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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夜風吹拂著馬恩的身體,讓他感到有些不同六月的寒意。鄰居朋友正在做的事情,他無力去阻止,很難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而腦袋裏也塞滿了隱隱約約的東西,無論如何迴想,都無法將它挖掘出來。他知道,哪怕現在挖掘出來,對渡過眼下的危險也沒有什麽幫助。

    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麽,他這麽告訴自己,可越是告訴自己,就越是無法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有點焦躁了。盯若被注連繩纏繞的岩石, 等到那雜草叢生般的想法消失後,轉眼看向鄰居朋友一 對方已經離開可以看到注連繩的位置.扛若屍體迴到神龕前,他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事情.就仿佛忘記了馬恩一樣。

    馬恩有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斷指,悄然將纏繞紮實的繃帶和夾板鬆開。過程有些痛苦,但他知道,或許等下還需要更多的痛苦。迴想這一 路上的詭異離奇.真正的人身傷害很少,反倒是莫名其妙的心理精神影響很頻繁,可人就是這樣脆弱的東西.比起身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往往會讓人更加痛苦。大多數人,馬恩見過的大多數人,隻是身體上的痛苦,一般響夠堅持下來 .可是,換做是精神上的折磨,人們的崩潰就像是雪崩-樣。這讓他有了一 個很明確的認知:人的脆弱,不僅僅是體現在肉體的脆弱上,更體現於精神的脆弱上。要應對精神_上的傷害,人類並沒有什麽行之有效的手段。從古至今, 有不少關於“如何讓精神意誌堅強起來”的方法深討,然而,人的精神意誌能夠堅強到何種程度, 或者說.怎樣才算是意誌堅強, 並沒有一 個明確的標準一 所有研究出來的增強精神意誌的手段,都無法普及到大眾身上

    “堅強”的永遠都是少數人,仿佛這個少數人的比例就是標準。

    哪怕不以“全人類”為範圍,而僅僅局限在郵局的工作人員中,馬恩也不覺得自己有達到這個比例己的判斷,大致也就是平均數值稍稍靠上一 些罷了。為此,在最危險,最無助的時候.他隻能采用“讓肉體感到痛苦”這種原始粗糙的手段,去對抗詭異離奇的精神危機。

    馬恩無法保證自己接下來,身體會不會受到影響,但是,他至少要確保自 己的精神不至於崩潰,讓自己的記憶得以保存。否則,即便身體沒事,接下來也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竟,人就是這麽一種需要思想精神和意誌去推動行為的動物-

    真是痛啊。

    馬恩輕輕壓住傷口,痛楚就沿若神經一波波湧上來,就算放開手,這種痛苦也綿綿不絕。他什麽表都沒有,越是想若這種痛苦,腦子反而就更加清醒起來。

    然後,安靜地站在鄰居朋友身後的他,咧開了微妙的笑容。

    “你打算怎麽做?”馬恩問到。

    “嗯,_”鄰居朋友發出模糊的咕噥聲,將屍體放在旁,“感覺 ,感覺到了, 就是這種感覺啊啊,湧起來了.有聲音在我的腦子裏說話。我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聲音 從我的身體裏鑽出來。

    他身上的藤蔓枝葉就像是失去了控製般顫抖起來.仿佛在另一個意誌的引導下 .以一種奇異的節奏和軌跡揮舞.時而輕盈的.時而剛健的就像是在跳舞,而那唿唿的破風聲,就如同迎合這種舞蹈的古樸音樂。馬恩看若這些藤曼枝條的舞動,體內也有一種輕微的不適感,不是烈,被斷指的痛苦壓了下去。馬恩覺得,眼前不是鄰居朋友自已在做什麽,而是那纏繞著他的身體.從他身體裏長出來的奇特植物正在做著某種事情一他很快就聯想了祭祀, 但是,眼前的景象太過於迷離詭幻,讓他也無法立刻確定。

