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雅,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她急聲道,快速地套上衣物,可越急,雙手越不聽使喚,但動作不快,這人真靠過來……那就麻煩大了。


    幸而她擔心的事沒發生,花借月乖乖地坐在圓桌旁,等著她穿妥從屏風後走出。


    “頭發還濕著。”他睇著她道。


    “無所謂。”


    “那可不成。”他接過布巾,拉她在桌邊坐下,輕柔地替她擦拭著頭發。


    她渾身僵硬,張口好幾次才終於問出。


    “花公子待人都這般好?”


    “借月。”


    “……借月公子不需要如此,我可以自已擦拭。”她搶過布巾,己經無法再容忍他的指頭在她發間遊移。


    如此親近,隻會讓她揮身不對勁。


    “可我想照顧你。”


    擦拭動作一頓,她橫眼晚去。


    “為什麽?”


    “因為你長得像故人。”


    “故人?”


    “嗯。”他點到為止,她不追問,他就不說。


    梁歌雅垂斂長睫,眸色黯然像在思索什麽,驀地她加快拭發的動作,拿起綁繩,隨意束起長發。


    “等等。”花借月趕忙製止,從懷裏取出月牙梳,徐緩地梳著她的發,接過綁繩,輕柔地替她束好。


    “好了,下樓用膳吧。”


    梁歌雅瞪著地板,頰上留有他長指拂過的觸感,讓她很想用手抹去。


    “等等,我把東西收一收。”她起身走到屏風後,將換下的衣袍拿起,發現少了一樣東西,趕忙再搜一迴,可沒有就是沒有。


    “糟了。”


    “怎麽了?”


    “我的錦囊不見了。”她咬唇道。


    她的盤纏都在錦囊裏,這下她要怎麽去映春城?


    “難道是剛剛上街遇到扒手?”他走上前。


    “機手?”


    “那些宵小就喜歡挑人多的地方下手,身手可俐落了。”


    梁歌雅垮下肩,神色頹喪極了。


    “這可怎麽辦?”


    “別擔心,橫豎還有我在,先下樓用膳吧。”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


    “發生天大的事也要吃飯。”


    她哪裏吃得下?!沒有盤纏,她就沒辦法買馬代步,用走的也不是不行,頂多就是晚點到,可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在七月中前到的……


    坐在桌前用膳,梁歌雅拿著筷子實在沒食欲,突然聽到隔壁桌有人聊起一一


    “那扒手真的是太囂張,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偷,聽說被偷的人己經多到數不清,衙門也沒用,到現在還是抓不到那宵小。”


    “哼,要是被我撞見,就把他扭進衙門裏,要他把偷的錢全都吐出來。”


    聽到此,梁歌雅碗筷一放,走到隔壁桌問:“這位兄台,聽你這話,你好像見過那扒手。”


    “你是?”男人一抬眼,見是個玉潤小公子,不由得上下打量著。


    “不瞞這位兄台,我的錦囊剛剛就被偷,要是兄台見過那宵小,還盼將那人的長相告訴我,我好畫出圖像,讓衙役逮人。”


    “你說得簡單,就算你能畫,那圖要是沒十成十的像,衙役要怎麽逮人?”認為她在說大話,那男人粗聲粗氣地說著。


    “我可以畫得十成十。”


    “真的假的?”


    “試試就知道。”她非把她的錦囊要迴來不可。


    “可又沒紙筆。”


    “這……”


    正品嚐什錦雜粥的花借月突然開口。


    “持祿,去取文房四寶。”


    粱歌雅迴頭看他一眼。


    同一時間,持祿己經轉身出了客錢,不一會又返迴,將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寶給擺上桌。


    他動作俐落地磨著墨,必恭必敬地將筆遞到她麵前,那訓練有素、一氣嗬成的動作,像是己經做過千百迴。


    梁歌雅也不客氣,接過手便問:“兄台,那人長得如何?”


