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袋有些撓頭,對馬恩狀態的觀測已經持續很長-段時間了,每一-次馬恩遭遇怪誕離奇之

    事,它都會重新進行測定和調整。它自詡自己的技術足以確保最低限度的數據傳輸,哪怕馬恩那

    邊無法感受到設備的運作,它這邊也依舊可以接受底層的信息。

    兩人之間的通信被中斷是常見之事,不過,就在不久前,竟然連底層的數據競然中斷了。更

    不對勁的是,明明沒有監測到數據傳輸,可安全屋這邊的端口頻繁運作,資源消耗抵達這一年來

    的峰值。大腦袋- - 頓操作猛如虎,三頭六臂的姿態令人不寒而來,可端口就好似廁所管道被一團

    團無形的紙團堵住了,一時間如同宕機。

    安全屋的運算資源在超額提升,大腦袋被迫中斷了大部分工作的資源供給。運算資源是調度

    成功了,可這宕機的情形就好似會傳染-樣,調度過來的運算資源競然在某-刻驟然提升到超載

    溫度控製裝置已經停止工作了,照明設備也在閃爍,集中了大量運算資源的主控室就好似泡

    在溫水裏,還在不斷加熱。堵塞來得太過突然,大腦袋根本來不及中斷運算,超載的警告就填滿

    了監控窗口,然後連這些窗口都僵死了。

    大腦袋有些抓狂,顯示裝置隨著超載一起失控,紅色的警告彈窗短短幾秒內就以全息顯示的

    方式,將它的身體淹沒了。全息的顯示窗口明明隻是一種視覺現象,可是,同時也與主控台進行

    直連的身體仿佛被一股洪流擊中, 直接被掃到了角落裏。

    大腦袋的身體雖然像是一台 鵝頸唱片機,但材料卻是宇宙科技的結晶,在這股衝擊下,浸泡

    在罐子裏的腦袋沒有受到損傷,可是,所有的設備連接端口都在冒著黑煙。它既暈眩又氣惱,自

    從迴到這個星球後,還從來都沒有一-次 事故讓它這麽狼狽。

    “可惡啊,可惡啊,馬恩!”大腦袋不知道馬恩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可自己出了問題,一

    定就是馬恩的問題。上- -次被馬恩調侃技術不精,那不也是馬恩帶來的問題嗎?

    馬恩這個人有問題一它在 -年前就這麽堅決地認為,現在更是後悔。

    一該死的廁所怪人, 該死的馬恩,該死的世界!

    它迅速爬起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更換了裝備,因為身上的機械臂幾乎全都停擺了,就算

    能工作的,也是搖搖晃晃,磕磕碰碰,仿佛在關節裏塞滿了石子。

    重新整備後,它再- -次審查現狀:運算資源已經被強行抽離大部分,剩餘的部分即便調轉過

    去,說不定也會超載,唯- -的好消息是,這些超載的運算資源隻是近似宕機,還沒有完全死掉,

    也沒有引起更多的連鎖反應,至少暫時還不用擔心設備爆炸。為了以防萬一,它對運算資源進行

    了物理分割,之後才著手處理超載部分。

    它不斷撓頭,機械臂敲在罐子身體上,咚咚作響。安全屋當然準備有備用資源,但要從主體

    切換到備份,需要強行中斷當前所有的設備。以現況進行評估,對現有數據和運算的影響暫且不

    提,一旦進行切換,無論速度有多快,都無法確保能夠絕對無縫重接。這意味著,安全屋在那可

    能隻是一瞬間的時間段裏, 將處於防禦最為薄弱的狀態。

    如今這座山裏的事態已經進入了最為波折詭譎的情況,任何一點小小的閃失,都會釀造更大

    的災難。大腦袋也不相信,在安全屋附近的有心人已經全都撤離,哪怕它已經和那些人達成了協

    它知道自己是在和誰打交道,這些人中資本家和政客占據絕大多數。那些怪誕離奇之事物姑

    且是不願意碰它們認為是“屎”的東西,可那些人的保證會在任何時候被他們自己吃掉,就跟吃

    屎一樣津津有味。

    安全屋絕對不能有閃失。

    “鎮定,要穩住,穩住就能它嘀咕著,嚐試從超載的資源中扣出一部分。它想著:

    就算是超載,也不可能一直往上升吧。畢競,如今的超載隻是逼近宕機,並沒有抵達死線,就算

    監控已經失效,過去的處理經驗應該還是有效的。

    就這麽抓頭撓罐,忙活了一通,堵塞的依舊在堵塞,超載的資源就好似被膠水粘成了一塊,,

    任憑它百般技藝也宣告失敗。大腦袋差一點就要撬開罐子, 將自己的腦袋摔出來了。

    “馬恩,馬恩,馬恩啊,啊啊響啊啊-”大腦袋徒勞地拍打著主控板,鵝頸喇叭發出

    尖銳的聲音。可下一刻,就好似鵝頸被掐住了一般,發出一個癟音。它驚愕地發現,超載的資源

    竟然在幾個眨眼間,就下降到了正常區域。這期間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它依舊沒能找到。

