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熙暗不知道是虛無還是實體,那如雨如霧的朦朧就如同一場幻覺,馬恩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當他的腦海中

    浮現二十四節氣中的“雨水”,就立刻感受到了潮氣。黑暗是濕潤的,迷離的,如有霧氣升起,在黑暗中暈開一大片淡淡的

    陰影。

    由此,黑暗的便不再黑暗,比起什麽都看不見,仿佛又有了別的事物的輪廊。當馬恩意識到的時候,內在之眼周遭的潮

    濕程度已經凝氣為水。當卷軸從內在之眼的深處鑽出,馬恩再一次覺得自己有了身體。然而,他完全弄不清“自己”到底是

    什麽,亦或者說,讓自己意氓到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自己。

    在身體徹底被黑暗溶解的時候,自己是內在之眼嗎?應該不是的,因為,他能夠清晰認知到自己的主體,並非內在之眼

    本身,更並非存在於內在之眼內部。內在之眼更大程度上,隻是自己的一部分,是被包含的關係。

    在科學的世界裏,白我意識的存續必然依賴於物質載體,那麽,當時自己的物質戟體究竟是什麽呢?是自己置身的那一

    片黑暗?是自己的身體融解後,才在黑暗中產生了雨霧?亦或者說,自己的身體依舊存在,隻是在板大程度上與感受性分離

    了?

    太多的問題,馬恩自己根本找不到答案。所有變化,都在他所不知道的領域中發生。而他也同樣很難想象,究竟是怎樣

    的力量在推動這個過程。他覺得自己主觀上沒有微到任何事悄,但也無法從客觀上去認知自己究竟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怎

    樣的作用。

    怪誕的《七轉洞玄秘錄》所帶來的二十四個古怪符文,哪怕從常識的二十四節氣H出發去解讀,所產生的古怪現象,同樣

    無法用常識去解釋。而這些現象發生時,所導致的結果,雖然和二十四節氣的常識意義有那麽丁點相符之處,可終究還是似

    是而非。

    馬恩嚐試過,從人文考據中追尋二十四節氣的真意,但他發現,在怪誕離奇的事物麵前,常識的二十四節氣反而是沒有

    力量的。可是,怪異的節氣意義,卻具備關鍵性的力量,並且,也往往在某個關鍵的時刻才能認知到。

    認知不等於理解,這些突如其來的認知,就如同靈光一現的念頭,陡然出現在腦海中,從這羚羊掛角的痕跡來看,倒是

    和“旋律”極為相似:它們鄱出現在心裏,都和自己息息相關,並且都帶來怪誕的力量。

    馬恩發現自己的思維又再次變得活躍起來了,當他可以思考二十四節氣的時候,可以思考自我的存續時,那種被壓迫的

    ,瀕死掙紮的感覺也一並消失了。黑暗依舊,雨霧依舊,朦朧依舊E,可他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半點不適應,甚至於,之前身

    體被融解的恐懼也消失了——馬恩陡然意識到了,自己此時此刻,並不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消失,也不覺得自己的思考也正

    麵臨消失的危險。若非此時此刻的反思,也不會覺察到,自己是何等白然而然地,理所當然地,存在於這片黑暗中,就如同

    被這片潮濕的黑暗所孕育。

    馬恩依日感覺不到一個具體的身軀,可他真真正正看到了“內在之眼”。

    過去馬恩用以認知內在之眼的方式,僅僅是通過它進行觀測。一個很理所當然的道理:既然能夠通過它觀測,它當然就

    是存在的。

    馬恩可以去感受,去盡情地想象“內在之眼”這一事物。而在這種想象中,它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強烈。馬恩在自述的小

    說中,形容它是“從腦海的深處,鑽出了顱骨,漂浮在頭頂上方”,也描述過它“可以變成一條長長的線,掃過一大片區域”,乃至於還有第三種形態,結合了前兩種形態的功用。

    每一次“內在之眼”的變化,都是馬恩通過對其觀測所得的結果進行總結,去反向想象它是什麽樣子。哪怕在黑暗失去

    了對身體的感知,“內在之眼”的暴露也隻是這種想象的一個環節,是對自身體驗的一種感性上的描述,而這些描述也都基

    於它並非是自己的幻覺。

    然而,“內在之眼”究競是什麽樣子?是怎樣的一個形體和狀態?除了在想象中去描繪,馬恩自己也無從進行認知。他

    是一個人類,有想象力,有常識水準的科學知識,可以盡情想象:“內在之眼”從腦海深處飛了出來;某種怪誕的力量在“ 內在之眼”深處埋下了種子;還有冷與熱的希環,就如同有四季變化,符合二十四節氣的意義;於是,那一粒種子便生根發

