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意思是,那藥已經傷了王爺的根本?」


    「若不是傷了根本,怎會他娶一堆女人進門,卻連半個崽兒都下不了。」曹夫人得意笑著,她根本不必去追問,光是看那群女人沒有動靜的肚子,就知道早已事成。


    「太好了,神醫師傅說過,那藥潛伏在身體裏五年後便會發作,屆時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到時大少爺就出頭天……」


    阿觀從惡夢中醒來,嚇出滿身汗,她分不清現實或夢幻,隻能呆呆地望向床頂,任憑一顆心劇烈跳動著。


    那是什麽?是葉茹觀的記憶或隻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夢?


    如果是記憶,未免太清晰,她甚至記得那兩位中年太太的衣著和表情,如果是夢,就算她再有創意,也不會有這麽荒謬而且詭譎的想象力。


    她們說齊穆韌是雜種?這年代的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想和隔壁老王搭上關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再加上保守封閉以及無聊的從一而終觀念……齊穆韌他娘哪有本事搞外遇?


    可是直到現在,那名陌生女子銳利的眼神依然讓她全身發顫,曹夫人嘴邊的譏笑、孫姨娘臉上的忿忿不平依舊曆曆在目。她該怎麽解釋?


    最重要的是,她壓根不知道葉茹觀身邊曾有個叫做翠袖的婢女、不知道新婚夜的合巹酒被動過手腳、不知道曹夫人住的地方叫做景和居啊。


    所以,那是葉茹觀曾經的親身經曆……一陣冰寒從腳底往上竄起,搞得她恐慌不已。


    沒有q10壓住心悸,沒有肌肉鬆抽劑緩和自律神經,她完全地接收到葉茹觀的驚惶恐懼,可以感覺她前無門、後無路,娘家無法仗恃,丈夫無法依靠的害怕。


    怎麽辦?那個「她」已經變成「我」,第三人稱已經轉為第一人稱。


    在她承接本尊的身體後,也接下她的未來命運。


    身為正妃的阿觀,注定要和討厭自己的丈夫共赴死亡,就算曹夫人的毒,隻會毒死齊穆韌,就算她和齊穆韌是關係清白、無牽無扯的夫妻,但她不至於天真到相信齊穆韌一死,曹夫人會仁慈地留下齊穆韌的一票妻妾。


    到時曹夫人會怎麽對待她,逼她殉葬以便吞掉葉茹觀的嫁妝?還是把毒殺齊穆韌的罪名推到她身上,讓她享受一下淩遲滋味?


    越想心越抖,她的頭超痛,咬緊下唇,阿觀搞不懂自己怎會攪進這灘爛泥巴,難道是她死的方位、時辰不對,以至於拿不到穿越優惠票?


    當不了皇後公主,至少做個身家清白,沒有人吊把刀懸在自己腦袋上方的平民百姓也好啊。


    她的要求真的不多,窮一點無妨,苦一點還行,就是別讓她做這種絞盡腦汁才能活下去的技術活兒,她的腦子適合用來天馬行空、適合用來搞文創新意,真的不適合用來算計。


    唿,她重重吐氣,抓亂滿頭長發,真是他媽的好,自己是穿越到了什麽鬼地方啊,能不能把她塞迴去,重新穿一遍?


    下床時,她才發覺天色己經快黑了,這場午覺睡得太久,晚餐已經擺在桌上卻沒有人敢叫醒她,想來葉茹觀的餘威尚未自仆婢們心底消除。


    燃起燭火,阿觀不小心被燙了一下,她突然覺得自己像隻熱鍋螞蟻,明明知道鍋子危險,明明知道底下的柴火劈劈啪啪燒不停,她就是找不到平安離開的路,隻能任由那股子燒灼感,燙得自己跳腳。


    阿觀在屋裏來迴快步繞圈圈,她知道要心定才能琢磨出好辦法,但心被熬熱了、腦子被煮得熟燙,大大小小的氣泡咕嚕咕嚕地拚命往上冒沸騰了似的。


    不行、不行,心越急越沒辦法思考,她得先穩定下來。


    深吸氣、深吐氣,她連續做三個迴合吐納後,閉上眼睛,假裝老媽坐在沙發裏,滿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假裝老爸雙手橫胸、一臉嚴肅地等她背書。


    對,心平、氣穩,才能背出一口流利的好古文。


    舔舔幹潤的雙唇,她開始默背:「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自轉錙銖,用之如泥沙……滅六國者,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一口氣把〈阿房宮賦〉背完,阿觀張口習慣性地想講幾句「他令堂的」、「你母親卡好」、「shit」……來平衡一下自己被古文性侵的悲慘創造力。


    可是張開嘴巴、髒話在舌尖纏繞時,她竟然驚駭萬分地發現--她、不、想、講?


    怪異、詭譎、驚愕,不是沒講幾句髒話,她無法洗樵迂腐文章對腦內壓力的重大影響?不是沒有爸媽用親情逼迫,她絕不去背誦自己痛恨了十幾年的老文章?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的啊!


    她怎麽會自動自發去背創意的重大毀滅者?又沒有人在跟前逼迫她,她裝什麽溫良恭儉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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