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穎臉『色』發紫,意識已經開始渙散,她被吊在房梁上,麻繩已經深深陷入頸項裏像是刀片一樣割破皮肉,她的雙腳瘋狂地擺動做著徒勞的掙紮。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雙腳已經慢慢停下了,連抓著麻繩的手也慢慢垂落,周圍開始變得黑暗,失去意識的瞬間,她仿佛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守著下麵的兩個宮人本是等她死後就準備將屍體拿草席裹著丟到『亂』墳崗裏,李忠慌忙地衝進來直指著掉得半死的慕穎,“快...快放下來...奉玉夫人說將她放下,勿殺她,勿殺她......”


    奉玉夫人便是皇帝五年前賜許氏的封號,這十年來張皇後無心掌管後宮,內宮之事全由奉玉夫人管理,其權利之大,可與太後之位並提,是以,後宮乃至朝野,也無人敢違背她的意思。


    三個人這才七手八腳地把已經昏『迷』的慕穎取下來,不一會兒,一人探了探她的氣息,雖然虛弱所幸還有半口氣,李忠慌『亂』地掐了掐她的人中,過了許久,見她的氣息穩定了才鬆了口氣,李忠才讓一個宮人去跟奉玉夫人迴話。


    另一個宮人有些疑『惑』,問:“李公公,夫人又為何突然不殺她了?”


    李忠是許氏的心腹內官,許氏大大小小的事幾乎都是經過他一手『操』辦,他對許氏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皇帝剛才下了詔諭,由於祭祀將近,忌殺戮血腥,連禦膳房也忌殺生,夫人本就是信奉神明之人,為了國泰民安,此事等祭祀過了再說。”


    宮人恭維道:“夫人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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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裏的氣氛安靜得嚇人,雖已是夏末,外麵寂寂無聲,許是快入夜了,偶爾聞得遠處生生夏蟬底鳴,慕塵深一直看著不遠處坐著的張凝煙,一聲不吭,一言不發,就好像自己不存在似的,他心裏憋了口氣,想起剛才他本來是在批閱奏折,孟重突然走了進來說,皇後要見他。


    別說是孟重驚訝得不敢相信,連他都沒反應過來以為是哪個大臣有事奏疏,他當時還想都快入夜了還奏什麽疏,脫口說了句,“不見。”


    孟重更加吃驚了,磕磕巴巴地說:“皇上,是......皇後娘娘啊。”


    他這才猛地迴過神來,恨得差點沒扇自己一嘴巴子,急忙撂下禦筆親自出宮接她,她還穿著寡清的素白衣裳,烏黑如緞的青絲束在身後,沒有任何珠翠點綴,仿佛真的是菩薩神仙,那張臉也沒怎麽變,皮膚還是一如既往地好,隻是變瘦了,瘦得他心疼,像是一碰她就會碎似的。


    張凝煙許是也久了未見他,一時也有些不習慣,對視了片刻便越過他走進殿裏,他急忙跟上去,孟重倒是心領神會剛想替二人關上門,便被張凝煙給阻止了,她對慕塵深說:“你快想辦法救慕穎。”


    慕塵深一頭霧水,“慕穎?”


    “她是你女兒,她沒死,但現在她落到許氏手裏了,你再不救她,你就等著斷後吧!”


    張凝煙這句狠話『逼』得慕塵深一口悶氣,但想到這十年,他每次去未央宮都吃了閉門羹,這次難得張凝煙主動找他,管那個慕穎是不是他女兒,既然能讓她如此在乎也肯定不一般,於是忍住了,聽她將事情始末大概講了一遍。


    他曉得阿嬤信佛,若是硬闖搜宮隻會讓慕穎境況更險,何況他也不願輕易懷疑阿嬤,便下令忌殺生,阿嬤聞到消息定不會再下手,若慕穎還是死了,就說明要害慕穎的人並非阿嬤,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如此心存僥幸了。


    慕塵深的確有些坐不住了,茶水一杯接著一杯,剛把茶杯放下想站起來,卻見孟重走了進來,他還沒開口就聽到張凝煙的聲音,“找到了嗎?”


    孟重說:“迴娘娘,臣已經通知禦前侍衛暗地去搜查慕穎姑娘的下落,隻是帝宮處所較多,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消息。”


    慕塵深倒有些不耐煩了,對孟重說:“行了,再加派人手去搜,還有,你去吩咐禦膳房多準備些禦膳趕緊送來,皇後都餓了一天了。”


    孟重退了下去。


    張凝煙看了他一眼,慕塵深本來就一直盯著她,此時兩人的目光剛好撞在一起,張凝煙立刻別開視線,說:“我先迴宮了,慕穎找到了你讓孟重來通知我。”


    說著,她已經低下頭要走。


    慕塵深急了,跨步攔住她,問:“你還生朕的氣?”


    她不說話,繞開他往前走,慕塵深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帶入懷裏,張凝煙還想著掙紮卻被他死死抱住,他在她耳邊用幾近哀怨的口吻說:“張凝煙,你也忒小氣了,一氣就氣朕十年,你還不如對著朕打兩巴掌,再不解氣,朕出去舉水缸行不行,還不行,那朕抄《弟子規》《十三經注疏》,成不成?”


    他記得小時候,若犯了錯,父皇便責罰他到太陽底下舉水缸,一舉就是一炷香,若還不解氣,就抄經書,那時,他小,覺得那兩樣懲罰簡直稱得上酷刑,可現在他才發現,她張凝煙才是他的酷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酷刑,何況還是十年。


    張凝煙慢慢安靜下來,隻覺得久違了十年,他的懷抱依然是那樣溫暖,熟悉,他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亦是如此地舒服,她這樣近距離地挨著他,能看到他如墨的發絲裏藏著一根又細又小的銀絲,遠端還是烏黑,根處已經發白了。青燈古佛十年,她都從未覺得,原來十年是這樣漫長,她已經有十年沒見他了,她突然眼眶變得『潮』乎乎的。


    慕塵深見她不說話,又繼續說:“凝煙,你原諒朕吧,朕好想你。”


    她這才終於哭了出來,抓著他背後的衣服,哽咽道:“慕塵深,你混蛋。”


    他聽到她的哭聲,雙手將她抱得更緊,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裏,好叫她再也不敢離開他,“混蛋就混蛋,你罵我暴君我也認了。”


    張凝煙愈發哭得厲害了,慕塵深慢慢地哄著她,“別哭了,我錯了。”


    他的唇落到她的耳尖,慢慢往上移動,觸到又鹹又苦的淚水,他心裏一陣抽痛,卻吻得更深更重,仿佛要將她的委屈都納入自己的心裏,不再讓她委屈流淚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孟重來叫門讓他們移殿用膳了,他才放開她,張凝煙已經被他吻得軟綿綿趴在他身上,臉上還是小女兒的嬌羞,慕塵深看得心情大好,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今晚留下來。”


    張凝煙意識恢複了不少,含羞帶怒地看了他一眼,“慕穎還沒找到。”


    慕塵深聽懂了,她是在威脅他,要是慕穎找不到,他就別想吃定她,反而被她張凝煙吃得死死的,可又沒辦法,他可不想再暴君一次,又來個十幾二十年,當下,隻好黑著臉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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