    鄰居朋友那巨大的身軀砰然下跪,他盯者神龕,身上的膿液就如同汗水一樣不斷冒出來,他的身體在發抖,就像是在承受者某種巨大的壓1,可是,站在一旁的馬恩並沒有類似的感覺。他除了身體稍稍有些不適一 既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一隻覺得莫名其妙,沒有任何感觸。如果是別的宗教儀式,往往會帶給人一些獨特的精神感染吧,肅穆的、 邪惡的、宏大的、愉悅的、釋放各式各樣用有傳染性的情緒會連沒有信仰的人也不自覺投入其中。這位鄰居朋友正在進行的,應該也是一 種儀式,卻沒有帶給馬恩者如此類的感覺。有一種讓人無法認可的,感到不舒服的荒謬感,就像是這 個儀式之中不包含任何意義,是蒼白的 ,扁平的,胡亂做出來的,沒有內容。

    古舊的神龕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在馬恩想象中,應該有什麽奇異的現象直接呈現出來,亦或者借助周邊的環境表現出來多少讓人 可以感覺到一種隱隱約約的變化。然i,他距離鄰居朋友是如此之近,卻隻覺得一切正常。

    就連自己祖國裏,那些封建迷信,確實沒什麽效果的鄉下把戲,都董得渲染氣氛,而這位鄰居朋友正在做的,仿佛就隻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鬧劇。

    太可笑了,太荒謬了,太胡來了,可是,有太多詭異離奇的事情圍繞結緣神發生,讓人無法不去在意。

    馬恩睜大了眼睛,試圖找出一兩處痕跡說服自己:正在有什麽事情發生。

    可是,他越看就越是迷糊,昏昏欲睡,眼睛和身體都漸漸變得酸痛起來當他意識到的時候 ,卻警醒到, 鄰居朋友的儀式才進行了不到分鍾。

    想想看,這不是很可怕嗎?才是五分鍾,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就開始變得軟弱了。

    然後,鄰居朋友的咕噥聲漸漸提高了,變得響亮,尖銳.最後就像是扯若嗓子在尖叫,讓人覺得儀式的頌精正漸漸進入-個不可思議的階沒.可是,仍舊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麽。馬恩還記得噩夢中那些列隊前行的怪物也喃喃有聲,對比起來,絕對沒有鄰居朋友這麽激烈.這麽高亢,雖然聲音最基礎的感覺都是粗鄙原始的,卻可以讓人清晰感覺到內容不樣。

    馬恩不禁再一次確認,這位鄰居朋友在這群怪物之中確實是不樣的,特殊的,可能這種特殊不僅僅表現在能力上,也表現在地位上他平時看起來像是站在自己這邊,有諸多不認可怪物的表現,在怪物和人類之間遊移不定. 立場更像是傾向於人類,就如同是怪物中的叛徒,是意外出現的不協調音。可是, 在怪物這個群體之中,他的存在又有怎樣的意義呢?真的隻是一次意外造成的偶然產物嗎?如果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那麽,他和鬆左e門那仿佛人類恩怨般的爭鬥,又真的隻是其身而為人時的恩怨的延續嗎?是結緣神和怪物群體內部的錯誤嗎?亦或者,這種鬥爭本來就是圍繞結緣神構成的那宏大的怪物內部體係中的一部分?是那原始儀式的一部分?

    馬恩的額頭上有冷汗冒出來。因為.放在人類的原始儀式中.特殊地位的人以死鬥為形式,作為儀式的一部分.這種情況確實很常見。

    鄰居朋友,鬆左衛門,宮野明美一三人之間的糾真的是人類的恩怨情仇嗎 ?如果這是由他們自身的特殊地位所決定的,那麽,隱隱和宮野明美相似的廣田小姐.以及和廣田小姐有特殊關係的自己.會不會是這種由特殊地位所決定的特殊儀式的延續?不,往更深處想.或許這個儀式擁有的傳承性,正在以 “涉入鄰居朋友和鬆左衛門的爭鬥中”這形式表現出來。

    我和廣田小姐,也是某種承上啟下的儀式的一分嗎?

    馬恩覺得自己的腦子轉得飛快,可是,這些念頭都不是他主動去想的,就像是自然而然就從腦子裏鑽出來的。他用力扯了一下斷指 ,那陡然大增的劇痛,總算將這些念頭從腦子裏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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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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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清醒過來,就立刻捂住耳朵,不去看鄰居朋友那古怪的儀式,那種“鬧劇”的荒謬感覺已經無影無蹤了。然而,就算他不去聽,不去看,鄰居朋友的身影和聲音卻烙印在腦海裏,按照自己那不由自主的想象持續進行者一這已經不是意誌有多堅定的問題了,就算自己不去想, 腦海中的景象也不會停止,不會消失。馬恩躁躪著自己的斷指。

