徙宋民,引兵北還。


    後來南朝自己內鬥,宗室子弟互相廝殺,國家多次發生內戰,才讓朝廷得了機會攻取了青齊之地,又在江淮戰場上取得一定優勢。隻是此地水網密布,使朝廷最能克製南朝步兵的騎兵無用武之地,時至今日,南朝仍然能據此對抗。


    而荊州之地為南朝水軍密集之地,也是南朝重鎮,集中了大量兵馬,朝廷也無法在這裏得勢。


    最後自然是要著眼於巴蜀,如果能拿到巴蜀,在這裏興建水軍,順流而下,三路齊發,即便不能全取荊,揚全境,也能消耗掉南朝一大半國力,以後自然就可以把他們捏圓搓扁。


    這一點南朝豈能不清楚,因此防禦朝廷梁州之兵也是他們的重中之重。所以征兵加築城牆,都是他們的防禦手段,並不是真想著從漢中進兵,這種事有蜀漢的諸葛亮,薑維可以為鑒,蜀漢尚且不能由此取關中,何況在他們在巴蜀的管理力度還不及蜀漢,因此他們更不會有這種想法。


    這些任城王不是不知道,而且他也沒說錯,南朝不停的增兵,就算是出於防禦,朝廷也不能不管,萬一西境出了什麽意外讓南朝看到機會,那防禦就是變成進攻。這一點即便可能『性』在小,也是要考慮到的。所以任城王即便清楚南朝是在防禦,也會建議朝廷向南朝施壓,要求南朝不能在梁州使兩軍成江淮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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