    “我想想。”男人搓著下巴努力地迴想。


    “想想他的臉形、眼形,嘴唇厚不厚,鼻子挺不挺,重要的是,他臉上有沒有痣?”梁歌雅循循善誘,引導他敘述那人的長相。


    “像這樣?”好一會,畫得差不多,梁歌雅吹了吹,才揚起畫紙。


    眾人見畫莫不咋舌。


    當中有人便啟口道:“我剛剛才在外頭瞧見這個人!”


    “真的?”梁歌雅更用力地吹著畫紙,打算待會就送到衙門去。


    “這位小公子畫技真是絕妙,光是口述就能畫得這般傳神,怕是宮廷畫師也沒你這等本事。”男人誇讚著。


    “兄台過獎了,不過是向家母學習了幾年的畫技罷了。”


    想了想,那男人主動表示。


    “你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還要找衙門太麻煩了,這畫就交給我,我走一趟便是。”


    “那就多謝兄台了。”梁歌雅笑逐顏開地將畫紙遞給他。


    “要不要一道用膳?”像對她越看越順眼,男人熱情邀約著。


    “呢……”她正要推辭,身後傳來花借月的聲音。


    “歌雅。”


    她雙手一拱。


    “抱歉,我朋友在那兒,不打擾兩位兄台用膳了。”話落,一溜煙坐到花借月身旁。


    “哼,要是被我逮到那賊人,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花借月聞言,神色自若地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塞給身後的貼侍。


    旭拔一見臉色鍬變。


    主子,太卑鄙了,是想要害他被打斷腿嗎?


    沒了盤纏,梁歌雅隻好暫時留在就月城等待衙門的好消息,殊不知偷了她錦囊的賊人就在身旁。


    “其實沒了盤纏也無所謂,待七月過後,我要到映春城時,便能帶你一道去。”走在她身旁,花借月狀似隨意的提議。


    晌午過後,街上人潮漸散,盡管沒了盤纏,梁歌雅還是打算到馬市走走,一來是先看匹好馬,二來是碰碰運氣,心想這兒人多,也許會再碰上那賊人。


    “不成,七月過後太晚。”


    “為何?”


    “七月是我爹娘的忌日。”她低聲道。


    “啊……”難怪她急著想迴映春城,迴想起來,六年前那場邊境戰沒,護國公梁敘雅為父皇擋箭而死便是七月。


    但……他微攢起眉。


    他要是沒記錯,地動應該發生在七月中,而範圍在城南,要是可以在七月中前抵達,又避開城南的話,倒也是個法子。


    從現在開始趕路,七月前一定能抵達映春,隻要在七月中離開……


    “這馬真漂亮。”


    他迴神,看她靠近馬圈,輕撫著一匹馬。那馬兒也極有靈性,嘶叫了聲,便甩著尾垂下臉,任她輕撫。


    餘暉映照在她臉上,勾勒出金黃色光影,伴著她淺淡的笑,他不禁看傻了眼。這是重逢“}未,她頭一次打從內心微笑……真美,美在其韻,那股恬淡豁達的性情,美在其色,那雙似水秋眸,不伎不求。


    他曾讓無欲無求的她有所求,但也是他親手毀掉……


    “小公子好眼光,這馬可是映春的寶林馬。”


    耳邊傳來陌生的男音,花借月猛地迴神,隻見馬圈主人正和她攀談著。


    “果然!”梁歌雅笑道:“我就在想,這眉心一抹劍白的待征挺像是映春的寶林馬。”


    “聽小公子這麽說,敢情是打映春來的?”


    “是呀。”


    “到就月城是來省親還是遊玩的?”


    “不,我從將日城要迴映春的。”她迴答著,邊不舍地撫著馬兒的頭。


    既是寶林馬,價格就不用問了,她肯定買不起。這可是戰馬,不是一般的馬匹,價格不能比擬。


    “既是如此,可要一匹好馬。”馬圈主人雙手晾在姍欄邊上,瞧她就連愛撫馬的手勢都很佳,不禁道:“小公子識貨,肯定知道這寶林馬可以日行千裏,要是你真是喜愛的話,小老頭可以把價格壓低一點。”


    梁歌雅有些心動,遂問:“壓低是多少?”


