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卻大發慈悲地沒有「痛打落水狗」,隻是話鋒一轉,「等一下我會告訴你身為助理要做些什麽,你簡單收拾一下行李就下樓來吧。」


    「是。」她深吸了一口氣,迴答得有些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真不知前途是先明還是黯淡啊……


    唐秋生在下了樓之後,又跟著他進了書房,在看見那一整麵落地書櫃時不禁吃驚地睜大了眼。


    「嘩……」她滿眼羨慕地幾乎把鼻子都貼在了書櫃上。


    「好好喔,這麽多書……」


    咦?對了,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麽行業的?


    「這一些都是我喜歡看的書和一些研究資料。」霍玄看著她一看見書就眼睛發亮的樣子,心下愉悅了起來。


    「我的書在另外一個櫃子。」


    「你的什麽書?」


    「你有時間可以看一下,免得以後人家問起你老板是幹什麽的,你一問三不知。」


    「好。」她有些戀戀不舍地自那大片擺滿了偵探、懸疑、古今中外鄉野傳奇書籍的書櫃前離開,來到了另一麵獨立式的書櫃前,隨即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置信地嚷道:「霍軼?難道你就是,那、那個霍軼?」


    天啊!她從五年前就開始收集「霍軼」的書,每一本都有,甚至還瘋狂地買了平裝版和精裝版的,就連慶賀銷售突破十萬本的紀念版她也有……


    霍玄就是霍軼?


    她覺得眼前金星亂冒,腦際嗡嗡然,幾乎唿吸不到新鮮空氣,深深的震驚、驚嚇交雜著滿滿的狂喜和不敢置信——偶像啊啊啊!


    「雖然你的表情讓我的男性尊嚴感到非常滿足,但是你有必要感動成這樣嗎?」霍玄好笑地捧起她驚喜交加到近乎樂得傻呆了的臉蛋,惡作劇地捏了捏她嫩嫩的臉頰。


    「唉,早知道你也是我的熱情粉絲,我就不用這麽絞盡腦汁費盡力氣了。」


    「痛痛痛……」雙頰的刺痛感終於驚醒了她,唐秋生忙七手八腳掙開他,「你別動手動腳的……」


    「喂,這是對待「偶像」的態度嗎?」他故意捉弄她。


    「什、什麽偶像……」她臉蛋漲紅地否認,「不就買過你幾本書嗎?」


    「買幾本?」


    她一窒,心不甘情不願地小小聲承認,「……全部啦。」


    霍玄不禁笑了起來,抬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眼底盡是掩不住的溫柔。


    「乖。」


    「別得意,要是早知道你就是霍軼,我就……」她想撂狠話。


    「就怎樣?」


    「不買精裝版了。」唐秋生最後還是泄氣地咕噥,不忘對笑得正歡的他投去了一記白眼。


    「很貴耶,你們超會搶錢的,簡直把我們這些忠實讀者當羊宰。」


    「我真是感動。」他一手貼在左胸口,作出無比受寵若驚的表情。


    她還是忍不住被逗笑了,又忙咬住了下唇。


    「所以現在知道我的職業後,有沒有對我這個人更有信心一些?」他傭懶地對她一笑。


    妖孽啊……唐秋生被他的笑容惹得心下怦怦亂跳,忙退後了一步和他拉開距離,急急顧左右而言他道:「當你的助理要做些什麽?」


    「簡單,幫我準備三餐、咖啡、點心,整理環境,還有處理水電費、賬單及其他一切雜務。」他早己經想好了,「最重要的是整理讀者的來信,還有和出版社接洽聯絡等等事宜,並且還要負責幫我應付編輯的奪命追稿電話。


    她聽到目瞪口呆,半晌後才迴過神來。


    「聽起來……不是很容易啊!」


    他挑眉,「不然你以為一個月三萬五那麽好賺?」


    還真是在商言商啊……不過他公私分明的態度倒讓唐秋生安心了很多。


    她絕對不希望他是看在兩人曾經有過親密關係的份上,就因為同情或是想負責而「施舍」她一份工作,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小人,而且很沒用。


