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就連那些賊人都是他安排的,就為演出一場英雄救美讓她傾心……一如當初,他幫她找迴短匕來收買她的心。


    於是,她決定甩開他獨自前往映春,可他偏又跟上了。


    他到底想怎樣?讓她死在蓮池一次還不夠嗎?!


    “討厭也不錯。”花借月淡笑著。


    討厭有什麽不好,至少在她心底沒下一點漣漪。


    她的淡模和疏離讓他猜出她討厭他,盡管如此,聽她親口證實,心底仍酸酸澀澀不大好受。


    那悵然的笑教她別開眼,卻突然想到他身上的傷,又呐呐的開口。


    “你處理身上的傷吧。”她冷模地轉過身。


    “歌雅,你身上也是提的,不換上幹衣裳嗎?”


    “不用,管好你自己就好。”她雙手環胸地站到一旁,卻見他仍裹著提透的布巾靠著洞壁坐下。


    “布巾拉掉,你的傷口不能沾濕!”


    “沒關係。”他虛弱笑著。


    “什麽沒關係,那傷……”她猛地閉上嘴,不想多管閑事。


    要是他自己都不在乎,她又何必窮著急?梁歌雅在心裏如此說服自己,但瞧他臉色蒼白得可怕,終究咬咬牙,朝他走去。


    花借月乏力地半張著眼,瞧她蹲在麵前,動手要扯他胸口的布巾,抬手拉住她的手。


    “放手。”她冷聲道。


    “我的傷不要緊,你先去換下衣袍。”


    “你在這兒我怎麽換?”


    “那我到外頭去。”話落,他撐起自己要起身。


    梁歌雅沒好氣地將他按下。


    “你這病痊子,還想到外頭淋雨?”


    “總要讓你先換下涅衣袍,雖然正值盛暑,可山裏較涼,你要是淋提了,也是會染上風寒的。”他柔聲說著,唇角有抹淡淡的笑。


    梁歌雅睇著他半晌,不禁撇嘴冷笑。要是之前的她,必定為此心軟不舍,可現在的她……心都死了,不痛了。


    但就算這人傷她、欺她,她也不會詛咒他去死,更不希望他身上的傷勢加重。


    “閉上眼。”站起身,她冷聲命令。


    花借月隨即閉上眼。


    梁歌雅拿起幹淨的衣袍走到暗處,雙眼瞅著他,瞧他果真老實地閉著眼,這才快速地換上幹淨衣袍,之後將自己的漫衣,連同他涅透的錦袍一並晾在火堆旁烤著。


    花借月閉著眼,聽腳步聲停在麵前,然後動手解開裹著的布巾。


    其實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讓她看的,他的傷血肉模糊令人作嘔,而且完全不收口。


    “怎麽會這樣?”拉開布巾後,梁歌雅難以置信地咬唇。


    別說收口,這傷反倒越來越嚴重,血肉混著膿,周圍燙著一圈紅。


    她不由得撫上他的額,驚覺他正在發高燒。


    “你……你的傷根本就沒好,你為什麽硬要前往映春城?!”


    明明看過大夫,喝了藥也敷了藥,為何傷勢沒轉好,反而更嚴重了?


    “我怕你有危險。”他啞聲道。


    粱歌雅瞪著他。


    “我可不是一般姑娘家,我可以自保。”她見識過他是如何溫柔地勾誘人心,可惜如今再多甜言蜜語都不能讓她心動。


    “可是……”


    “好了,你有沒有帶金創藥?”她冷聲打斷。


    “在我包袱裏。”


    她趕忙搜出金創藥,輕輕地撒在他傷口上。


    見他皺眉不語,額上隨即浮現細碎薄汗,她不禁也整眉,仿佛感同身受。


    不想心緒受他影響,她別開眼不再看他,從自己包袱裏取出一件幹淨的衣袍,用短匕割開撕成長條狀替他包紮,卻瞥見他脖子上的布巾也未換下,她動手解開。


    花借月來不及阻止,呆不其然瞧見他咽喉處有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她錯愕地膛圓眼。


    “別瞧。”用手搗著傷口,他苦笑道。


    “為什麽會有這些傷?”她顫聲問。


    當初她八月進宮時,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咽喉處的傷是箭矢造成的,這分明是要他的命,重來的人生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動?