    芽,又漸漸長出一株小小的植物等等。就好似所有發生在體內的異常變化,其源頭都能追述到“內在之眼”—

    可這些都隻是感覺,都隻是想象,都是一種內向的符合自身邏輯的感性描述。這些想象上的描述,依靠的是馬恩所知道

    的情報,它當然遵循

    人類的邏鉗,哪怕普通人也覺得可以理解,十分形象生動。放在小說中,就好似有了一個等級的劃分,

    讓人覺得有了規劃,井井有條,至少並不淩亂。

    可即便如此,這些描述依H不是真實無疑的,已經確證過的現象,它依舊隻是想象,馬恩實際上沒有觀測到任何東西。

    直到卷軸從“內在之眼”內部鑽出來,馬恩才第一次,對“內在之眼”有了一個更加直觀的認知——盡管仔細想想,他

    自己也覺得奇V,自己明明感覺不到身體,究竟是用何種器官,去進行這種認知的呢?

    可是,他依舊覺得“看”到了,並非想象。正因為過去都是想象,所以現在才有了對比,可以聲稱自己“並非是在想象

    內在之眼””,i而是“實際看到了內在之眼”。

    “內在之眼”在這種直觀的視覺體驗中——盡管不知道這視覺是如何產生的——就是一顆實實在在的眼球。一枚頭大

    的眼珠子,馬恩可以描述它的形狀,它的體積,甚至是它的質感和重量。它以白色為底,遍布血絲,和馬恩所知道的任何生

    物的眼球特征,都有微妙的區別,但毫無疑問,完全符合人類常識中“眼球”的觀感。

    它既獨立存在,又是活性的,在潮濕的黑暗中,就好似浸泡在營養液裏的培育器官。它的眼瞳很大,占據了球體的三分

    之一,可以清晰看到發散的色層,第一眼看去是褐色,似乎又帶著一點黑色,近似於亞洲人的瞳色,再仔細看,又能找出紅

    色和綠色,似乎還有別的顏色,它的色彩是如此的豐富,但也如此的微妙,就如同萬花筒一樣。

    在馬恩看來,這顆哏球的色彩豐富,內涵深厚,質感溫潤,明明是十分古怪的東西,竟然有一種很美的感覺。

    它當然沒有眼皮,但它也會眨眼,這眼瞳會上下開合,就像是眨眼一樣。

    而卷軸,就是在這瞳孔打開的時候,從內部一點點鑽了出來。馬恩也能夠感受到這卷軸的質感,整體上像是絲綢,他雖

    然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卻有一種全方位的觸覺——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抓住了卷軸,卻並不是用手。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又莫名其妙地浮現了更多地念頭,例如:自己不是沒有身體,自己所感受到的,這片潮濕的

    黑暗本身,就是身體。

    在這些念頭中,甚至還有一種奇妙的邏輯:黑暗確實溶解了自己的身體,可溶解的身體並沒有消失,隻是成為了黑暗的

    一部分。基於《七轉洞玄秘錄》的二十四節氣之“雨水”,以“潮濕”的現象標往了自己的身體,也意味著自己掌控了這部

    分黑暗。

    從這個邏鉗的角度出發,能夠得出一個結論:潮濕的黑暗包容了一切,內在之眼和卷軸都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能夠

    清晰地觀測到,認知到並掌控住,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倘若要思考“自己的身體”這個問題,可以得到一個大致的輪廓:所有彌漫著潮氣的黑暗部分,包括那些比黑暗還要淡