    「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好這份工作,不會讓你後悔屨用我的。」她握緊拳頭,抬頭挺胸道。


    「那就好。」霍玄揚著愉悅的笑容。


    自那日起,她就和他開始了亦公亦私的「同居關係」。


    唐秋生原本以為自己會因為和他同在一個屋簷下就神經緊張,可是沒想到霍玄除了趕起稿來會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沒日沒夜,她得時時送飯菜或咖啡進去,並且注意一下他有沒有倒斃在電腦前之外,其他時間一切都很正常、很愉快。


    他也沒有對她做出超手朋友或主雇關係的舉動來,隻是會時不時以揉亂她的頭發為樂,或是對她放出十萬伏特的迷人笑容,害她小心肝觸了電般地卜通卜通一陣亂跳。


    她為了盡快熟悉工作,隻好暫且先把跟靈界搭線而找到奶奶的事擱到一邊,乖乖地替他準備三餐、洗衣、打掃環境、處理工作上的瑣事……完全就是老媽子的作態。


    等到他手頭上的新稿終於完工寄到出版社後,他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她也鬆了一口氣,總算能抽出時間盤算接下來的計劃。


    雖然己經沒有兇宅旅行社的資源可供援助了,但是有監於上次獨闖東海碉堡的經驗,唐秋生這次決定不管是「因公出差」還是「跑單幫」,自己還是要多帶上平安符比較穩當點,而且不要再找那麽杳無人煙的危險地點。


    「嗯,烏日鬼屋……這個好。」她坐在沙發上抱著筆電,一臉思索地盯著螢幕上的資料,自言自語道。


    「什麽東西好?」伴隨著一個懶洋洋的嗬欠聲,終於自挺屍狀態中蘇醒「複活」的霍玄緩緩走下樓梯。


    唐秋生作賊心虛地立刻合上筆電。


    「你醒啦,肚子餓不餓?還是想先喝咖啡?」


    唉,看看她現在己經多適應這個助理兼老媽子的工作了?


    「態度閃躲,眼神閃爍。」他眯起雙眼,專注地上下審視著她。


    「唔,有問題。」


    「哪、哪有什麽問題?」她真是痛恨自己一心虛就開始結巴的壞習慣。


    「啊,早上出版社的蘇小姐打電話來說,請你下禮拜五去開會……」


    「你該不會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他步步進逼,不讓她轉移話題。


    「呃……」她眼神不敢迎視他的,隻得亂飄。


    「哎呀!那邊的盆栽好像快枯了,我先去澆個水……」


    「坐下。」他聲音冷硬地命令。


    她身子一抖,隻得乖乖坐迴沙發,一動也不敢動。


    「筆電給我。」他把手伸到她麵前。


    她掙紮了三秒鍾,最後還是隻能認命地把筆電遞到他手裏。


    「嗯,烏日鬼屋是吧?」霍玄掀開筆電螢幕,看見上頭的內容時,眸中幽光一閃。


    明明他的口吻就很冷靜,甚至連稍稍提高聲音都沒有,唐秋生卻沒來由一陣膽顫胃寒。


    「你聽我解釋,這次不是在什麽荒郊野外,不會有危險的……」她在他殺氣騰騰的目光下越說越小聲。


    霍玄強迫自己先做了一個深唿吸,硬生生壓抑下猛烈搖晃到她發亂齒搖的衝動,才開口問:「你怎麽知道不會有危險?」


    「因為那裏也算是市區啊,要是有什麽事我馬上可以大聲叫救命,附近鄰居就會聽見了。」她想當然耳地迴答。


    「你確定你到時候還有機會叫得出聲嗎?」他眼神陰惻惻的瞪著她。


    唐秋生不禁打了個寒顫,越發心慌意亂了起來。


    「也、也沒有那麽可、可怕吧?」


    「唐秋生,你是笨蛋嗎?」霍玄再也抑不住地怒聲咆哮。


    她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往沙發另一邊躲。


    「你、你冷靜一點。」


    「難道你忘了上次……」他的聲音倐然頓止。


    「上次?上次怎樣?」她眼睛一眨,熱切地湊了過去,追問:「我就知道上次在東海碉堡的事情一定沒有那麽簡單,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霍玄無言,這下子換成他眼神閃爍,態度閃躲了。


