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刑庭內的陽光有些刺目。


    梁景初就坐在那片最為鼎盛的日光裏,黑西裝,白襯衣,眉目端正清俊秀雅。即便是在庭審現場,仍舊顯得漫不經心,從他修指輕扣桌麵的小動作就能看出來,他不僅放鬆,而且勝券在握。


    宋清風站在證人席上望著他,平光鏡的金屬邊框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摭去那雙似有豔光流轉的桃花眸子。致使他身上散發出的冷漠氣息和周身的暖光形成尖銳的對峙。


    那邊公訴人已經發問完畢。


    梁景初這才緩慢的抬起頭。


    “宋清風,你說6月21日你駕車在宋原路上看到我的當事人駕駛著一輛黑色奧迪車朝被害人蔣文撞了過去。你看到時被害人在做什麽?”


    宋清風照實說:“當時我看到她好像在轉圈,所以,我猜想她可能是在跳舞。”


    梁景初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接著問她:“剛剛公訴人發問時,你說責任在我當事人的依據是什麽?”


    宋清風依著自己的認知答:“因為車禍發生時被害人穿著一件顏色很紮眼的衣服,而且當時路上車流稀少,宋原路兩旁也非常空曠,如果司機不是眼睛有問題,或者開車不專注,一定很遠就會留意到。”


    所以,她認為肇事者主觀上有過失。


    透過略微反光的鏡片,梁景初的桃花眸子眯了眯。


    他的嗓音依舊平靜:“據我所知,證人你在四年前因為一起交通事故被判過兩年刑,出獄後的兩年裏你一直沒有停止看心理醫生。一個因為交通肇事,心理受到創傷而久久不能痊愈的人,再開車上路的時候是否會格外小心?”


    宋清風愣了下,不知道宋景初為什麽將問題帶到這個上麵來。


    “我當然會格外小心。”


    “你還被當年撞人的陰影困擾著嗎?”


    宋清風遲疑著不知如何作答。


    梁景初態度忽然強硬起來:“迴答我。”


    宋清風無聲吞咽口水:“我會。”知道瞞不了他。


    “你會故意撞人嗎?或者明明看到前麵有人,還大意的往前開?”他的語速越來越快,步步緊逼。


    宋清風額角生汗,她隱隱生了一種錯亂感,仿佛時間又迴到幾年前,她站在被告席上。


    再出口,嗓音幹澀:“不會。”


    “那你怎麽認定我的當事人就會?”


    公訴人對他的提問方式提出異議。


    梁景初略表歉意,從容目視全場卻“死不悔改”的說:“


    “一個心理受過創傷,駕車會格外小心的人,他對外界的關注能力無疑會下降。而以證人要看心理醫生長達兩年的程度,能肯定她在駕車時對外界的關注能力不達常人的二分之一,這裏是宋清風的心理醫生針對她的情況開據的證明,審判長可以看一下。”說著,他將診斷證明分發下去。


    接著又說:“車禍當天,宋清風說自己既能安穩駕車,又能看清被害人的動態,以及我當事人的駕駛狀態,這是不可能的。宋清風的證言裏有很大一部分的事實是來自她的猜測,所以,並非是我在誘導證人的主觀意識,是她正在用自己的主觀臆想來認定我當事人的罪與非罪,這顯然是不公平的。通過證人剛剛的口述,我們得知她對受害者當時的狀態觀察入微,便能推斷出她對我的當事人的關注有限。所以,僅憑證人的話,就認定事故的責任顯然不準確……”


    看過心理醫生開據的證明,庭審現場響起細微的討論聲,並對宋清風投以異樣的目光。


    宋清風很好奇診斷證明上寫的什麽。


    正在她慢慢變得焦灼不安的時候,梁景初又將矛頭指向她。


    “宋清風,你能再給我詳細描述一下蔣文被撞時的情景嗎?”


    宋清風瞪大眼睛看著他,臉色微微發白。


    車身碰撞肉體的聲音仿佛在耳畔響起,“砰!”,年輕的軀體好像一個被撞碎的西紅柿,粘稠的液體四溢……


    宋清風漸漸連唿吸都急促起來。


    梁景初低沉的嗓音再響起,如鬼魅一般。


    “你說受害者蔣文當時在跳舞對不對?”


    宋清風難耐的點頭:“對。”


    “你確定?”


    宋清風盯著梁景初的眼睛,不,她不確定了,她一點兒都不確定了……


    從庭審現場出來,宋清風的全身都冷透了,有絕望自她的心底裏蔓延出,絲絲縷縷,很快如牢籠一般困製住她。


    她感覺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而梁景初正在利用那個錯誤做為突破口,幫他的當事人逃出生天。


    庭審結束,梁景初從樓裏走出來,他一邊去停車場,一邊摘掉平光鏡。


    都說太過美好的東西讓人感覺不真實,梁景初就是。他生就一副好皮囊,五官精致,骨相美好,有女人不及的美豔。尤其那雙狹而長的桃花眸子,眼角微微上翹,不笑亦像含了一縷笑。這樣魅惑的長相,缺乏說服力,所以,他習慣用平光鏡做道具。


    宋清風卻覺得梁景初妖媚如狐,也狡詐如狐。


    車門剛一打開,被人一把按合。


    梁景初眯了眯眼,側首:“怎麽還沒走?”


    宋清風盯緊他:“你到底是誰?”


    梁景初好笑:“你是我老婆,你說我是誰?傻了麽?”


    宋清風極盡冷漠的看著他,這張臉的確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可是,他已經變得她快不認識他了。


    “梁景初,那個人到底給了你多少錢,讓你這麽不擇手段?”


    梁景初淡淡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是我的職業準則,跟多少錢沒有關係。”


    宋清風諷笑出聲:“職業準則?讓你連人性都不要了嗎?蔣文不過十八歲,她還是個孩子……”


    梁景初冷漠地打斷她的話,“十八歲做為一個完全行為能力人,竟然在機動車道上跳舞,這起交通事故本來就是因為不能預見的原因引起的,我的當事人不存在罪過。”


    果然,他還是鑽了她證言裏的空子。


    宋清風被氣得渾身發抖:“就算違規,但是,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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