    “這匹馬的話……二十兩。”他給了個價。


    “它才三歲,正是最健勇的時候,小公子該知道二十兩己是底限了。”


    梁歌雅點點頭。以往邊防購軍買馬,一筆千頭馬,平均下來也要花上十幾萬兩,單匹二十兩確實不貴。


    不過,她身上的盤纏算了算,頂多十兩銀,連半匹寶林馬都買不起。


    所以一一“我還是……”


    “兩匹。”打斷她未竟的話,花借月突道。


    “你是?”馬圈主人來迴看著兩人。


    “我們是一道的。”花借月伸手撫著馬首,唇角淺逸笑意。


    “確實是匹好馬。不知道能否再找一匹和這馬相似的?”


    “可以,我去牽來,稍候。”馬圈主人隨即轉身,在馬圈裏找馬。


    “你……不用幫我買馬。”她實在不想欠他人情。


    “誰說我幫你買馬?”


    梁歌雅一楞,小臉燒燙著,難堪極了。


    “我我我……”她為自己的自以為是羞窘不己。


    “是要借你。”瞧她恨不得挖洞把自個兒埋了,他才笑道。


    “借?”


    “要不還能如何?你丟失的盤纏又不見得能找迴,偏偏你又急著迴映春城,我隻好買下借你。”


    “可……我要怎麽還你?”


    “我跟著你一道去。”他已經打定主意,提早出發。


    “你不是八月才要去?”


    “我改變主意了。”


    梁歌雅瞅著他不發一語,這時突地聽到馬圈主人喊著,兩人便靠近姍欄。


    正看著馬,她眼角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本不以為然,忽地一頓,迴頭望去,驚見就是畫像上的男人。


    不假思索地,她反身追去。


    “歌雅?!”花借月迴頭,她己經飛快跑開。


    “旭撥,跟上!”


    “是!”旭拔如風般地掠去。


    “持祿,給銀兩,再請馬圈主人把兩匹馬送到客錢。”他吩咐著。


    “主子,你身上有傷!”見他竟狂奔起來,持祿撥尖喊道。


    哪管得了那麽多,他舉步朝她奔離的方向追去,但偶有人潮擋住,待他跑了,小段,早己不見她和旭拔的身影。


    他氣喘籲籲,胸口像是要爆裂般,隻能倚在樹下等候。


    說來可悲,他竟不知道歌雅跑起來這麽快……


    好半晌,見貼侍從另一頭跑來,身後沒有跟著歌雅,他不禁急聲問:“人呢?”


    “屬下沒找到。”旭撥一臉懊惱。


    宮中校武時,他的飛步從沒愉過人,誰知道剛才那麽一眨眼就追丟了人。


    “怎麽可能?”


    “屬下跟著梁姑娘身後,但被人群擋了一下,閃開往前時,就不見梁姑娘的身影了。”旭撥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屬下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爺,現在該怎麽辦?”


    花借月神色恍惚著。


    難道說命運始終改變不了,就算避開宮中的災禍,也避不開其他的厄難?不,老天既然給他重生,就代表他一定可以扭轉乾坤!


    “爺?”


    收斂心神,他垂睫忖度一會。


    “到衙門。”


    “衙門?”


    “歌雅肯定是瞧見那宵小,她畫的那張圖就在衙門裏,先去看畫,再要所有衙役傾力尋找歌雅!”就月城的府衙要是連個人都找不到,他當場廢了那無用的知府!


    馬市附近一條巷弄裏有座破舊宅院,屋前荒煙蔓草,看得出己經許久沒人居住。


    由於鄰近沒有房舍,也就無人知曉這宅院近來住進一票外地人。


    而此刻裏麵有五、六個人,其中兩個剛押著梁歌雅迴來。


    “你們押人做什麽?”大廳被大致整理過,有桌有椅,而開口的男人坐在主位上大口喝酒,不滿地問道。


    “大哥,這小子一直跟在我身後,肯定是知道了什麽,怕他去向官府通風報信,我便和阿謙朕手把他給帶迴來。”迴話的男人正是梁歌雅所繪畫像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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