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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馬恩重新站在奇形怪狀的安全屋門口時,已經是清晨六點。夏季的陽光很快就要酷烈起來,但在此時還是十分清爽。茂盛的樹冠和山崖上的植被讓這一帶的空氣濕度適中 .在這麽一個繁華的大肺中,保留有這麽一大塊自然生態的地皮.在祖國的時候很是少見。馬恩提著新生的黑傘,抬頭向比方眺望,神社的屋信隱約從有隨蔥蔥的植被中露出一角,他的目力可以清晰看到簷角處垂吊的風鈴,當涼快的晨風拂過山林,讓整個林地沙沙作響的時候,他似乎也能夠聽到清脆的風鈴聲-他摸了摸前胸,吊墜就掛在脖子上,那個變形的五芒星緊貼肌膚 ,帶來絲絲涼意。這個吊墜的樣子要說有多麽新奇也不盡然,整體用粗鐵]成, 說精致也不盡然,細節粗狂,看起來經流傳多時,大片地方出現磨損,紋理變淺了,不認真看,還以為線條時斷斷續續的。安全屋裏的兩人聲稱,這是古老的製品,而越是古老,就越是有效. 這種東西已經轉手多次,也不知道究竟都有誰佩戴過。馬恩仔細觀察過這枚吊墜,卻完全看不出它有什麽奇妙的地方。給人的感覺,既不是古文物,也不是收藏品,單憑外觀肯定賣不了幾個錢,也難以辨別其藝術價值和曆史價值。所有關注這枚吊墜的神奇功用, 都傾向於-種“信仰” 和“護身符”。但很明顯,馬恩所知到的所有正注冊,廣為人知的宗教派係都沒有使用這種扭曲的五芒星作為標誌。

    用“五芒星”做象征的事物很多,但從線條帶來的整體感覺而言,這個五芒星的 “變形” 也很別具-格。或許些興趣小眾的人會喜歡吧但馬恩自身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他也談不上多相信這個吊墜,比起吊墜本身,他更相信自己新交的這兩位經曆奇特的朋友,所以也就愛屋及, ,淡淡地相信這枚吊墜罷了。比起信任.他更相信兩位新朋友反複強周的警告:這不是什麽好東西, 但一 定會在某個時刻幫上自己。馬恩向安全星招手告別,灑脫地轉身走入來時的道路。

    禦手洗教授指引他過來時,他尚無法分辨這一路上的路標:它們是石頭、樹幹、草皮和蜂窩等等看起來自然存在的東西。這裏還有許多看起來自然而然的事物會讓人下意識拐向其它地方。 當大腦袋將黑傘的資料在他的腦海中解壓,並對他進行催眠的時候,也將正確的路線和路標灌輸到了他的記憶中。但要認真迴想起具體的介紹,也是沒有的,那就仿佛是一 種本能,種自然而然的反應。馬恩再次看到這些自然而然的風景.無論是個體的事物還是一連串事物的整體 ,都已經和來時有了相當大的差異。這不是視覺上的差別,是感覺上的異常。他已經知曉卻無法複述,宛如魔法樣的秘密,正以一種隱晦的方式告訴他如何走才是正確的路線。他現在也可以和禦手洗教授一樣,帶其他人穿過這片偽裝重重的山林,前往安全屋了。可是,他覺得自己大概不會那麽做。安全屋之所以爾為安全屋, 自然是有理由的。大腦袋明明有著科學前沿的知識, 也是見證過星辰大海的人,卻又因此對安全屋之外的世界充滿了恐懼。它被一種在大多數人眼中猶如妄想的恐懼捕捉了, 但是,誰又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麽一種冥冥中的存在在關注著它呢?被害妄想,亦或者不是,馬恩自己也無法確定,他隻是覺得,既然大腦袋都隻剩下了一個腦袋 ,那個模樣自然會對他的精神狀態有強烈的影響。

    人的身體是一個精密的整體結構, 單純隻剩下一 個大腦到底會發生什麽,他完全無法想象。哪怕這個大腦裝在罐子裏,既可以維持活性,也有如同肢體一 樣靈活的工具, 很是神奇,但這些機械的東西總沒有先進到能夠完全昔代原本完整身體的構造和功用吧?