    閃爍的燈光再次穩定下來,填滿主控室的全息彈窗也逐個消失,不一會, 現場隻剩下風機的

    嗡嗡聲。大腦袋狠狠敲了幾下罐子,身上的管線再次接入端口中,它看到了,底層數據再次活躍

    起來了。

    全新的數據正在傳遞,這是過去- -年的監測中從未見過的新數據,雖然看起來就和亂碼沒什

    麽兩樣,但通過既有數據模型的比照,依舊可以找到切入點,並非全然無跡可尋。大腦袋既興奮

    又茫然,它還沒有進行具體的分析統計,卻已經能夠預感到了,這次的數據和過去的數據累加起

    來,將會建立起一一個截然不同的模型。

    馬恩的外表可能沒什麽變化,可是,相關數據最終呈現出來的結果,很可能會出乎他本人的

    預料。

    “不,不對,這數大腦袋浸泡在數據的海洋中,淡粉色的溶液咕嚕嚕冒泡,就好似

    沸騰了一樣。

    “身體狀態和意識活動分離了?”大腦袋盯若初步分析的曲線喃喃自語,從人體科學來說,

    意識建築是由身體基礎決定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每一段基因的運作,最終決定總體意

    識的去向。大腦袋不是不知道心理學,不過,心理學中那些將意識超拔分割的部分,-向是它嗤

    之以鼻的地方,很多人都說不能將意識物化,但它僅僅是從倫理學上尊重這一點, 在純粹的科學

    上,它的觀點對比世俗算是極端的。

    它的理論從物理學的角度,對身體基礎和意識形態的解析和重建有新的看法,但是,眼下從

    馬恩的底層端口傳遞迴來的新數據,卻在證明它的理論還有極大的缺陷。

    “怎麽.能不,這是事實。"它反複檢測了幾次,確認了這些新數據是有效的。就在它

    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它重新檢查了自己過去的工作,那些圍繞馬恩的計劃

    所做的準備中,有許多籌備在當時僅僅是基於對事態發展的預判和猜想。然而,在那天馬行空的

    想象中,也許有-些細節和這些新數據能對得上。

    它沒有花費太多時間,超載的時候,它沒有強製切斷運作,此類數據全都保存完好。它很快

    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端倪,鵝頸喇叭不禁發出尖銳的笑聲。

    “對,就是這樣。我成功了!這一次數據是成功的!”它一陣心潮澎湃,盡管新數據證明了

    它的理論還有缺陷,可結果卻是良好的。新數據能夠從另一個角度匹配它為馬恩做的種種籌謀,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最新的“基建儀式”的進展。

    它和馬恩的計劃還能夠繼續下去。

    盡管它還無法分析出馬恩的境況,但既然計劃還能繼續,就代表馬恩本人沒有出大問題,可

    能在宕機期間,他的處境堪憂;但現在該是觸底反彈了。通過對新數據的初步驗證,它有些懷疑

    馬恩此時並不處於“噩夢”中。過去-年,它通過馬恩收集了許多有關“結緣神噩夢”的數據,

    這些數據和如今收集到的新數據有很大不同。

    無論怎麽想,馬恩自身肯定發生了大事。大腦袋知道“神前儀式”,自然也免不了朝這方麵

    猜想。不過,馬恩的婚禮也好,所謂的神前儀式也好,無法完全通過數據進行反饋,它在一個極

    為短暫的時間裏,竟然有點後悔,自己沒能跑到神社那邊進行實地調查。

    無論如何,現在的新數據都不算是一個壞結果。不過,它依舊有撓頭的地方,現在的問題是

    馬恩的意識數據和身體數據是分離的,所以,他的身體狀態變化,和他的意識狀態變化也是分

    離的,在發生了這麽劇烈的分離性的變化後,他的意識和身體完全處於兩個不同的端點。現在的

    馬恩恐怕跟“植物人”沒什麽兩樣吧,它這麽判斷到。

    “植物人”的形容,可不僅僅是世俗的說法,而是切實的,更接近於“植物”的情狀一植

    物在成長,在變異,可是,這其中有多少是體現了它的意識?亦或者完全隻是物種的本能呢?

