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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恩抬頭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又過去二十分鍾了。他在學校裏的工作,要求他在九點之前抵達學校,但他往往會提前半個小時。

    新的學校叫做安習館,距離如今居住的公寓很近,騎自行車過去隻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鍾。或許因為近期內沒有遠行的要求,所以,雖然已經有了駕照,但馬恩仍舊在考慮是否需要買車。

    至少,日常工作是不需要開私家車的。

    “你今天去不去公司?”馬恩向廣田雅美問到。

    這些日子,廣田小姐的生活重心和工作重心都有向自家住宅轉移的傾向。雖然她是在職人員,但她的工作總給人一種很自由的感覺,最近兩個星期,她都是直接就在家裏完成了工作,每三四天才迴一次公司。

    “不需要過去。比起公司的事情,你的那把黑傘不是掉了嗎?我去給你買一把新的吧。”廣田雅美說到。

    ——掉了?

    馬恩愕然地抬起頭。可是片刻過後,他又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麽了。黑傘不是大意掉在了什麽地方,而是被自己扔掉了。可是,為什麽自己會扔掉黑傘呢?明明還能用……不,似乎不是“還能用”這麽簡單,不扔掉黑傘似乎是有理由的,可是,他琢磨了一會,始終無法想起到底有什麽理由。而且,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理由,自己當初就不應該扔掉。

    但是,馬恩卻覺得,自己雖然對廣田小姐提起黑傘的事情有點在意,但卻又不是那種追根究底的在意。那種朦朧的,不吐不快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別扭。可是,無論是否在意,事實都是,自己已經把那把黑傘扔掉了,無論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現在也無可挽迴了。

    馬恩不是喜歡向後看的性格,時至如今,與其在意已經扔掉的東西,還不如想想今後該怎麽辦。

    ——或許,當時是覺得,應該扔掉過去的包袱,認真地在日島過生活吧。

    這樣的念頭浮現在馬恩的腦海裏,他立刻覺得,這可能就是最好的理由了。不僅僅是黑傘,自己還扔掉了許多從大陸帶來的東西,如果不是為了開始新生活,又為什麽和自己的過去告別得這麽徹底呢?而且,自己當初選擇來日島,確實就是為了和祖國的親人朋友劃出一條明顯的分界線,免得自己追尋的離奇之事物傷害到他們。

    既然自己當時就想要做得那麽徹底,那麽,會扔掉黑傘和其它東西,不也就是理所當然了嗎?

    雖然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是,邏輯還是很清晰的。馬恩暗自鬆了一口氣。

    “行,我現在一把傘都沒有了,下雨天就麻煩了。”馬恩站起身說到。

    他正準備迴臥室換上正裝,廣田雅美已經匆匆站起來,先一步進了臥室,輕車熟路地從他的衣櫃裏拿出那些衣物,迴到客廳裏服侍他換上了。馬恩看向全身鏡,裏邊的自己著一身深色的正裝,廣田小姐正忙著為自己係上深紅色的領帶。每當他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總有一種“裏邊這人不是自己”的感覺。

    隻是一瞬間的想法,但是,鏡子裏的身影讓馬恩覺得,就像是怪談小說裏的主角一樣:這個身姿有一種獨特的韻味,宛如天生就應該行走在黑夜和陰影裏。深紅色的領帶放在平時很正常,但在鏡子裏照出來,卻猶如一團幽幽的火焰。

    可是,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看了看為自己係領帶的廣田小姐。在自己身上,他完全找不出半點和鏡子裏的身影相似的要素。與之相比,自己倒是平凡許多,就如同每一個在認真生活的普通人一樣,而且,自己喜歡追尋怪異離奇之事物的興趣,其實也不是什麽獨特的興趣,正如許多人都喜歡怪談,喜歡去追尋平凡的自己無法得到的東西。

    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看看現實裏的自己,馬恩不由得想到,究竟是什麽讓自己覺得,追尋離奇之事物將會為為自己和身邊的人帶來厄運呢?那些東西明明更像是中二的幻想,虛無縹緲,哪怕自己住進的四號房有怪談,多少遇到過一些讓人在意的看似偶然,又讓人感到巧妙怪異的事情,但是,實際上,自己不也沒有真正遇到過那些匪夷所思的東西嗎?