    花借月苦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半晌才啞聲道:“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


    “什麽意思?”


    “能不能先拿件衣袍給我,好冷……”


    梁歌雅趕忙解開他的包袱,卻發現——“你沒帶換洗的衣袍?!”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行事這般糊徐。


    他不是精明如鬼,行事必思後果?難道他就沒想過七月己經進入雨季了?


    “勤無崖轉北,一日夜趕路就能到映春城,所以,我就沒帶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懷疑他記得她說過的話,否則從未去過映春城的他,怎會如此情楚。


    不過,她隨即撇唇自嘲,不許自己再自作多情,不能再中他的計謀,不犯同樣的錯。


    甩甩頭,看著自己帶的兩件衣袍,一件在身上,一件己經割開,而提透的那套還在烘烤著。


    垂眼看他冷得直打顫,無可奈何下,她隻好到洞外撿一些斷落的樹枝,雖然淋涅了,但總是能用。


    隻是火撓得再旺,似乎驅散不了他身上的寒氣,看他臉色青白,顫如秋葉,她眉頭緊鎖著。


    別管他,她告訴自己,她己經仁至義盡,沒丟下他,就算是以德報怨,握不握得過,那是他的造化。


    他再冷,也冷不過她在結冰的蓮池裏掙紮……痛過的、恨過的,她不會向他討,一如愛過、戀過的,她也不會再給他,頂多隻有同情。


    驀地,他張開眼,就連微掀唇角都像耗盡了力氣。


    梁歌雅恨恨的咬牙。為什麽還來折磨她?為什麽要接近她?為什麽就不能放過她?!


    她不要了!全都不要了,她隻想迴家,她想要變迴以往不懂情愛,無憂無慮的自己,可腦袋想的,全都是不切實際的,她根本就做不到狠心絕情。


    就算人生重來一迴,那如飛蛾撲火的情感還是記憶在她的體內;滿臉的恨與怨底下還是裹著愛戀!


    不想承認,心卻痛得這般真實,一如當初他喝下毒酒,為他擔優不安。


    她真沒用,被人傷得那般徹底,卻還是為他心疼,就因為這樣才會在就月城被絆住腳步。


    她隻是想迴家,為何讓她連迴家都這麽不快樂?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她變迴原本的自己,她不想愛了,可不可以放過她?!


    巳九蓮豈會知道她在想什麽,雙手環胸也暖不了自己。


    好冷,仿佛處在隆冬大雪中,仿佛身體的血掖是冰凍的,一點暖意都沒有。


    正當他冷得直打顫時,突然感到一陣陣暖意,他猛地張開眼。


    隻見她將割開的衣袍湊合地蓋在他身上,很不情願地抱著他躺下。


    “歌雅?”


    “我隻是替你取暖而己。”她知道這舉動太親密,可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辦法了。


    就算是個陌生人,她也會出手相助,況且他是她愛過的人……就這一迴,當是他暖過她的手,現在還他,隻盼還得了這情債,之後兩不相欠,緣盡緣散。


    花借月漾起滿足的笑。


    “謝謝你,歌雅。”


    她閉上眼,不看也不聽,一心盼著黑夜趕緊過去,天亮後旭撥能尋來,帶他去找大夫。


    “歌雅。”不知道過了多久,洞內隻餘柴火燒得劈咱作響時,他沉聲開口。


    “幹嘛?”


    “你想不想聽故事?”


