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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恩躲進衛生間裏。

    隻有自己一個人的狹窄空間終於讓他放鬆下來,-放鬆 下來就立刻對著塑料袋嘔吐,就像是要把心肺都吐出來一樣。他一開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吐出了些什麽,感覺好了一 點時朝塑料袋裏一 看,裏麵竟然有大片大片結成塊的血汙,還有一 條,- 粒粒,看起來像是植物根須和種子樣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其他的東西看起來也不像是飯菜 總而言之,感覺不像是正常人會嘔吐出來的東西。馬恩用自來水漱口,又用手指挖喉嚨,-直吐到什麽都吐不出來為止。 他隻覺得雙腳發抖,一直都很健壯的身體從未有過這 般酸軟無力。但吐出這些東西後,卻又覺得心裏好受了許多,就如同一直在威脅自己的某種物事暫時離自己遠去了。

    又休息了半刻鍾,他才注意到被自己拗斷的小拇指。他還記得自己拗斷這隻手指的原因,無論是夢境裏還是現實裏,越來越詭異,越來越險,卻無處可逃的情況讓他隻能苦笑。從噩夢中帶出來的痛苦.讓斷指的痛苦也變得微不足道了。如今已經可以肯定,圍繞四號房怪談的可不僅僅是自以為的故事,而是一個離譜到了極點的事實。 從自己來到日島的前天開始.就已經在自己身發生了一短短的三天內, 在還沒有弄清楚具體情況的時候就栽了。

    現在好好整理一下情報吧。

    馬恩這麽對自己說,雙學接住冰冷的自來水潑到臉上好幾次。他覺得自己現在肯定已經患上了迫害妄想症,哪怕是過去覺得絕對不可能的, 以及自己不願意去懷疑的人.都已經不能相信.否則,難以解釋這接理而來的一連串怪事

    從東京就乘坐電車到神奈川,- 般來說,所需時間不會超過一個半小時。 馬恩記得自己是上午登車,而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入夜了,窗外的暴雨還在持續, 強度比起自己剛剛陷入噩夢之時根本沒有多大的變化。坐在自己對麵的健碩男人明確表示.如今這輛電車是從神奈川前往東京郜,如果對方沒有說謊, 那就意味若,在自己做噩夢的時候,在這漫長的七八小時裏,現實裏的自己肯定做了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亦或者,被做了-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有覺察到呢?馬恩完全無法從那個健碩男人的動作和表情的細節裏讀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仿佛他就是這麽認為的一- 自己要去的地方是東京不過,身邊的人看起來一切正常, 但結果卻- 切都不正常,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馬恩已經無法完全相信廣田小姐,隻希望廣田小姐也是如這些人一樣, 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希望自己這一個月來遇到的人們, 都是被迫的受害吉和不知就裏的幫兇,而不是有意識依靠團體力量去做這些可怕事情的犯人。

    一十萬人嗎?如果十萬人都是有意識的犯人,那就太可怕了, 太讓人感到絕望了。不過,哪怕不是所有人都有意識去做了這些事情,僅僅是被動無知地去做,那也同樣讓人感到束手束腳。馬恩在這個時候,才深刻感受到,三號房鄰居那句“你絕對逃不掉”到底是怎樣的意義。

    手導致這詭異到了讓人感到絕望的現況的幕後兇手,也真是讓人覺得 ,其到底還是不是人類每個人都是眼睛,哪怕在全民皆兵,想盡辦法發動群眾.挖掘人民鬥爭潛力的戰爭時期,也是+分困難的事情。再加上噩夢裏經曆到的事情.. 這切都讓馬恩更傾向於,幕後黑手不是通過正常的人際關係和人類社會組織形態去控製這個巨大團體的其中必然存在某些難以想象的手段。首先要懷疑的,自然是自己嘔吐出來的這些像是根須和種子樣的東西,噩夢裏那巨大的密林植被生態.以及從中展現出來的種種怪誕,讓馬恩不得不在意: 這難道是種人和植物奇生共生的異常狀況嗎?可是.這樣的想法又讓他覺得太過表麵, 噩夢中那個給了自己巨大壓力的不可名狀之物, 雖然給他一種“末知的自然規律”的感覺,但卻完全不像是和植物密切相關的東西。