    說不定,自己所在意的那些細節,根本就是自己的胡思亂想。那些噩夢也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正是因為自己平日裏疑神疑鬼,所以才會反饋到潛意識中,並導致了更惡劣的循環。仔細扣這些看似詭異的細節又有什麽用呢?無非都是些心理問題罷了。

    馬恩有點恍惚,他現在覺得,自己想到的這些問題,其實都是正確的。反而是過去的自己有點不正常,過去的自己為了調整心態而做的那些心理問題,也全都是自己編造出來的。問題是,自己根本就不是專業的學者,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私下裏的研究,會比那些正統專業的學者更深刻,更有針對性和係統性呢?

    或許,當自己不斷那麽做的時候,就已經對自己下達了某種精神暗示了吧?

    馬恩的額頭隱隱冒出汗漬,他有點恐懼,有點排斥過去的自己。因為,如今站在普通人的

    角度想想,所有的邏輯都在告訴自己,其實過去的自己是有點精神不正常的。

    “怎麽了?滿頭是汗的。”廣田雅美掏出手絹,為他擦了擦額頭,“是不是太熱了?都六月份了,七八月還會更熱呢。你總是穿這身衣服也不好,你看,那麽厚實,還吸熱。反正都要去買傘,就順便幫你多買幾套衣服吧?我看你天天都穿這幾套,會被學生笑話的喲。”

    馬恩猛然一陣惡心。但不是因為廣田小姐說的這些,而是對鏡子裏自己那幽深詭秘的感覺感到惡心。

    明明自己隻是一個平凡的人,為什麽在鏡子裏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我的腦袋,到底在什麽地方變得不正常了?

    他很想為現在的自己迴到生活的正軌,終於正視了過去自己的不正常而感到高興,可是,偏生又高興不起來。隻覺得過去的某種思維的影子——那細密的,深沉的,激烈的,卻又完全看不清——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大腦,翻攪著自己的腦漿,不讓自己從過去中解脫出來,不讓自己去做一個平凡的正常人。

    過去的自己變得可怕,仿佛正在從時間的彼端追上來。

    馬恩覺得自己非得擺脫不可。想想看,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詭異離奇之事物,自己隻需要踏實的過日子,一樣可以在平靜而充實的生活中挖掘出精彩:看看,現在的自己不僅僅有一份安定的薪金可觀的工作,還有一個善解人意,深愛著自己的女朋友。

    現在的自己,人生和未來都是有著落的,都是可見的美滿。

    ——為什麽要迴到過去呢?過去的自己到底有什麽好的呢?過去的自己什麽都沒有,現在的自己什麽都有。

    “……不要追上來了,現在的我,和過去的你,已經完全不同了。”馬恩輕聲對鏡子裏的自己這麽說到。

    然後,他隻以為自己看到了錯覺——鏡子裏的自己,那個穿著深色西裝,打著深紅色領帶的身影,似乎在微笑。這微笑如有深意,仿佛洞穿了自己。與其說是自己和自己對視,不如說是另一個人在盯著自己。這個身影,沒有怨言,沒有怒氣,深邃而平靜,可是,全身上下都是危險。

    不,不!不!不可能!這絕對不是自己。馬恩的冷汗已經完全打濕了背脊。他想要轉開視線,可是,鏡子裏的這個身影,擁有一種詭異的吸引力,就好似要將自己拉進鏡子裏一般。

    “怎麽了?親愛的。你很熱嗎?”廣田小姐那充滿關懷的聲音恰時傳入馬恩的耳中。馬恩一陣掙紮,終於從鏡中人的詭異中掙脫出來。

    他不覺得自己是遇到了詭異的事情。幾乎就在擺脫了那種可怕的吸引力的一瞬間,他就已經想到了,為什麽自己會出現這種情況:過去那苛刻地自我限製,追尋離奇之事物的癲狂,那些在過去的生活中積累起來的壓抑,終於在今天爆發出來了——以前自己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就不會感受到這種壓力,可是,現在,自己所想的一切都在質疑,在試圖否定過去的自己。

    鏡中人其實就是自己,而自己所看到的這些幻覺,正是精神錯亂的征兆。

    馬恩垂下眼簾,不再去看鏡中的自己。他很慶幸廣田小姐就在身邊,如果不是她的聲音,自己大概會被那精神上的錯亂吞噬吧?說不定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人。