    “不想,我累了。”她不假思索地拒絕。


    但他歎了口氣後,還是遷自說了下去。


    “有個人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從滿心期待到最後變成滿心算計,因為他曾經很揭望一份愛,但沒有人願意給他,所以久而久之,他放棄了,也不懂愛了。”


    梁歌雅不吭聲,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聽在她的耳裏,這些話等於是他在替自己辯駁,讓她不屑一顧。


    “後來,為了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利用了一個女孩,那女孩雖有防心但很善良、心很軟,他一步步地收買她的心,讓她甘心成為他的棋子。”


    她緊閉著眼,抗拒聽到這些,厭惡他用如此溫柔的嗓音訴說過去。她聰明一世,糊徐一時,最後賠上人生、賠上孩子,多傻……多傻!


    “等到有一天,女孩因他而死,他慌了、亂了,他才嚐到她說的那種愛的滋味,可是……遲了。”頓了頓,他心痛如絞。


    “所以他向老天祈求,願意用一切換迴無優無慮的她……他真的後悔,也真的懂得愛了。”


    梁歌雅放在身側的手微握成拳。


    她不信……他不懂,他根本不懂什麽是愛!她更不信老天會答允他的請求,讓他們的人生重來一次!


    這是她的人生,她要離他離得遠遠的,永遠不再有交集!


    沒有半點迴應,花借月心想她是累極睡去,於是輕輕地將她摟進懷裏,臉摩擎著她的發頂。


    “我的歌雅……”隻有在她入睡時,他才敢如此忘情地擁抱她。


    那沙啞溫柔的唿喚,幾乎在瞬間逼出她的相。


    “我常在想,如果你記得我,會擁抱我還是推開我,會恨我還是繼續愛我……我想知道,一個人犯了錯,是不是可以重新來過?”


    她緊閉雙眼,就連唇也抿得死緊。


    “歌雅,我不奢求你愛我,隻求能夠讓你開心……我會記住承諾,帶你迴家。”他幽幽低喃著,仿佛如此依偎己是他此生最大的願望,不敢再奢求其他。


    淚水緩緩滑落,她忍住嗚咽。


    謊言……謊言!


    就算一切重來,他還是想騙她!就算一切重來,傷痛還是存在,那個來不及出世的孩子曾經真實存在過,卻被他害死……這些痛,她永遠忘不了,所以她不可能原諒他。


    她的愛戀如火,他的虛情是風,就算火燒得再烈,也禁不起他一再的撲滅。如今火早己滅了,連殘灰都不留,他能刮動的,隻有她心底的傷。


    她不會讓他發現,她也記得一切,從此之後,他們隻能是陌路人。


    別想再騙她……


    大雨過後的情晨,天空分外湛藍。


    感受到晨風中的涼意,梁歌雅驀地從睡夢中驚醒,陌生的環境教她有一瞬問的恍神,直到頭頂上傳來沙啞而熟悉的唿喚,她才徹底情醒。


    “歌雅醒了?”


    她抬眼望去,就見花借月正在纏上頸問的布巾。他臉色蒼白,揮身還隱隱顫抖,像是痛極卻拚命忍著。


    沒有細想的,她探手輕觸他的額。


    燒己經退了,但整個人冰冷得很。她趕忙起身,要幫他取未衣物,卻發現自己竟是睡在他的腿上。


    “你……你要起來怎麽也不叫我一聲?”她嗅怪著,轉頭找他的錦袍,這時火早就滅了,衣服雖然不怎麽幹爽,但己經能穿。


    “我瞧你睡得熟,不想吵你。”花借月笑眯眼接過她遞來的錦袍。


    梁歌雅輕咳了聲掩飾羞窘,低聲道:“我看你還是迴旅舍和他們碰頭,先找個大夫醫治吧。”


    “不用了,我出門時跟旭撥說過,約在映春城南碰頭。”


    她皺起眉。


    “為什麽約在城南?”難道他忘記映春城即將地動?


    “為什麽不能約在那裏?”他不解的反問。


    她頓了下,不想讓他發現她也記得一切,於是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你還是執意要去映春城?”


    “是。”


    “先醫好你身上的傷吧。”那傷嚴重得很,為了達到目的,他真能如此作踐自己,不把自己的命當一迴事?!


    “就算要醫抬,也是要到映春城吧,否則那旅舍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上哪找大夫?”他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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