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線清冷,與平日的妖孽毒舌大相徑庭,眸底陰蟄,不知為何,就在這時,阿焱的樣子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心間不由一緊。


    仿佛是他,又仿佛不是他……


    “告訴我,你是否真的這般厭惡我?”


    他冷聲質問,摟在我腰間的手臂越發緊,不容我掙紮。


    我頭腦尚保持著一絲清醒,淡淡搖頭,“我取血玉,是另有他用,從未想過要置你於死地。”


    “你以為,我會信麽?”


    他無限悲愴地說道,臉上閃過濃濃自嘲,“小石頭,你要置我於死地並非一次兩次,時至今日,我若還信你,便是我的愚蠢了!”


    他話間染上濃濃悲哀,一雙妖孽美目不再如之前那般風輕雲淡,此刻盡是失望。


    我不知他這失望從何而來,似乎一路走來,我與他並不熟絡,見麵也籠統不過幾次,每次見麵要麽互相算計,要麽便是大動幹戈。於我印象中,似乎並未與他發展到如今這般似友非友的地步,然他卻一次次對我如同熟人般責怪,實在讓我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心中卻陡然生出一絲不忍,“不管你如何想,這次我取血玉,當真與你無關,我並未想過要以此來對付你,信或不信,皆由你。”


    “是麽?”他麵色淡淡,讓人瞧不出心緒,忽而美目一轉,看向地上的九淵,“那究竟是何事這般重要,令堂堂天帝舍得紆尊降貴,親自來取血玉?”


    “這四海八荒,恐怕除卻對付本尊,尚沒有其他事能令天帝親自動手了罷,小石頭,這樣你又叫我如何信你?”


    “皇兄此番不過是陪我,如你所見,這血玉是我要取,這五行,亦是我要聚,你若認為我是故意這般,那你便這麽想好了。”


    他冷笑一聲,“你竟連解釋,也懶得和我說麽?”


    冽赤麵色陰鬱,麵上盡是自嘲,淡淡失落籠罩。


    我忽而生出一絲不忍,但又不知這絲不忍從何而來,我與他素來是仙魔對立,他要聚五行破無垠之境封印,我要聚五行令阿焱重生,我與他,此刻該是對手吧?


    遂冷下心來,“似乎,我也並沒有向你解釋的必要,我要做何事,又何曾需要經過你的同意,這血玉,我非要不可!”


    他見我作勢要與他爭搶的樣子,譏誚一笑,“怎的?就憑你現在這幅模樣,也想在離火之境勝過我?”


    他說的不錯,且不論在離火之境待得太久,已令我力不從心,光是方才與螭龍打鬥,便損耗了我太多靈力,此刻若不是依附著他,恐怕早已被離火烤焦了。


    然螭龍受敗,血玉唾手可得,如今的對手是他而非螭龍。我與九淵此刻加起來,若在離火之外,尚能與他一戰,偏偏現在身處離火之內,絕計不是他對手。


    “我是勝不過你,但血玉,我絕不會相讓!”


    血玉僅此一枚,若是被他奪去,恐難以追迴。


    “可如今,仿佛沒有你選擇的餘地呢!”


    他冷聲開口,說罷不再看我,體內混沌之力泄出,再次將周圍急速竄來的熱意逼退。


    他攬著我飛身向前,堪堪停在螭龍麵前,居高臨下看著受傷喘氣的螭龍,倨傲的眼神如同看一隻螻蟻一般冷漠無情。


    “是本尊殺了你,還是你自己將血玉奉上?”


    強大威壓散出,螭龍借火而生,如今這火被他逼退,螭龍便如同苟延殘喘,階下之囚。


    此話一出,便見方才對著我與九淵齜牙咧嘴的螭龍耷拉著腦袋,全然不見方才的威風凜凜,似乎有些忌憚冽赤。


    我見著這方才與我纏鬥的惡龍變得這般窩囊,忍不住道出了疑惑,“螭龍為何會怕你?”


    冽赤淡淡一哂,“小石頭來此之前,沒打聽過它的來曆麽?”


    我皺眉,不知他說的來曆是何意。


    他忽而笑開,略帶譏諷道,“不知它的來曆也敢硬闖,我該說你勇敢呢,還是該說你莽撞?”


    我微微尷尬,“那你且說說,它究竟是何來曆。”


    他緊了緊腰間的手,妖孽俊顏忽而湊近我,指指那條龍,“這龍無角,並非天生無角,而是昔年曾得罪於我,我便將他龍角削了去,將它困在離火之境,本想借由離火將他烤化了,誰知它陰差陽錯,吞了那血玉,這才活到今日,不然你以為,憑它那點子修為,怎能在離火之境活得那般久?”


    “不過如今,本尊要用這血玉,偏偏又是它吞了血玉,是以,它見到我,自然會怕,畢竟,本尊當初可是對它下手頗重,重到就算過了十萬年,它依然怕我呢。”


    “這事我怎麽從未聽說?莫不是你胡謅的吧?”


    螭龍守血玉,我素來以為如同神獸守瀛洲一般,是生來命定的,如今被他這麽一說,倒是十分新鮮,難道上古,還有這樣的軼事?