    疼痛,現在隻有疼痛可以作為自保的武器了。

    他一邊感受源源不絕的痛楚,一邊從口袋裏掏出那張曾經在需夢中救 了自2-命的紙團。他哆哆嗦嗦地攤開紙張,凝視著上邊的二十四個奇怪的符號。 鄰居朋友那古怪的咕噥聲繼續在耳邊.在腦海中放大.變成了不似人可以發出的奇特的顫音,就在這個時候,馬恩腦海裏的一根弦似乎也被這顫音撥動了,

    是二十四節氣。

    馬恩陡然想起了,自己的確對這二十四個奇怪的符號或文字做過研究,而且,研究資料就放在四號房裏,有一大堆。

    一直都無法將自己- 直在研究的二十四節氣和這張紙團聯係起來 ,可就是在這古怪又危險的時候,卻莫名其妙地想通了。這讓馬恩有一種峰迴路轉的感覺。

    當他迴憶起來的時候,立刻有一 個聲

    一四月立,夏為節,大也:至此之時,物已長,成以為目。小滿為中物,生,小得並滿,故以,小滿為名也。不,似乎有些不對。馬恩意識到,這是對節氣中的“立夏”和“小滿”的解釋,但是,這個解釋似乎有點不對勁。

    但是,已經容不得他再去迴想關於立夏和小滿的資料了。他的腦海中,這種讓他感到不對勁的解釋一遍快而模糊, 整個聲音糊成一團。就像是一 個巨大的遊渦在他的腦海中攪拌,有什麽巨大的東西要從這遊渦下邊鑽出來, 要破開這“思想” ,從物質的大腦,頭骨, 額頭中鑽出去。馬恩痛苦地閉起眼睛,隻覺得天地旋轉,自己的雙腿都軟了。可明明眼睛已經閉上了, 卻仍舊可以看到這片墓地以及正在墓地裏進行的

    個俯瞰般的視角,正在將墓地的全景映照出來。

    灰黑色的破舊神龕,跪在神龕前尖叫的鄰居朋友,他身上以奇異的節奏和軌跡飛舞若的藤蔓枝葉,-座座 上包和墓碑,以及那個被注連繩纏繞的岩石一 那岩石被鄰居朋友說成是結緣神的神國和現實人間的分界,在日

    島民俗傳說中,注連繩所在的地方,確實有類似的說法。

    此時此刻,馬恩確實“看"到了,有一 條條絲狀的東西一無法認知是什麽 顏色,是怎樣的光澤,隻能形容為細細長長的樣子一正從岩石後飄出來,且,已經有許多細絲飄出來了,仿佛在迎合墓地裏的詭異節奏般起伏不定。俟地一下,沒有聲音,隻有一種急促的銳利的穿刺感,其中-條細絲鑽入了被擱置-旁的屍體中。

    接下來,馬恩什麽都看不到了。他的腦海仿佛被炸開般,什麽都無法去想,-種強烈!的躁動的血腥的渴望在催促他去做點什麽,去傷害什麽,去進行某種儀式。仿佛隻要那麽做, 就能夠讓自己獲得超越常人的不可思議的力量

    “不,不,不!”馬恩將腦袋用力砸在地麵上,拳頭也用力砸在地麵上。 這個做法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立刻躁踴自己的斷指,讓劇烈的痛苦將自己從那負麵的渴望中解脫出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如同前方的鄰居朋友-樣,頹然跪在地上了。馬恩劇烈地喘息著,他下意識摸了摸額頭,額頭的皮膚已經裂開了,豎著裂開 條縫。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裂開的,或許是砸在地上的時

    他隻知道,自己最後產生的那負麵的渴望是不對的,或許有人會說,那同樣是自己的一部分 ,但對馬恩來說,他不需要自認為不正確的西,無論那東西是不是自己的,是不是真的有錯誤和正確之分一 他隻想去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而不是成為自己本應該成為的人。馬恩至今為止的人生,有一大半是在和自己的某一麵做鬥爭一與自己的鬥爭 ,讓他成為了如今的馬恩,這才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

    “啊,我想起來.了原來,那個犯人就是栽在這裏.真是可怕的書啊。這一刻,馬恩終於記起來了.這張氏團上奇異的符號,還有那本不知正解的《七轉洞玄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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