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展光風第一個話題讓鄭三桂非常滿意,開局良好。


    “嗯,聽說你入府之前是認識允兒的?”鄭三桂適時轉換了話題,顯示出饒有興趣神情問道。


    “嗯,在下入府之前的確受過郡主的恩惠”展光風恭敬迴複,接著把如何遇到小郡主,如何獲得對方的玉鐲以及如何後來進入死士營的經過簡單說了一下。


    鄭三桂微笑地聽著,心裏卻是有點失望的,因為他最想聽的部分展光風沒說,那部分就是展光風後來去當鋪贖迴了那個玉鐲的經過。


    鄭三桂心裏暗道“明顯展光風是故意遺漏了這一點,若是故意遺漏,那麽展光風很可能也知道楊飛絮一家的真實身份了”。若展光風真的知道楊飛絮一家的身份,而楊飛絮還是那麽相信展光風的話,那麽展光風真的有大作用。想到這裏,展光風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越發重要了。


    鄭三桂上麵的想法隻是一閃而過,他聽完展光風的話後,臉上卻裝出惋惜的表情,歎道“其實你逃難到睦州來,隻要表明身份,以戴公爺的大義,那麽你母親就可能不會仙去了”


    “因父親的事情,我們的確沒有投靠郭阿姨”迴答間,不知是否想起逝去的母親,展光風低下頭。


    睦王心中一笑,對方根本沒有提及戴一鳴。他早已聽說了展光風在戴一鳴封公爵時鬧出的動靜,問這句話無非是想在展光風和戴一鳴間再打一個釘子,若展光風真的能招攬到自己的麾下,那麽多多少少能對戴一鳴起一定的牽製。現在目的既已達,便岔開話題道“嗯,最後給我說說這次行刺的事情吧”


    展光風知道作為鄭端允的父親,想知道整個行刺的經過非常正常。於是展光風就再把行刺的經過簡單介紹了一次,內容跟向林媛媛說的差不多。


    鄭三桂對這個經過倒是沒有過多追問,等展光風說完,略帶感激地道“這次允兒能平安歸來的確是全賴公子的功勞。”


    “這是在下的份內事”展光風依然保持著尊敬。


    鄭三桂也不像林媛媛那樣客套,微笑拿起茶杯,茗了一口。這時,一個俏麗的丫鬟端上一盤茶點放在展光風的茶幾上。


    “爵爺說了這麽多,也累了,喝個茶。我知道爵爺原來是京城人士,所以我讓下麵準備了一些當地的小吃——甜藕幹,爵爺喝茶之餘,可以品嚐一下,看看是否正宗?”鄭三桂右手指了指桌子那幾碟剛上的小吃,溫和地道。


    “謝王爺”展光風也不客氣,大方地抓起一塊放入嘴裏。睦王看在眼裏,心裏稱讚:在我的麵前能做到舉手投足都如此穩健,著實難得。但越想到這裏,鄭三桂心裏又不禁惱怒,這樣的人一直在我的身邊這麽多年,居然沒有被發現,跟他接觸的人愚笨之極。


    “味道如何?”鄭三桂問道。


    “迴王爺,味道甚好,甜藕幹我已多年未吃過,很有兒時家鄉的感覺”展光風若有所思地道。


    “哈哈,賈師傅是我專門從京城請迴來的糕點師傅,他們家的糕點在京城堪稱一絕呢”睦王雙眼帶著一絲得意看著展光風道。


    “賈師傅?”展光風眉頭輕輕一皺。在光風小的時候,京城曾有“曾布賈糕”的說法,其中曾布是指城東曾家坊紡染的布匹;而賈糕是指城西賈高樓做的糕點。當時要是去京城的人,不買點這兩家的產品做手信,大家都會說他的京城是白去了。光風小的時候,霽月兩姐妹就經常拉著展光風去城西去買糕點。


    展光風瞬間的臉部表情沒有瞞過睦王的雙眼,他輕笑道“爵爺應該也知道這個賈高樓吧,我的這個師傅是賈氏一族這一代的翹楚”


    “迴王爺,賈師傅的糕點在我小時候很出名,母親偶爾給我買點解解饞。”展光風臉色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嗯,賈師傅不僅糕點做的好,人也靈光;陛下登基後,當時的賈家家主做了一個長達10丈的‘萬民賀新朝’團餅,讓萬歲爺非常開心,禦筆親批‘天下至高’,一時讓賈師傅的糕點聲望再創新高;相反當時跟賈家齊名的曾家坊卻不識抬舉,在新帝登基當日,家主身披黑衣,為魏末帝招魂,最終落得抄家的下場,全家八十六口人通通下獄”說到這裏,睦王有意無意地瞥了展光風一眼道“不知道,展爵爺怎麽看待曾賈兩家的事情呢?”


