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半夜醒來過,青槿一覺就睡到了正午,眼睛還腫著,睜眼的時候有些難受,不過還好離淵替她眼上蒙了塊紗,讓她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日光灼傷。


    她『揉』著眼睛走到正堂,見廚房虛掩著門,隱約看見一個身影在晃來晃去忙個不停,她推開門,正是離淵,她問:“師父,你在做什麽?”


    離淵放下手上的木桶,轉過身來看她,皺了皺眉:“別拿手去『揉』,越『揉』越腫。”


    邊說就邊去拿住了她的手把她牽了過去。


    青槿見他用木瓢在桶裏舀了幾瓢在麵盆裏,從麵盆架上取下一條『毛』巾,挽了挽寬大的衣袖,把『毛』巾落在水裏瀝過一下又撈起來擰得半幹,這一連串的動作倒是做得熟稔得很,她以前沒見過這樣的他,完完全全一個凡人的樣子,不免有些看呆了。


    離淵像是看清了她的心思,笑著走過去,“師父以前也是凡人,這些事還是做得來的,昨夜見你怕得很,索『性』這幾個月就不再用法,讓你也忘了師父是個神仙,說不定你要自在些。”


    她還沒開口,他已經托著她的後腦勺,她微微仰起頭,眼前突然一黑,冰冷冰冷的,她聽見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腫得跟核桃似的,師父拿濕『毛』巾給你敷敷,以後可不許再哭了。”


    她鼻子發出一個‘恩’音,算是迴答了。


    過了會兒,他把捂熱的『毛』巾拿開,她覺得眼睛的確舒爽了不少,可他不放心,又透了一道水,仍是擰得半幹,替她敷上,陸陸續續,他不知弄了多久,最後見她眼睛消得差不多了才算完。


    離淵把『毛』巾擰幹搭在架上,轉身見青槿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閉著眼,頭微微後仰,以為他還要繼續,他屈指敲了敲她的鼻梁,笑著說:“好了。今天想吃什麽?師父給你做。”


    雖然不疼,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下,問:“師父也會做飯嗎?”


    “自然,不然怎麽養活我們家槿兒?這麽愛吃。”


    青槿賭氣似的‘哼’了聲,離淵跟哄孩子似的,一邊替她撥開耳前的碎發,被濕『毛』巾打濕了,有些粘在臉上,他輕輕弄到耳後,一邊問:“師父給你煮魚吃,好不好?”


    她立馬笑了起來,抱著他的手臂,“好,師父做什麽槿兒都愛吃。”


    “走,我們去打魚。”他很爽快的拉著她往外走。


    離淵砍了根桃樹椏,用刀把側枝都剔除了,側枝上還開著正鮮豔的簇簇桃花,看著怪可惜的,離淵對她說:“把這些花撿著,一會兒有用。”


    “好。”她是很惜花的人,每一朵都拿起來拍了拍上麵沾染到的泥土才收入囊中,等她撿完後發現離淵早已把枝椏一頭削尖,撐在地上看著她,嘴角噙笑。


    他向她招手,她走過去,他便從她囊中挑了一朵花,心情別致地放在她耳上:“我們槿兒才是真的桃花仙,貌美如花。”


    “師父。”她經不起誇,害羞得很。


    離淵也不打趣她了,拔起枝椏來橫在身側,另一隻手向她伸出:“跟師父去河邊。”


    她手一伸過去就被他牢牢鎖住,他的手又大又暖,幾乎將她整個都包裹起來,她略略落後他一步,便能從後麵肆無忌憚的打量他,依舊是如瀑的墨發,淡紫的道袍,肆意灑脫的背影,明明絲毫未變卻又仿佛判若兩人。


    從前是她離不開他,如今是他已經融在了她的骨血裏。


    果然是那條穿梭在桃林的小溪,源遠流長,兩岸落英繽紛,清水清澈見底,一眼可見底下歡脫自在的魚兒。


    離淵放開她然後自顧自地去解腰帶,褪去外衫,隻剩下一件單衣,連鞋子都脫了,青槿看呆了,離淵卻突然轉過身來,將脫下的衣服一股腦兒扔到她頭上,“幫師父拿著。”


    濃烈的山礬味將她包繞,她扒開衣服時見他已經卷高了褲腳站在水中的一塊大石頭上,手上握著‘長槍’正在尋找目標。


    一條大魚從他腳邊遊過,他還沒如何動作,就聽見青槿興奮的聲音:“師父,腳邊,魚!”


    她這一聲尖叫,不僅把他給嚇得動作一頓連目標都被嚇得猛擺著尾巴竄逃遠去。


    “唉,遊走了……”她很失望地目送它遠去,迴過頭來隻見離淵給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順著他的眼風望去,正是一條大魚從上麵遊了過來,倒還很閑情,一路遊遊停停,絲毫沒有意識到威脅,她激動得連忙捂住嘴巴。


    噗!


    他看準時機,一招致命,水濺了大半個褲腳,他絲毫不在乎,舉起獵物遞到她麵前,問:“小饞貓,這條魚夠不夠你吃了?”


    “這麽大的魚,師父和槿兒兩個人吃都吃不完。”


    “好,迴家。”他一步跨到岸上,青槿連忙蹲在他麵前替他放下褲腳,濕漉漉的都能擰出水來,離淵見她磨蹭了半天,問:“你在幹嘛呢?”


    “濕了會著涼。”她確定再也擰不出水了才放棄。


    離淵笑了笑沒有說話,任由她笨拙的替他穿上衣服。


    迴到木屋,離淵開始破魚的時候才想起來,對一邊旁觀的青槿說:“你別在這兒站著,待會兒血濺到身上,去拿酒。”


    她明明記得這裏什麽都沒有,“哪兒有酒?師父買了嗎?”


    他氣定神閑道:“你拿著鋤頭去外麵轉轉,看到哪顆樹幹粗大、花發得繁盛,就挖。”


    她很疑『惑』:“樹下有酒嗎?”


    “你師叔那點兒愛好,師父了如指掌,這桃花塢他幾萬年也來不了幾次,但淨喜歡往樹下埋酒壇子。”


    他似笑非笑地說:“這就是他的老底了,以後要把你惹惱了,你就來這裏把他的酒挖去賣了。”


    “師叔那麽喜歡喝酒為什麽不來?”


    “懶!”言簡意賅。


    “……”


    青槿迴來時果真抱著個酒壇子,上好的桃花釀,還沒打開就聞到了酒的醇香。


    “重不重?”


    他馬上放下刀接過來,青槿搖了搖頭見砧板上的魚已經破好洗得幹幹淨淨,她問:“師父,你要做什麽魚?”


    “桃花魚。”


    他手上已經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大口,“美酒!來,你也嚐一口。”


    青槿還從未沾過酒,一時有些猶豫,碗已經觸到唇瓣,酒香撲鼻而來,她聽見他說:“喝一小口,保證不醉人。”


    她慢慢吞吞地呷了一口,剛入口時有些烈,在口中慢慢化為清甜入喉後迴味醇香。貝齒間還留散著清冽甘甜。


    她學著他讚歎道:“美酒!”


    他笑著把碗收迴來,“美酒你也隻能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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