    「我是不是說中了?你到底瞞了我什麽?」


    「什麽都沒有。」他語氣硬邦邦地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根本就不適合去這些靈異兇地,就算原本沒有那麽陰,你一去也會陰氣凝聚,鬧出意外來的。」


    唐秋生怔住,良久後才神情緊張地直直望著他,問出心裏的疑惑:「霍玄,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的?」


    他這才發現自己說溜嘴了,麵色有些僵硬。


    「猜的。」


    「你是不是……有陰陽眼?」她激動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是不是?我早該猜到的,你上次陪我去追遠街13號的時候表現得那麽冷靜,可是態度又有點奇怪,而且還對我去東海碉堡發了那麽大的脾氣,你一定是看見了什麽,對不對?」


    「你想太多了。」霍玄反手將她冰冷的小手握進掌心裏,語氣溫和地安撫道:「秋生,我隻是不想你一個女孩子老是到那麽危險的地方去胡闖亂竄。」


    他溫暖的掌心此刻根本無法暖和得了她的手和心,她抬起臉,滿是希冀和祈求地望著他,嘴唇顫抖。


    「求求你,如果你真的可以和靈界溝通的話,求求你幫我的忙……我真的真的很想幫我爺爺能再奶奶見一麵,你……可以幫我嗎?」


    「秋生。」他麵色沉重神情複雜,半晌後,低低歎了一聲,輕輕將她攬入懷裏,溫柔地撫模著她的發絲。


    「逝者己逝,陰陽兩隔,不是我們還在世的人想如何便如何的。再說隻要有心,就算在牌位前拈香敬拜祈禱,她也是接收感應得到的。」


    「不,不夠,你不懂……」她臉上難掩深深的失望之色,下意識掙脫開他的懷抱,「明明相愛,卻連最後一麵都不能見到,我爺爺他真的很痛苦。我這幾年來一直不斷想辦法,甚至去兇宅旅行社上班,就為了希望有一天能夠接觸到奶奶,讓我爺爺能再見她一麵……」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眼神透著心疼。


    「霍玄,求求你,如果你能幫的話,請你幫我,我知道我很可惡,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但是我跟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真的,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要求你、為難你什麽了!」唐秋生緊緊抓住他的手,滿眼懇求。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他強抑下不舍的心痛感,強硬地道:「我說過,你的體質不適合再接觸到這些,會出事的。就算我能,找也不會幫這樣的忙的。」


    「霍玄——」


    他拉開她的手,轉身大步離去,幾乎是落荒而逃。


    因為,不願、也不忍看見她再掉眼淚……


    可是他不能拿她冒險,就算被她埋怨痛恨,他也不能。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之間的氣氛陷入一種無意為之、卻自然而然就出現的凝滯低迷中。


    唐秋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求他一定得想辦法幫爺爺再見奶奶一麵,因為他都說了無能為力,她再苦苦逼他也無濟於事,甚至最後就連她都會瞧不起自己的自私貪心。


    他己經幫她很多很多了。


    可是理智上想得再明白,卻還是無法令她的心情鬆快些許。


    那股重大的失落感,深深地拉扯著她的心髒,就好像在沙漠裏又累又渴,瀕臨死亡邊緣的旅人,忽然見到了海市蜃樓,在最初的欣喜若狂後,下一刻麵對的卻是崩潰的黑暗與絕望。


    她隻痛恨自己笨,沒有能力可以找出其他跟好的辦法幫助爺爺。


    而他這幾天還把她看得很嚴,一到晚上都不準她出門,怕她偷偷跑去烏日鬼屋或其他陰森靈異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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