    一如果一定要將噩夢裏發生的一 切當成是必要的線索來判斷,那麽 .當時所發生的事情無疑就是“一群怪物在進行祭祀” , 就如同原始人祭祀代表大自然規律的神明一樣。那個不可名狀之物或許就是那群怪物的“神明"吧。

    一但是自古以來 ,祭祀的神明和祭祀者自身的異常沒有直接關係的情況很常見,反過來說,更像是祭祀者將自身的異常歸於神明身上,認為是神明的奇跡。

    當然也不會是完全沒有關係.隻是,這種關係更多是間接的:就如同人類崇拜火神,但人選擇跳入火中死去,認為這樣就能迴歸火神的懷抱,這種行為是火神直接要求人類這麽做嗎?很顯然.並非如此。

    和人類的“火神”不-樣,那群怪物崇拜和祭祀的,是種可以直觀感受到的更 明確的東西,和人類從自然環境中總結出來的規律和意識形態有很大的不同之處。

    一那麽,是否可以認為,是那群怪物在利用某些植物操縱人類,但又覺

    得它們之所以有這種能力, 是因為它們所信奉的那個不可名狀之物賜予了這種力量?

    不.雖然還沒有更確鑿的證據, 但是,在假設人和植物可以共生的前提下,這種異常的植物和共生姿態完全有可能是那個不可名狀之物帶來的影響。 但是, “它"隻是帶來了影響,而並非有意識地去做這種事情,例如主動賦予人變成怪物的力量。 那群噩夢中的怪物也有可能曾經是人類,是人們有意識地利用和推動了這一切。

    馬恩的腦海裏,-個又一 個猜測浮現,但是,每個猜測都沒有一個明確的證據可以表明這就是真相。 仿佛真相還急藏在更深處,也許自己還是有什麽地方想岔了。反過來說,正因為四號房怪談的幕後故事是如此的深邃而晦澀,所以才讓人無處若手,導致它最終留給人們的印象隻是一 個“怪談"而已。那無法理解的情況,一 旦被安上“怪談” 的名頭, 似乎就可以讓人釋然了,覺得這就是理所當然了。而人類創造出”怪談”這個詞匯的義,想必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吧 ?

    “離奇之事物是切實存在的,但是,人自己才是釀成人類社會悲劇和災禍的罪魁禍首。”馬恩隻能這麽對自 己說。他不覺得自己可以抓住最終的真相,自己也無法處理那險惡又龐大的自然規律般的不可名狀之物。但是,如果將問題的範圍縮小,隻是去處理“人” 的事情的話,馬恩覺得自己還有一線希望。

    他知道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也不是根治問題的辦法,但卻是他唯一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即便將麵對的困難縮小到“人” 的範圍內,遇到怪物的機會也仍舊極大, 哪怕這些怪物都是人變成的, 也很難用對付人的辦法去對付它們。落入無計可施的處境也是可以想象的,如果要往最壞的方麵去想,馬恩已經無法確定最壞的情況到底有多壞了。所以,他隻能選擇朝自己可以承受的情況去想象和祈禱。他十分清楚,自己絕對不可能得到日島政府的幫助。 上島公介查無音信,正是置身事外的表現。但也正如桂正和先生所說, -旦自己首先使用犯罪手段,就- 定會被徹查,自己會變成犯人,失去如今的社會地位, 被扔進大牢裏。所以.哪怕已經有了最可疑的目標“鬆左衛門”, 也絕對無法直接對其使用暴力手段,而對這個人物的所有私下調直也隻會成為自己落入對方手中的把柄。無論來軟的還是來硬的,都似乎無計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又是理所當然的。談到執行力和暴力手段,又有什麽人可以比得過政府呢?如果“鬆左衛門"其人是容易對寸的家夥, 日島政府早就解決他了。想必上島公介引導自己這邊入場,也是閑棋落子,從沒奢望過自己這邊一定可以打開局麵吧?這位上島公介是個大麵子先生,經營人際關係就如同蝴蛛織網。隻有與祖國郵局有較為深入的關係.才能輕易弄到自己在郵局工作的評價, 這可不是“國際紅黨- 家親”和“單純的黨人如果上島先生是實事求是的人,那麽,就應該隻是希望自己這邊可以在絕體絕命的境況下,能夠爆發潛力 ,背水-戰,棄切,鬧出大靜,從而渾水摸魚地製造出讓鬆左衛門退場的機會一 僅僅是利用自己這個棄子去換取-個機會罷了。想通了這些情況,馬恩長長舒了一口氣,盡管形勢嚴峻,但總比連形勢都沒能弄明白更好。

    那麽,在這個無法逃離的戰場上,又有誰可以成為朋友呢?