    他裝模做樣長歎一聲,“往事不堪迴首,就算你要想去查,恐怕也無人知曉,畢竟當初,我與這螭龍可是私人恩怨,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如今,除卻我之外,恐怕也隻有赤炎知曉了。”


    他洋洋灑灑說道,聽得我一臉鍋灰,既是這般隱秘的私人恩怨,我又如何會知曉?更何況相隔了十萬年之久。


    不過,心中卻不禁疑惑,究竟是何重手,竟讓螭龍忌憚了十萬年?


    他見我麵色疑惑,又道,“也並非什麽大不了的恩怨,年少不懂事,做事難免衝動了些,這畜生有次趁我不備調戲阿歸,我一時氣不過,便狠狠揍了它一頓,後來還不解氣,便索性折了它的龍角,將它扔進離火之境慢慢等死,誰知後來會有那番際遇,不過也正好省了我許多事!”


    他這般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卻不難想象他當時的滔天憤恨,以及對那位名喚阿歸的女子用情至深。


    忽而覺得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異樣之感,來得奇妙,卻也消失得奇妙。


    果然如赤炎所說,他性子放蕩不羈,不受拘束,若是我父神,就算再氣憤,也斷然不會做出這般舉動。


    我這廂暗自思忖著,他又攬著我再次逼近,說出的話如同催命符一般,“本尊耐心有限,看在你能在離火之境活下來也著實不易,若你乖乖將血玉奉上,本尊可以不殺你!”


    冽赤這話如同恩賜一般,螭龍一聽,神色微微有些動容,但動作卻依舊有些猶豫。


    冽赤微微皺眉,似乎失去了耐心,“怎麽?難道當年之苦,你還想再嚐試一遍?”


    說罷就要抬手,掌間靈力大漲,看得螭龍下意識一縮,低頭龍吟一聲,便見一顆鮮血如滴的圓玉從他嘴裏吐了出來。


    正是血玉!


    我抬手就要去拿,一雙紅色的衣袖搶了先,冽赤將血玉收入懷中,“小石頭還是莫要與我搶,不然到時候本尊一個不樂意,便將你皇兄扔在此處,屆時螭龍若拿他泄憤,可怪不得我!”


    我順著他的話看向九淵,卻見定魄珠的水罩越發薄弱,而九淵麵色赤紅,額間薄汗密布,麵色也微微蒼白,顯然是被這離火烤得不輕。


    而我亦唯有依附在他身上,方能有點力氣,斷沒有精力去就九淵,隻能仰仗他相助一把,但他要若將我帶出去,我斷然也反抗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血玉入了他的囊中。


    他見我乖乖聽話,唇角滿意一笑,“這才乖嘛,雖然我對你皇兄厭惡至極,不過為了你,救他一把,也未嚐不可。”


    他氣息噴在我脖間,引得我渾身一顫,尷尬地別過臉去。


    他收了逗弄我的心思,一臉嚴肅轉而看向螭龍,“雖然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傷了本尊的人,總得要付出點代價才行,小石頭,你說說,該如何報他方才向你吐火之仇?”


    我心中微微驚訝,抬頭看他,卻見他一臉認真與嚴肅,似乎真的向我征詢意見。


    而方才以為逃過一劫的螭龍聽言,嚇得又是一哆嗦,龍目怒瞪著他,仿佛是在痛罵他出爾反爾。


    冽赤狂妄一笑,“本尊何時要對你一個畜生言而有信,螭龍,你已苟且偷生十萬年之久,如今,也該了此殘生了!”


    話落,他袖袍一揮,罡風無情掃向螭龍,我頗有些不忍,製止他道,“算了,能從上古活到現在,也實屬不易,你又何必要將它趕盡殺絕?”


    上古生靈本就不多,能活下來,便已是珍稀不已,留條生路也未嚐不可。


    “小石頭,你在替它求情?”


    “不,我隻是覺得,它與你一般,能活到今天,已是上蒼眷顧。”


    “原來,小石頭是在為我惋惜,”他頗有些自作多情道,“也罷,那我便不要它性命,可它方才放火燒你之仇,卻一定要報!”


    這話說得著實好笑,螭龍放火燒我,這仇若真要報,亦由我自己報,我與他的交情,好似還沒到那般要好的地步吧?


    可他卻不容我拒絕,指尖溢出混沌之力,霎時黑光一閃,便見四道利刃“嗖”一聲,直擊螭龍而去!


    爾後血光一閃,龍聲一嘯,螭龍的四隻龍爪被他活生生砍了下來,落入離火,很快便化作一縷焦煙……


    失了龍爪的螭龍,如同一條巨蛇躺在火中扭動,痛苦地嘶吼著,嚎叫著,模樣十分淒慘,竟令我徒生一絲感慨。


    冽赤以為我在後怕,俯身湊近我耳邊,淡淡允諾道,“小石頭放心,這世間,我決不允許有人傷你,就算是我,亦不可以!”


    “傷你之人,本尊定百倍為你討迴來,有我一日,便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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