    現在還來得及,不要再去想那些詭異離奇的事情了,不要再進行那種研究了,也不要用自己編造的心理題目,去為自己做心理精神的測試了。

    比起不專業的自己,還不如去預約真正的心理醫生。

    “雅美……”

    “嗯?怎麽了?”廣田雅美柔聲問到。

    “把我的舊衣服全扔了吧,我覺得是時候和過去告別了。新的衣服就全都拜托你了。”馬恩將額頭抵在廣田雅美的額頭上,“我自己的話,大概是扔不掉的,但是,有雅美幫我,一定可以過上新的生活。”

    “……”廣田雅美有點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過,會在今天聽到馬恩說這樣的話。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告別過去的生活,接受新的生活,不就意味著對方的心意嗎?她的內心中,在驚訝之餘,也生出一種充實感和滿足感。

    “好的,全都交給我吧。”

    廣田雅美開心地端起餐盤離開了,目送她離開四號房,馬恩迴到書桌邊,將上邊的所有資料都疊起來,用力塞進書架中,連半張紙都沒有留下。看著空蕩蕩的桌麵,他轉頭四顧,視線落在放置在角落裏的木雕上。

    從公寓管理員手中買到的木雕,有著獨特的造型,但不像是動物,不像是植物,不像是人,就仿佛是架空出來的,用誇張的手法去表達隱晦思想的藝術品。馬恩記得很清楚,自己當時的感覺還要更加深刻一些,應該是因為自己當時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對離奇之事物的執拗中,才有那樣的心情吧。現在再看看這座木雕,其實也就是個普通的藝術品而已。

    馬恩拿起一旁的餐巾紙,擦去木雕身上的灰塵,擺在書桌上當個裝飾。

    他後退幾步,欣賞了一下新的擺設

    ,不由得為自己的藝術感點點頭。起碼,書桌有了層次感,變得生動起來了。

    這個時候,時鍾響起八點整的報時。馬恩立刻覺得,自己今早浪費的時間太多了。他匆忙向外走,卻聽到腳邊有翻倒滾動的聲音,他低頭一看,竟然是書桌邊的廢紙簍。自己碰到了?他完全沒有感覺,

    當他蹲下身體去將廢紙簍扶正時,看到那團寫有莫名其妙的東西的紙又滾了出來。

    ——算了,直接帶出去扔掉吧。

    馬恩這麽想著,隨手拾起來,塞進褲子口袋裏。

    到了門口,他下意識去拿傘,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傘了,之前還跟廣田小姐說這件事呢。然後,又伸手去拿帽子,可是,帽子也沒有了。與此同時,他終於想起來,那頂深紅色的帽子也已經送人。雖然是廣田小姐送給自己的禮物,但是,送人那天,廣田小姐也在場,當場就同意了。

    記得那個少女是拉麵店的女兒,叫做明日花吧。其實談不上熟悉,自己和她相識,隻是因為說了一些有關四號房的怪談。那位少女想成為一個漫畫家,了解四號房的事情,隻是為新漫畫取材而已。至於為什麽看上了那頂帽子,隻能說個人喜好不同。作為她提供四號房情報的迴禮,自己才將帽子送了出去。

    其實,那個少女也在暗戀自己吧?馬恩有時會這麽想,因為,他還記得,自己帶廣田雅美去見她的時候,那個少女的表情有點兒不對勁。

    之後,自己和那個叫做明日花的少女就就鮮有聯絡了。

    不知道為什麽,馬恩有點兒失落,但很快就振作起來。因為,之前他已經向廣田小姐提議,將自己的舊衣服全部處理掉,以作為和過去自己的告別。無論是黑傘還是那頂帽子,其實代表的意義都差不多,不管是扔掉還是送人,也算是幹幹淨淨。

    想到這裏,馬恩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房門。

    這個時候,仿佛算好了時間一樣,對麵三號房的房門也打開了一條縫。馬恩知道對方肯定不會出來,這人隔著門縫瞧過來時,總讓人有點兒毛骨悚然。廣田小姐就很不喜歡這個鄰居,但也隻是盡量不去提他,當作這人不存在。

    馬恩沒有什麽厭惡的感覺,當然,對方也不是什麽熟人,兩人之間也談不上交情。

    所以,這次也隻是碰巧罷了。

    然而,從門縫後,那帶著神經質的嬉笑的聲音這麽對他說了:“你……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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