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騎術學校,是路易十五所興建的訓練馬術的校舍,坐落在杜伊勒裏宮和斐揚修道院之間,人員擁擠,空氣幾乎不流通,隻有兩個區域的旁聽席,各一百個座位,中央勉強也能湊齊一百個,加一起恰好三百個。國民製憲會議到來後,很多人隻能站著開會,光這樣還不夠,巴黎鄰近街區的小布爾喬亞和無套褲漢還會買票進來旁聽,他們甚至還會通過策略性的“購票”,誘導不同陣營的議員坐在哪裏哪裏,激發他們間的衝突,起哄、鼓掌,是現在國民會議的日常,當然還可以扔雜物,各種各樣的雜物,有寫好侮辱性詞匯的破手帕,還有不同時節的水果皮,都在外麵集市上有售。1

    “我們在騎術學校內開會,但騎馬的卻另有其人!”有一次,穆內在講壇上譏諷地喊著,他的手指向被初秋的爐灰熏黑的窗戶外,議員們紛紛扭頭望去:許多無套褲漢都在馬術場上叫囂著,騎著各式各樣的馬,它們原本屬於王國馬廄的。

    穆內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塊蘋果皮,叫罵聲四起。

    好在人權宣言和先前各種法案,得到了國王的批準,算是通過了。

    “這是巴黎起義群眾的功勞,光榮屬於科爾德利埃街區,和巴黎其他街區的所有公民,萬歲!”科爾德利埃修道院的臨時會堂中,丹東捶打著講台,下麵到處都是鼓掌的聲音。1

    另外,以科爾德利埃修道院的房間為基礎,“人權之友俱樂部”NDc3NTA=成立起來,成員多為巴黎本地的革命者或國會議員,丹東、馬拉、德穆蘭、埃貝爾、科洛、比約、夏波等加入其中,菲利克斯也是其間的榮譽會員,這群人對王室和巴黎市政廳充滿不信任,認為革命迄今是依靠民眾起義的力量推動的,是暴力的支持者,也是果斷的行動家。

    米拉波伯爵、布裏索、韋尼奧、奧爾良公爵等前愛國黨中堅,現在依舊是個鬆散的團隊,他們還會在羅亞爾宮密謀聚會,但好景不長——實際掌控巴黎軍政權力的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以之前的“八九年俱樂部”為骨幹,在斐揚修道院成立了新的政治俱樂部,主要團體是巴依所招募的“三百人顧問團”,大部分都是巴黎的富有商人、產業主,還有自由主義貴族,不過斐揚派現在不提英式製度了,而是鼓吹起美式製度來——剛到八月,拉法耶特便出了手,啟動對奧爾良公爵的調查,矛頭直指他暗中策劃驅逐王室的罪行,奧爾良公爵立刻就害怕退讓了,他隻能申請渡海前去英國擔當大使,報告很快得到了批準,愛國黨轉而奉米拉波為領袖。5

    菲利克斯本人,倒也會出現在羅亞爾宮,或者斐揚俱樂部裏,他在愛國黨聚會上隻談戲劇創作,“我正在寫一部戲,叫<先知>。”

    “莫不是寫耶穌的。”韋尼奧很激動。

    “不,是寫穆罕默德的。”5

    “那也很好,法蘭西的天主高盧教會已腐朽不堪,宛若帝國化後武北北漢成的羅馬,我覺得法蘭西該接受伊斯蘭教,團結、聖戰、公社這些理念,還有將國家和宗教的犧牲奉獻完全融合在一起,如果要我說,伊斯蘭教該是最優秀的宗教,它可以救法國!”韋尼奧隨後滔滔不絕起來。14

    到了斐揚俱樂部,菲利克斯便在商言商起來,他號召巴黎的商人們捐款,雇傭失業工人,仿照以前財政大臣杜爾哥在利摩日饑荒所做的那樣,“整修巴黎乃至法蘭西島通往四周省區的道路,撤掉城關的稅卡,我再來調運糧食,平抑物價。”

    但應者寥寥,投機商們是不可能希望外省的大批糧食運進來的,那樣他們會喪失對巴黎物價的控製權,很多腦滿腸肥的晃動著酒杯,不鹹不淡地敷衍這位國會糧食委員會主席:“對不起,這樣做下去,會傷害太多人的利益,我們覺得更好的事是捐贈給賑濟工場,它們會解決好民眾的麵包問題的,巴依先生領導下的市政府會運作好一切的。”

    “他媽的,走著瞧。”菲利克斯笑嘻嘻地和諸位碰杯,然後在心底惡狠狠地說。16

    巴黎的第二波流亡潮開始了,因同情貴族的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長坐鎮,對貴族外逃的審查程序放鬆許多,菲利克斯的郵政總署多次將信件送給巴依,提醒他要堵截外逃的貴族,但對方卻充耳不聞,這群貴族跑路時帶走大量的錢幣、珠寶首飾和金銀器皿,導致國家發生了錢荒,非但如此,貴族以前奢華的排場是巴黎許多靠手藝謀生的市民主要的生活來源,現在革命暴動後,失業的人卻越來越多,以前隻是覺得麵包貴,現在直接是沒錢買麵包了。

    內克爾大臣的政策一點效果都沒有,他的東西已被證明沒有用了,內克爾已經過時了,他隻會搞國債,又頒布了個新的國債,八千萬裏弗爾額度,利息是百分之五,已算高的了,但壓根沒什麽人來認購,非但如此很多前王家官員和教士還吵鬧著要國家償還他們當初買官職的錢,路易十六窘迫到把王室銀質的餐刀餐叉都送去熔化抵債了。

    接管了國庫,並焦頭爛額的國民會議,根本沒法給菲利克斯購買調配糧食的資金,最終:

    表麵上是歐坦主教,但骨子裏卻是個無神論者的塔列朗,正式在國民會議提出議案,搞

    國債來應付已不可能,必須要用實際的財產抵押,“我建議,應該對教會的財產和地產采取措施,因教士僧侶是屬於國家的從業者,他們對教會財產並沒有物權”1

    這個議案一出,滿室嘩然。

    “人權之友俱樂部願意分享先前勝利的喜悅,但不會和大部分人一樣,沉醉在幸福的夢境裏。”馬拉在自己創辦的《人權之友》報紙上,直截了當地如是說。

    巴黎的危機,壓根沒有過去。

    從斐揚俱樂部大門內走出來的菲利克斯,想了想,決意前往自己的俱樂部,“瓦倫丁納旅館海峽俱樂部暨盧梭主義研究會”去,在哪他要提出唿籲,加強北方各省和巴黎的聯係,盡快緩解巴黎人吃不上麵包的問題。

    現在海峽俱樂部的陣容更壯大了,博納夫、迪波爾、拉美特等都加入進來,還有被法國革命鼓舞的尼德蘭、比利時、瑞士還有薩瓦公國的流亡者組建的“赫爾維蒂人俱樂部”同樣合並加入,喬蒙特先生的旅館生意從來都沒這樣好過,所有的房間都被長租下來了。10

    在菲利克斯前去帕西區的瓦倫丁納旅館時,他給拿破侖的信件,已漂洋過海,終於抵達了博斯普魯斯海峽邊矗立的君士坦丁堡佩拉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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