    上一些的陰影,全都是這局身軀——它是沒有具體形狀的,所以也不用去區分什麽手腳、五官和內髒,潮濕的黑暗本身就是

    全部功能性的綜合體現。

    是的,這是一個強行的邏牲,一個近似於妄想的認知。沒有第三方證例,隻剩下白我感知,白我想象,和白我認定所規

    劃出來的整體。除了自己的認知之外,沒有任何參照物。

    馬恩已經想好了如何在新的小說中,去描述這種感覺:你可以肯定認知,也可以否定這種認知,但這種認知依舊會存在

    你的腦海中,因為它同時也是一個念頭,一種想法,簡直瘋狂之極。但你卻不得不承認,你無法擺聰這種瘋狂。

    是的,馬恩覺得自己有點瘋了。但他還記得自己的責任,還記得那些深入骨髓的痛苦。這痛苦和責任相互依存,也是一

    種念頭,一種深深紮根在思維重的認知,再瘋狂的認知也沒能將之摧毀。因為,這並非是一種生理上的痛苦,而是心靈的拘

    束,是內心的失敗,是思考的結果,是過去的經驗,是自我認知的一部分。

    假設這痛苦岔徹底消失,馬恩覺得那定然是因為自己徹底死亡的緣故。

    正是這些懼深蒂固的痛苦,讓他過去認知的一切都依舊存在,因為,他的過去總是和這痛苦深深糾纏的。他也始終明白

    ,無論自己的體驗多麽怪異,哪怕是真的變成了瘋子,也不會對現狀有任何改變。因為,這片黑暗不是一個安穩的環境,正

    好相反,它是由敵人製造出來的,毀滅性的力量體現。

    馬恩告訴自己,要用理性去看待這些怪誕的體驗。因為,無論自己發生了何種變化,依舊危機重重,稍有不慎就會死亡。而這也是麵對“神明”時,最極漏的考驗。

    而這樣的處境,大體上沒有超出他的判斷,隻是多出

    了一些細節上的變動。然而,麵對“神呀”,細節本來就是難以把

    握的。

    既然沒有超出預計,計劃中的事項自然也可以繼續執行。並且,也隻有這麽做。在他所有的準備中,針對午夜迴響這一

    環境的手段是既定的,就是這個卷軸。

    他當然知道這卷軸是什麽:過去在午夜迴響中聆聽“旋律”,結合二十四節氣的力量,在內心中孕育出來的“山河圖"

    濕氣在黑暗中擴散,淡淡的陰影遍及之處,馬恩仿佛能夠感受到其中的一切。而他雖然無法描述自己感受到了什麽,但

    確實有一些心驚肉跳的恐懼感。他下意識知道,潮濕並非這黑咯中唯一存在的異常狀況,有一些變化,正在黑暗中迅速誕生

    ,擴散,它們要不數量很多,要不極為龐大。

    那些變化的源頭是什麽?也許是一些現象,也許是一些怪物,也許是實體的,也許是一種黑暗環境的異變。總而言之,這就是一片黑暗的森林,獵手們敵於其中,尋覓獵物——哪怕是無形的濕氣,也會遭遇在某一刻,某一處,變得幹燥。

    這種感受,直接在他的想象中勾勒出朦朧的場景,馬恩也分不清,自己認知到的,究竟是一場自欺的幻覺,還是確有實

    物。因為,他在產生這樣的念頭時,這片黑咯森林,危機湧動的場景,也迅速更有存在感。

    馬恩開始能夠看到一片高大的輪廓黑色的、有好多繩子的、粘粘乎乎的、像樹似的東西。從黑暗中站起來,宛如在地上

    蠕動著爬行。有著粗壯的,如水桶般腦腫的身軀,有大量鞭狀觸須,像是榕樹般粗壯的根係,亦或者是柔軟如柳枝的枝條。

    這些觸須如活著的毒蛇,甩動著,搖晃著,盤成一團。它們穿過潮濕的黑暗,沒有受到半點影響,隻是發出嘶嘶的叫聲,像

    是吸食著這些潮氣。馬恩還似乎能夠看到,它們的下半身是更加粗大的,如同爬行動物四肢般的蹄子。

    它們是異形的,散發出惡臭,但輪廓看起來有些像是樹木。旌種粗大的下半身是樹根,長滿觸須的樹身,最頂上甩動著

    的觸須如同樹冠。

    但是,它們當然不是樹木。潮濕的黑暗,似乎就屜它們最喜歡的環境,因為,馬恩看到它們搖晃著可怕的輪廓,徑直往

    這邊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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