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亞旁邊,還有位年輕的貴族,披著藍色的鬥篷,膚色是健康的黝黑,小胡須,魁梧健碩,雙目冒光,自帶著股軍官領袖的風采。

    “師父你從布列塔尼省趕來?”

    夏多布裏昂自嘲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是茱莉亞推著我來的吧,我母親就在那邊,但我先前沒進教堂集會罷了,“我是家族的恥辱,不能給長輩被別人指指點點,說有個殘疾的兒子。”

    “別這樣說。這位是?”艾米莉物傷其類。

    “年輕的蒙杜蘭侯爵。”夏多布裏昂的姐姐介紹說。

    艾米莉立刻與這位年輕的侯爵互相敬禮。

    看得出,蒙杜蘭侯爵很仰慕艾米莉,但艾米莉也看得出,這位貴族雖是難得的年輕英傑,家境應該也很窘迫。

    現在空有門楣而無經濟實力的貴族實在太多。

    艾米莉更看得出,夏多布裏昂的姐姐茱莉亞,看蒙杜蘭侯爵的眼神是與眾不同的:哀怨、愛戀、苦思,還有對自己的些許敵視嫉妒。

    “嗯,蒙杜蘭爵爺您為什麽也沒有去教堂集會?是要陪在茱莉亞小姐的身旁嗎?”明明艾米莉是想撮合這對,可這位小姐漂亮但天生刻薄的容顏,外帶居高臨下的語調,卻使得茱莉亞覺得是在譏諷自己,讓茱莉亞不由得轉過去抹眼淚。1

    艾米莉大窘,以前從不好好說話的她,怕是快不會好好說話了。2

    “不,我不想在這種集會裏,被各種各樣的利益糾纏住,而徒增煩惱。”蒙杜蘭侯爵很誠懇地迴答,“我和夏多布裏昂,便是布列塔尼的林鴟和夜梟,還是不要闖入金碧輝煌的廳堂為好。”

    “林鴟、夜梟?”艾米莉想起來,彩票騎士即安第斯猴子,也罵過夏多布裏昂為林鴟來著。

    “對,就是會發出這樣的鳴叫,‘舒昂’,‘舒昂’!”蒙杜蘭侯爵的叫聲還真是惟妙惟肖。

    恰好此刻,塔列朗一身正氣地靠過來,與夏多布裏昂男爵和蒙杜蘭侯爵,及二位貴族小姐見禮,自稱為歐坦主教。

    然後他就徑自對艾米莉說:“對不起,請允許我與拉夫托小姐獨處會兒,魯昂城菲利克斯騎士有筆十萬裏弗爾的買賣,想要征得拉夫托小姐您的認可。”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就尷尬起來。

    蒙杜蘭侯爵聽到這個數目的錢財,看艾米莉的眼神都變得不同,很複雜:他感到了自己的貧苦,也對金錢對貴族的腐蝕而感到不平,便倒退兩步,訕訕地結束了和艾米莉的交談。

    至於艾米莉,更加窘迫了,覺得自己成了個滿身銅臭的女子。

    “主教閣下,你怎麽也會和那個買彩票的”數個尋開外,艾米莉忿忿不平。

    “嗯我和高丹騎士是在巴黎相識的,共同出入斯塔爾、朱斯蒂娜夫人的沙龍,此次我作為高丹騎士的代表來勒芒,首先是讓令尊可以當選貴族議員,然後還得到高丹騎士個委托。”塔列朗是個多麽奸詐的人物,這個瘸子也垂涎艾米莉的美色,要先挑撥艾米莉和夏多布裏昂、蒙杜蘭的關係,隨即再離間她和菲利克斯的。

    表麵朋友皆是如此。2

    “還有個委托是談生意嗎?”

    “不,他要求我來保護您的貞潔,免得在勒芒被泥腿子貴族給騷擾。”

    艾米莉聽到這話,表情難堪無比:“他以為他是誰魯昂的王家檢察官嘛,把我當作女修院收養的孤兒嘛,天生擁有對我的監護權,混蛋東西。”

    “他還說,您的貞潔是屬於他的。”

    “天啦,我從繈褓起還沒有遭到這樣的冒犯!”艾米莉氣得都快要昏過去。1

    “說實話我聽到這樣的言語,也感到驚訝,如此猥褻下流的主張,就從個騎士的口中”1

    “得了吧歐坦的主教閣下,一丘之貉還非得分彼此?你比菲利克斯更惡心的地方,就在於你在背後更善於進讒和背叛,我不曉得您在圖謀什麽,但從現在起離我十個尋之外!”艾米莉的蠻勁上來,便是榴霰彈掃射,“我迴魯昂後,就要實施精心的報複來懲罰菲利克斯的無禮,就這樣吧,至於我倆的條約立刻生效。”2

    塔列朗被狠狠搶白一頓,狡詐如他,也隻能呆若木雞,目送艾米莉氣衝衝地離開。

    “那好吧,你去和菲利克斯這個無賴去耍花樣。”塔列朗暗想到,隨即又拐著腿,去尋找更多的合作夥伴,這人的欲望和理智分得很清楚,就像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線那般,欲望的鍋爐剛熄火,理智的鍋爐就騰騰地冒出熱氣來,他可以背叛誓言,立刻勾引艾米莉,但同時他也能很巧妙地將菲利克斯委托的任務給完成得很出色,這就是塔列朗.佩裏戈爾。3

    傍晚,在一株棗樹下,艾米莉終於沒忍住,詢問夏多布裏昂:“師父,你的書稿都委托給母親了,可你知道母親又要委托給誰來出版給誰來送演嗎?”

    “”夏多布裏昂滿臉的頹喪,但顯然也知曉答案。

    “金錢真的能摧垮很多東西。”艾米莉悵然地說到。

    “如果我傳話給你,蒙杜蘭侯爵對你一見鍾情,那你願意嫁給同為貴

    族的他嗎?”夏多布裏昂反問道。

    艾米莉沉默下來,她明顯在做出取舍,最後這位小姐誠實地說:“起初我說要嫁給貴族,但我不會嫁給貧窮的貴族,我已掌握妙逸莊園的財政權力,下步還要振興它,不會輕易將嫁妝給帶出去的。”

    “這大概就是理智吧艾米莉,我也終會走這條路來,既然無法在軍團服役,那就靠筆杆子創出點名氣,然後娶個有錢的女繼承人。”

    “你當初在決鬥裏受傷,喃喃著的,是馬德萊娜.高丹的姓名。”

    “我會在每年她的忌日時刻,把思念和哀傷寫在文稿裏,用淚水當墨水”1

    “你們男人可真的虛偽。”艾米莉即刻打斷,開口批評,“既然你追求金錢關係的婚姻,那就爽爽快快地去交換,用矯揉造作的文字收割那個她的愚昧,你愛馬德萊娜,就將她埋在心底,為她誠心實意禱告,然後再去尋求新的幸福,你卻將她寫在書稿裏,是準備讓有錢的女讀者們認為你有多深情,再燃起取代馬德萊娜的心思嫁給你?那可真的夠惡心呢,馬德萊娜就是‘夏多布裏昂男爵脂粉店’中的招牌商品,對不對,還是一年一度的營銷拳頭呢,因為忌日的紀念兜售每年都可以來次!師父你這樣的,注定要在金錢麵前卑躬屈膝,對不起,我不該責罵你,因為我也一樣,對不起。”14

    轉身離去的艾米莉,走在林蔭道中,走著走著,不知覺地流下了淚

    夏多布裏昂怔怔地留在原地——沒人為他推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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