    人的身體對人的意義,可不僅僅是吃喝拉撒這麽簡單,也不僅僅是承載人類思維的基礎,在馬恩看來,它更是構成人類思想的核心一個人開始思考 .這個思考的構造從來都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人類的身體讓人這麽去想,身體完整不完整,在其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馬恩一直都有這種想法:與其說“自我”存在,不如說“自我”從來都不存在,那不過是身體共存的每部分的功能總和而已。除非外星人對“人” 這個構造下過工夫,仔細研究.否則,它們的技術也不可能製造出完美的替代品。而大腦袋也承認,自己對“人體”的了解沒有深刻到”全知”的程度,所以,它也不可能利用自己的技術對缺失的部分補充完整。三號房的鄰居朋友是瘋狂的,這個大腦袋也同如此,禦手洗教授倒是沒有說錯。在這些朋友裏,大概就隻有禦手洗教授本人還算是正常人馬恩信步而行,找到昨晚兩人前行的隱約小徑,又以小徑起始為坐標,終於來到禦手洗教授提及過的直接通往神社的台階。蜿蜒的台階有一大段被茂盛的林木遮擋 ,馬恩站在台階中部,向上看不到台階的盡頭,也看不到神社的正門,向下也同樣看不到台階的起始。他平靜地審視了台階表麵, 明明是有隨蔥蔥的小山包.卻沒什麽葉子,灰塵也不明顯.散布成淺淺而規則的紋理,

    似乎已經有人打掃過了,也許神社的人每天都會打掃這條台階。

    他向下走了不久.就看到了水漬,明顯是人為潑西出來的。前方也隱約傳來觀扭晃蕩的聲音,轉過一個彎,馬恩就看到了一個巫女一日島本士宗教的神職人員.無論禮節還是裝扮分都有一種宗教性的含蓄美感,算是日島文化的鮮明代表之一采著平底的木屐,肩挑-擔水桶,似乎有點辛苦地走在台階上。馬恩想.神社裏總該通了自來水吧,但是,這個巫女仍舊要從下邊挑水,無論是鍛煉還是信仰.都讓人感到她的辛苦。巫女走了幾步,站定原地歌息一會,卻沒有把擔子放下來。她抬起頭,越來越明亮的晨光讓她不由得眯了眯眼,就在不知道反複攀過多少次的台階彎道處,- 抹深沉的紅色如同錯覺 樣陡然出現。她愣了一下,這才看清楚, 原來是一 個男人一 這人的打扮總體而言, 不應該有什麽古怪之處,深色正裝就如同平日裏經常看到的上列班族一 樣。隻是,或許是時間和氛圍的緣故,才讓她有一 種奇妙的感覺。這人身上的領帶和帽子的顏色低沉而強烈,那身單調的外套反倒變成了襯托。

    深紅色的存在感下子就變得強 烈起來。她對這人的印象,-下子就全被這種深紅色填滿了,反倒覺得這人麵目模糊,看不清是什麽樣子明明知道不可能.但這個巫女還是覺得, 這個人就如同是某個精怪變身.而自2正經曆者一個如同傳說那般怪 誕卻美麗的橋段。人和怪異,就是這樣在仿佛偶然的一天結識,又在並非偶然的一天天裏延續著,直到注定分離的那個日子。

    巫女的腦海中浮現一串串隱約的妄想,讓她更加覺得,自己或許不應該去注意他長得怎樣,免得破壞了這份奇妙而迷人的氣氛。

    然而,對麵的人先開口了:”早 上好.