    馬恩這麽想到。現在,他已經用邏輯大致串聯起四號房怪談的來龍去脈,明白了其中隱藏的危險,以及深水區的深度。所以才更加清楚,自己需要朋友,哪怕是不那麽堅定的朋友也沒關係,數量多少都沒有關係。朋友可以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可以想到自己想不到的事情,可以在危急的時候伸出援手,而不致使自己隻能孤軍奮戰。隻有知曉事件狀況,並有心去做點什麽的人,才能成為朋友。

    如此-來,似乎隻有三號房的古怪鄰居才符合條件。可是,這位鄰居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很麻煩。他已經在明示,必須殺死“鬆左衛門”了.但他有什麽好辦法嗎?馬恩更傾向於,如果這位鄰居真的知曉諸多實情.並且已經做出了殺死鬆左衛門的決定.那也絕非是想好了才動手,而是一 種被迫的冒險行為。票根_上明明白白打印有出發地、目的地和出發時間,僅從這些內容來看,自己確實是從神奈川的車站前往東京都的車站.登車時間則是半個小時前,可是馬恩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記憶。而紙團上也沒有染上汙漬, 它出現在噩夢裏救了自己一命,也讓馬恩覺得奇異。雖然不記得這紙團到底是怎麽迴事,但他越來越覺得這是十分重要的東西,越來越想弄清楚有關它的一 切:在自己的房間裏應該有相關線索資料,可是,之完全沒有在意過。

    現在看來,所有自2不曾在意的東西有可能才是真正要的東西,而敵人用了某種方法妨礙自己去在意這些東西。可是,要迴到四號房,+有八九還會和廣田小姐碰麵,他不擔心如何解釋自己明明說去神奈川,卻又立刻迴來的原因。隻是,廣田小姐已經成為嫌疑人,她平日裏為他所做的一切,尤其是最有可能下藥的飯菜,讓他現在有點抗

    拒,總而言之,是在疑點水落石出之前,不可能再坦然接受了。

    可是,馬恩也不太想用生硬的借口拒絕廠田小姐.隻覺得會傷了對方的心。畢竟,迴憶這一個月來的相處,廣田小姐的表現是那麽自然,沒有讓他看到半點虛假。如果廣田雅美隻是和自己見到過的那些人一 樣,隻是因為某種奇特的原因,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 馬恩還是希望能夠在解決四號房怪談後, 重拾這一 段感情。馬恩不由得想,過去的自己拒絕廣田小姐一定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對現在的自己而言,卻又不是那麽容易做到的事情。畢竟,內心在某個地方已經發生了改變, 過去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就不會再是理所當然了。

    一方麵 ,繼續和廣田小姐相處,對自己而言風險極大。另一方麵,如果自己表現出明顯果斷的態度,那麽,廣田小姐會傷心自不用提,在她背後若隱若現的黑手又會如何看待她呢?如果這段時裏,廣田小姐迅速接近自己就是因為幕後黑手想要監視自己這個四號房的新租客,那麽,旦她失去了這個作用,會不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呢?盡管這個想法十分陰暗,但從這個角度想想,廣田小姐的處境也會變得十分艱難。

    幸好,哪怕扣除今天,自己還有兩三天的空餘時間去思索有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要廣田小姐不再如同之前在車站那般突然就出現在自己的前。

    不過 ,果然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文京區已經是敵人的老巢,那麽,既然自己連離開都沒辦法,那麽,隻要迴到文京區,這些隱藏在暗中的敵人就必然知道自己己經返迴,他們到底會做什麽事情.根本就無法想象。盡管馬恩覺得形勢嚴峻,但是,僅就目前所知道的情況來看,在八月的那個日子到來前,自己隻要不做出格的事情.又或許暫時是安全的抱著這樣僥幸的,也隻能是僥幸的想法,馬恩離開衛生間, 迴到自己的座位上。這個時候,坐在靠窗邊位置上的年輕女性和中老年人也已經醒過來了,三人聊得正愉快.完全沒有馬恩記憶中那沉默尷尬的氣氛。

    馬恩一邊坐下,-邊對三人問到:“大家者是去東京都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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