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桃強撐著進了雲海老人的宅邸,身子剛一沾床就昏睡過去了,薑寶青摸了摸她的頭,還是有些發熱,又囑咐覓柳去幫尋桃熬副散熱的藥。

    覓柳是個手腳麻利的,應了一聲便去了。

    薑寶青這才迴了自己屋子,打量著屋子裏的布置。

    倒是很雅致的一間屋子,一看就是用了心布置過的,從角落裏立著的美人頸立瓶,到窗台上插著的幾支梅花,甚至裏間掛著的那副琉璃珠簾,無一不透露著雅致二字。

    薑寶青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床上鋪著的是極為柔軟的錦緞,滑滑的,大概是熏了香,還帶著一點點沉水香的香氣。

    沉水香有安眠的作用,薑寶青昏昏欲睡的時候,就聽得外頭輕輕的傳來了敲門聲。

    “薑小姐,碧雲來尋你玩啦。”

    薑寶青從迷迷糊糊的狀態裏一下子驚醒起來,她坐在床上,神色有些麻木。

    這碧雲也太實在了吧,之前剛應了讓她過來玩,這沒過一個時辰,就真的直接殺過來找她玩了?

    剛挪了地方,最起碼也要讓人休整一下吧?

    然而畢竟她這會兒是在別人家裏做客,薑寶青深深的吸了口氣,盡量調整了自己的麵部神情。

    待到薑寶青開門時,神色雖然有些淡,但最起碼已經看不大出被人擾了休息的鬱悶了。

    碧雲上下打量著薑寶青,突然綻出了一抹笑:“看到薑小姐精神頭這麽好,碧雲就放心了。碧雲來之前,還怕擾了薑小姐休息呢。”

    薑寶青定定的看著碧雲,忽然綻出了一抹笑:“其實碧雲姑娘有所不知,碧雲姑娘來之前,我確實已經準備小憩一會兒了,隻不過碧雲姑娘頭一次來訪,我總不能讓碧雲姑娘吃個閉門羹。”

    她話裏的意思也很清楚,你就是擾了我的睡眠,這是第一次,我給你個麵子,以後你要是再這樣來擾人休息,我就直接給你吃閉門羹了。

    碧雲臉上那副天真無邪的笑這會兒有些勉強:“薑小姐是在怪我擾了你清夢嗎?”

    薑寶青也笑:“哪裏,碧雲姑娘莫要多想。雖說你擾了我休息是事實,但我沒有怪你。”她笑得十分和藹,讓開了半邊身子,“既然碧雲姑娘這會兒過來,想來是找我有急事,進來說話吧,讓人一直杵在外麵,也確實沒什麽禮數。”

    碧雲麵帶尷尬的抱著棋盤進了屋子。

    這薑寶青張口急事閉口禮數的,顯然是在嘲諷她——碧雲甚至還覺得有些委屈,分明是這薑寶青自己答應她可以來尋她玩的,現在又擺出這等臉色來給誰看呢,真是虛偽。

    這般一想,碧雲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

    她把帶來的棋盤放在湘妃塌的小幾上,笑得也不甚好看:“聽聞薑小姐聰敏過人,想來棋藝一定很是過人,碧雲在家中無聊已久,幾位姐妹皆不會下棋,好在如今薑小姐來了,碧雲可算有伴了。”

    話裏頭隱隱將薑寶青比成了同她一般的婢子。

    不過薑寶青倒是不會在意這個,她抬眼看了下碧雲:“你是來找我切磋棋藝的?”

    碧雲甚至還頗帶了幾分自豪道:“碧雲喜棋已久,聽聞薑小姐會棋,便按捺不住。還請薑姑娘莫要見怪碧雲這份赤子之心。”

    薑寶青微微一笑:“原是如此,怪不得碧雲姑娘這時候匆匆來訪。”她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指教。”

    接連三盤,碧雲滿頭沁出了汗水,薑寶青氣定神閑,神色從容。

    這三盤,碧雲輸得幾乎是丟兵棄甲,淒慘無比。

    薑寶青甚至在想,宅子裏沒人願意跟碧雲下棋,莫不是她棋藝太爛吧?

    可歎雲海老人那麽一位豁達的大儒,身邊的婢子竟連皮毛都沒學到一絲,倒是那什麽所謂的“真名士自風流不拘小節”的架子沾的有模有樣的。

    就為著下幾盤棋,難道一日也等不得,非要在旁人疲累休息的時候上門來拉著旁人陪她下棋?

    薑寶青是真真不知道怎麽說碧雲的好。

    碧雲最後臉色極差,抱著棋盤丟下一句生硬的“薑小姐果然好生厲害”,頭也不迴的就揍了。

    薑寶青希望碧雲同學能安生幾日。

    誰知,也就過了一碗,第二日碧雲同學又抱著琴殺了過來。

    棋還好說,這琴,薑寶青隻會聽,那是當真不會彈的。

    偏偏碧雲打著“請教”的旗號,偏偏要同她爭個高低。

    薑寶青說自己不會,碧雲又露出一副“你莫要誑我”的神色來:“碧雲聽聞薑姑娘曾經哼過一首曲子,薑公子覺得好聽,便將那曲譜默了出來,旋律極為古怪,卻又異常的動聽。隻可惜碧雲隻在薑公子寫那曲子的時候偷看了一眼,後來曲譜便被薑公子收了起來,也不許旁人看。”

    薑寶青心裏咯噔一下,她有時候確實會無意識的哼一些曲子,沒想到她哥哥薑雲山竟然還曾經記下過來。

    坑妹啊。

    最後薑寶青隻得無奈道:“那曲子並非我寫的,隻是偶爾聽別人這般唱,至於你沒聽過,可能是

    你聽得曲子還是太少——碧雲姑娘,我真的不會彈琴,你還是趕緊拿走吧。”

    碧雲仍然不信,堅持薑寶青是看不起她,直到薑寶青麵無表情的接過古琴,胡亂的撥了個“魔音灌耳”,覓柳還以為她家姑娘出了什麽事,忙過來看——碧雲才真的信了,薑寶青是真的不會彈琴。

    好不容易擺脫了碧雲,薑寶青一個人在園子裏散著步,冬季園子的景色確實有些寂寥,不過看枯敗肅殺之景,倒也有助於心緒平靜。

    薑寶青走著走著,就見著湖邊結了冰的亭子裏頭,有人半倚在那兒,似是在遠眺著湖岸的風景。

    再仔細一看那人的身形,倒像是裴語澤在那兒仰頭對著湖岸喝酒。

    若真說起“真名士自風流”,碧雲那起子皮毛,倒像是跟裴語澤學的,不過裴語澤這本尊可比碧雲要“真”多了,最起碼人家那名士作派,是骨子裏流出的氣質,而非某個比著葫蘆畫瓢的傻缺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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