    這個聲音讓巫女如夢方醒,她心底不禁有些埋怨,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打招唿呢?哪怕就這麽擦身而過,也會留下一個更加美好的迴憶吧

    “不打招唿?那不是很沒禮貌嗎?”那個人這麽說。巫女驚訝地微張嘴巴。

    “我沒說什麽吧?”她愕然說。

    “你的眼睛在說話,它在埋怨我呢。”陌生男人平靜地微笑者。

    陽光從這個陌生男人身後西落,巫女突然覺得這個笑容有些晃眼,讓人恍惚,之前那美好而虛妄的錯覺似乎又再次浮現了。她不想迴答,想要挽留這短暫的錯覺。

    “-大早就挑水,真是辛苦了,這是修行嗎?”男人又主動問到。

    “是的. .我馬上就要進行神職人員考試了,通過後就可以轉為正職。”巫女定了定神,迴答到:“以前我的性子很跳脫,肯定是考不上的。 後來我在這裏的神社修行,每天都挑水,覺得自己成長了許多。”她說了平日裏肯定不會對外人說的話,這個陌生男人有點神秘,但也有一種異樣的親切,就如同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那祝你夢想成真。”陌生男人說:“我叫馬恩, 你叫什麽名字 ?"

    馬恩先生?”巫女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奇怪,不太像是日島人的名字,但沒有追問下去,迴答到: “我叫鷲峰紅苑。

    “你已經高中畢業了?"馬恩問到。

    “對,我姐姐在這邊的學校做老師,她隻願意做兼職的巫女,所以,我就來修行了。’

    “你其實不喜歡當巫女?”

    “沒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不過我沒有姐姐聰明,做不來其它工作 ,所以,做個巫女也挺好。”她這麽說。

    “讓我猜猜你的姐姐。”馬恩說。其實,就在這位年輕巫女提及姐姐的名字和工作時.他就已經在安習館裏找到了熟悉的印象。

    “你姐姐是鷲峰紫苑,在桂正和先生的安習館工作,對不對?”他說。

    “你怎麽知...年輕巫女再一次微張嘴巴,- 臉愕然,她又開始懷疑了,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精怪,之前還借口說什麽“看到了神”,其實就是讀心術吧?而且,明明是大晴天, 卻還提著一 把樣式古舊的黑傘。總而言之,初看起來和一 般上班關沒什麽差別,但仔細看看,卻又處處顯得不同。盡管巫女從來都沒有見過真正有讀心術的人,但不妨礙她認為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不,存在這種披者人皮的妖魔精怪。

    “我也是安習館的老師,你姐姐的同事。

    "對.她不時會迴來,今天也在。” 年輕巫女連忙答道 ,她隻是有些意外,因為之前的妄想,讓她沒有想過會是姐姐的同事一這個答案正經又無趣,簡直煞風景,如果這人一 開始就擦身而過,該多好啊。

    “看,你又在埋怨了。”馬恩的笑容微微有些歉意,“我不太清楚是怎麽迴事 ,但或許我應該道歉?”

    年輕巫女的臉都嗟紅了,卻察覺自己還挑著水,連忙放下擔子,連連擺手 ,說:“是我唐突了 ,不是馬恩先生你的錯。

    馬恩沒有追問巫女到底在想些什麽.雖然是熟人的妹妹.但也是萍水相逢。隻是,他覺得這個年輕巫女的內心活動全都寫在臉上,太容易了。

    ”那你替我向她問候。”馬恩說:“我還有事情 ,就先告辭了。

    馬恩說走就走,和巫女擦身而過。一個轉角了。 這麽快?她隱隱吃驚,但又來不及想什麽,隻是朝那邊叫到:“馬恩先生 ,你不上去坐坐嗎?"她隻見馬恩抬手揮了揮,身影就轉入拐角,隻隱約能從植被的枝葉間隙中看到一個輪廓。很快,就什麽都看?自己之前應該想到的:如果這位馬恩先生沒有去過神社, 那他是從哪裏下來的呢?如果是從半山裏鑽出來, 應該沒什麽正經人會這麽做吧,更況, 半山裏有些不好的傳聞。對巫女而言,這個陌生男人的出現和消失,都給她帶來了許許多多奇妙的聯想一一即便她知道這隻是自 己的妄想,但還是不禁去這麽幻想她在原地站了一會,才重新排起擔子,- 步步沿著石階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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