    展光風從林媛媛那裏已經知道現睦王今天會來考察自己,一來看自己的態度;二是看自己的反應。他略一沉吟迴複道“對於曾家主的事情,小子閱曆少,不好妄議。但在下年幼時,上過幾年蒙學,在那裏先生經常告訴我們要識大義,明事理,寧折勿彎。曾家家主受前朝恩寵,忠於魏末帝,無可厚非。”


    “哈哈,沒想到展公子你做事為人如此圓滑,剛才那段話說的四平八穩,沒任何問題,這點跟令尊不大一樣啊。但若我想了解的是你個人看法呢?”鄭三桂笑道。


    展光風沉吟些許,然後表情認真地道“但若說我自己的看法是這樣的:在當時吳代魏已成定局的情況下,依然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最終招致自身身死外,還連累滿門。雖然他是曾家家主,難道就有權決定其他八十五口人的生死嗎?而且,禎崇實在說不上什麽好皇帝。所以,我並不認同曾家家主的做法。”


    聽到這裏,鄭三桂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沒想到展光風會如此考慮的,這跟他之前對展光風的初始判斷有一定的出入,微笑道“剛才我聽說了你為了郡主,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依然硬碰魏福王;以及明知道官軍圍山的情況下,折返通知施風雷他們這兩件事,我以為你是一個寧折不彎的人,沒想到你是一個,一個識大體的人”睦王頓了一下,終於想到一個合適的詞語。


    展光風一時不知道對方的真實意圖,“他是在暗自批評自己還是認可自己的看法?”


    鄭三桂嘴角上揚,看出對方的尷尬,決定不再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的糾結,微笑地開門見山問道“不知道爵爺接下來做何打算呢?”


    展光風知道今天的戲玉來了,迎著對方灼灼的目光,認真地道“承蒙陛下恩典,在下承襲了父親的爵位並指派了職位。其實那天欽差大人在宣旨後,曾私下跟我說,陛下希望我能盡快迴京覲見並迴封地履職,更是許諾將京中祖宅歸還在下。而我母親生前曾有遺願,希望有朝一日能魂歸故裏。因此,在下想這裏的事情結束後,就帶著母親的遺骸迴京並履職。”


    這段話,是展光風早就想好了,他知道若鄭三桂知道安寧的身份後,肯定不會放自己走,因此他決心要試探鄭三桂的底牌。


    展光風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對方的神情變化。鄭三桂臉上雖然看起來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但聽到展光風要迴京時,鄭三桂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控製安寧兩姐弟、招納歐陽春、掣肘戴一鳴等如意算盤,統統打不響了,心中失望之餘,雙眼不由得閃過一絲寒芒。


    察覺到鄭三桂雙眼隱露出來的那股寒意,展光風心裏再次感激佟敏的提醒。


    但他裝作沒有發現對方的異樣,臉上保持微笑和鄭三桂對視。


    兩人沉默片刻間,老謀深算的鄭三桂心如電轉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在他的計劃裏,在目前的形勢下,自己必須要控製安寧、安靜兩姐弟,最後若出現與皇帝翻臉時,可以將安寧這個前朝太子子嗣推出去,樹起反魏複吳的大旗。要做到這一點,當然也可以現在就軟禁了安寧一家,但最好的情形當然是讓對方心甘情願的受自己擺布,因此通過展光風來實現這個目的是最好的。而今天的江南馬家的通報,無疑讓鄭三桂對眼前這個展光風越發的器重,招攬控製之意更加強烈。


    現在聽到對方要走,而且目光清澈地看著自己,鄭三桂突然有種感覺,自己仿佛在與對方的交談中,第一次落了下風。突然鄭三桂心中想到了什麽,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臉上又露出開始那和善的笑容,揮手屏退身邊的小丫鬟後,轉換話題道“爵爺你剛才去見了王妃了吧?”


    展光風臉上露出恭敬的神色道“是的,在下剛才有幸得以拜見王妃。”


    “嗯,那就好。王妃的心意你是否已經知曉?”鄭三桂壓低聲音問道。


    鄭三桂這番說辭,大大出乎展光風意料之外,所以沉穩如他此刻臉上不禁露出一絲錯愕,腦海裏想過鄭端允剛才說的那番話,“鄭三桂難道真的會給機會我?”。想到這裏,展光風不自覺忐忑地低下了頭。


    看到展光風的表情,鄭三桂嘴角上揚,心道“跟我鬥?小子你差得遠了呢”,他繼續微笑道“前段時間,你勇救允兒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也深感欣慰。允兒母女兩也一直在念叨你的好。而你封爵後,的確解決了我的一些後顧之憂。畢竟作為父親,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上好日子呢。”說到這裏,他突然壓低聲音問道“但我要確定一個事情”


    展光風聽到這裏,心髒突然砰砰地狂跳,他低聲道“請王爺發問。”


    鄭三桂心滿意足,他用沉穩認真的語氣,一字一句道“你,喜歡我女兒允兒嗎?”


    聽到這個問題,展光風腦袋轟的一聲悶響,他不記得有多少人或直接或間接問過這個問題,施風雷、徐芳芳、施霽月、施伴安、薛較姝、包括鄭端允本人。但是展光風除了對鄭端允迴複過肯定外,其他的人都搪塞著,統一口徑都是希望能看到鄭端允平平安安就好,從沒有奢想過。


    展光風沒有想到作為大吳唯一異姓王的鄭三桂居然會如此直白地問這個問題,若按展光風之前的行事風格,他應該馬上用迴之前的那套說辭。


    這時,展光風的耳邊響起的是鄭端允剛才的話“要努力爭取,就當是——當是為了我們”,想到這,他咬咬牙,抬起頭來,眼中好像閃出勇敢的光芒,他勇敢地不躲避對方的目光,同樣一字一句地道


    “是的,我愛她!你的女兒鄭端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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