    但是,如今馬恩的身體狀況,在大腦袋的理論中,卻與兩人籌謀的“幻夢境基建儀式”堪稱

    天作之合。隻要馬恩能夠有意識地進行儀式,成功率將會大大提升。

    “必須將那家夥的意識拉迴來。”大腦袋這麽想著,可它轉眼看了看自己的籌碼一佐井久

    之的數據正在劇烈起伏,鍵盤手的數據一直 在警戒線處徘徊,兩者似乎都有機會,但看數據,都

    讓它覺得不怎麽可靠。

    佐井久之和鍵盤手讓大腦袋擺脫了先前的困境,可是,想要利用兩人處理馬恩的問題卻又有

    點捉襟見肘。正所謂有得有失,大腦袋思來想去,機械臂卻突然鬆軟

    下來。它離開主控台,躺在

    地上,浸泡腦袋的粉紅色溶液輕輕搖晃。

    它不是放棄了,隻是突然間覺得有點煩。

    一算了, 就這樣吧。反正現在的結果是好的,如果把握不住,也不是我的錯。

    一反正馬恩總會有辦法的。

    一他不是交了 好多朋友嘛-

    那麽喜歡交朋友, 就讓那些朋友幫忙嘛。

    它這麽想著,之前太過激動的情緒讓它有點疲倦,有點百無聊賴。

    與此同時,結緣神噩夢的荒地上,佐井久之等人和“神子”的僵持還在繼續。束縛了馬恩的

    大繭是雙方爭奪的對象,在彼此的拉鋸中,看起來應該力大無窮,占據絕對優勢的“神子”竟然

    跟烏克蘭女人僵持不下。

    烏克蘭女人全力釋放著自己的“旋律”,波動的力量充斥在僅有她可見的世界裏,有著炫目

    迷人的色彩。波動本應該是沒有顏色的,那是一種性質, 一種現象,一種視角,可是,當波動傳

    遞到“神子”身上,如撞上了礁石,被打得粉碎,宛如極光-般的色彩就出現了。

    但是,這也是隻有她才能看到的色彩。也隻有她才清楚,自己在這個時候,已經用盡全力了。“神子”的強大毋庸置疑,沒有拐彎抹角的能力,正麵對抗之下,就連她也覺得吃力。在她成

    為午夜迴響行走者這麽多年後,這是第一一個讓她覺得有機會擊敗,但實際上竭盡全力也隻是僵持

    的怪物。

    她最近一次遇到過的敵人, 能夠與之相較的,是在某個國家的戰場上認識的某個男人。那個

    男人不是“旋律”的聆聽者,不過,說起來也挺巧的,這兩個敵人,雖然- -個是怪物,一個是人

    類,手段表現卻極為相似。這些古怪的絲線讓她在起初時都不禁生出既視感來。

    一那個男 人把自己的力量叫做“自由隱者”吧?不過,應該和“神子”是不同的東西。

    那個男人利用絲線的力量挺過了-場核爆,這一團由絲線構成的“神子” 同樣擁有抵抗核爆

    的能力,這一點也不需要再懷疑了。

    如果要說勝算,那隻能說,“旋律” 和“核爆”的力量還是有那麽些區別的。烏克蘭女人不

    斷思考若戰勝這個所謂“神子”的手段,再怎麽僵持,總會有打破平衡的- -刻,更何況,對方來

    曆詭異,若以“上原專務”為藍本,很難想象“神子”在這個僵持的時候,會沒有其它小動作。

    警視正還是新手,哪怕對“旋律"的適應性很好,但是,要充當主攻手還是太勉強了。佐井

    久之也變得很古怪了,簡直就像是怪物一樣,即便是這樣的怪物,也已經在上一輪的爭鬥後陷入

    疲軟狀態。

    _這個佐井, 果然還是老樣子。強勢是強勢,就是不能持久。

    _既然硬起來了,這家夥就不能一直硬下去嗎?

    烏克蘭女人腹誹著,她有點覺得,佐井久之這個人的運實在不好,有很多次明明不是他犯

    了錯,隻是敵人太強了。佐井久之的滿分是- -百分,可他的敵人之所以是一-百分,卻是隻做了一-

    百分的題目。當問題的數量不斷增加,變數不斷增多的時候,佐井久之的處理能力會更快觸及自

    己的極限。

    但是,人本來就是有極限的。哪怕佐井久之變成了怪物,也依舊是有極限的。

    “該死的,這個棺材怎麽還不啟動?”佐井久之怪叫著,它用力將棺材從“神子”身體上拔

    出來。之前它想要故技重施,利用“棺材”的異常,將“棺材”當做武器,卻沒想到,“神子”

    的性質比它所想的還要古怪。尤其在“神子”和馬恩大繭連接後,這種古怪的性質也蔓延到了大

    繭上,“棺材” 擊中兩者,就如陷入膠水中。

    它一直都認為,這具“棺材”若不是用來裝馬恩先生的,就是用來裝“神子” 的。它也極為

    認可大腦袋的技術,那是它至今為止見過的最天才最瘋狂的科學家。大腦袋改造的“棺材”也理

    所應當有一錘定音的性能一它抱著 這麽美好的期待複返戰場,意圖扭轉主體的失敗,然而,它

    覺得自己現在正陷入和主體相似的困境中。

    一麻煩的家夥!

    佐井久之用藤蔓卷起棺材,向後一跳,和僵持不下的戰場拉開一些距離,正盤算著如何才能

    插手,就見到警視正帶著知音愛美和經紀人小姐趕了過來。

    “喂!你們不要命了!”它怪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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