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都不會忘……


    一輩子,又有多長?


    18歲的童惜,隻覺得這三個字,那麽遙不可及……


    這麽悠長的歲月裏,未來還有無數個過客從生命中走過,會發生什麽,誰也無可預知羿。


    可是,隻要一想到……


    這個男人,從此,在她漫長得像一輩子那麽長的歲月裏,幻化成一個過客,心,便酸澀翻騰,撕扯著疼。


    “怎麽了?”


    久久沒聽到她的聲音,霍天擎在那邊問了一句。


    童惜迴神,仰頭看著陽光,看得眼都花了,眼淚才重新順迴眼眶。


    她笑著,笑容好比那太陽一般絢爛,可眼裏的淚花卻越發明顯。


    “今晚……我就不迴去了。”她換了個話題。


    “住宿舍?”畢竟昨晚她本是要住宿舍的,結果陪他睡了辦公室。


    “不是。”童惜搖頭,並不打算撒謊,“今天庭川出院了,二叔和芸姨說讓我迴去陪他說說話。正好……我今晚過去收拾一下行李。”


    “收拾行李?”霍天擎皺眉,“什麽行李?”


    童惜笑,“你忘了,我不是有很多東西還放在他們家了麽?既然不住那兒了……總得都搬走,是不是?”


    霍天擎皺起的眉心,這才緩緩舒開。


    他很忙。


    很快的,又有工作要處理。童惜也沒法再和他說上幾句,兩個人便掛了電話。


    怔忡的,童惜盯著那暗下的屏幕。


    明天之後……


    一切,都會變了樣……


    ……………………


    下午。


    童惜離開學校的時候,是霍北城派人來接的。


    她直接迴了他們家。


    進去的時候,醫護人員正從樓上下來。


    童惜便知道是霍庭川迴來了。


    “醫生,庭川情況如何,明天坐飛機不會有問題吧?”童惜還是擔心的。那麽長時間的飛機,上次她和三叔一起飛,他們正常人都覺得非常難受,何況庭川身體非常不舒服。


    “應該不會有問題。有我們醫護人員跟著,一定會隨時保證他的安全。”


    “那就好。”


    童惜看了眼樓上。“他現在醒著麽?”


    “醒著,你可以上去看看。”


    童惜頷首,和醫生道別後,便往樓上走。


    推門進去的時候,霍庭川的房間裏有好幾個人。霍北城夫婦都在,還有幾個傭人。


    見到童惜進來,大家便都找了理由出去了。


    一時間,整個房間裏,就隻剩下童惜和霍庭川兩個人。


    他正坐在輪椅上,微微仰首望著她。


    臉色蒼白,沒有生氣。


    四目相對,兩人皆無話。


    唯有複雜難訴的情愫在彼此眼裏流轉。


    童惜想說什麽,卻是欲言又止。念及他的身體,縱然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


    霍庭川默然的朝她伸手。童惜扯扯唇角,手探過去,和他的握住。


    即使是這麽熱的夏天,他的手心裏,還是冰涼刺骨。


    讓人心疼。


    “你手太涼了。”


    童惜走近了,蹲下身,兩手捧著他的手。


    極力想將自己的熱度傳遞給他。


    他目光更深了些,像是要將這副樣子的她深深刻進心底去。


    “你真答應我,陪我一起去美國?”


    他開口,問。


    “不然呢?”童惜微微掀目看他。


    其實,正如自己今天和二叔說的,真的從不後悔,能陪他身邊看著他康複,至少自己能安心。


    隻是……


    不舍……


    非常不舍……


    這樣離去,就好似將心丟在了這裏……


    把這份壓抑的情緒深深藏在心裏,她故作輕鬆的笑,“我今天已經和二叔在學校裏辦了休學手續。要看看麽?”


    “為什麽不拒絕我?”


    童惜微怔,繼而又笑了,“為什麽要拒絕?我陪著你康複,不好麽?”


    他眸色複雜,“你現在在任我予取予求。”


    他要她陪著,她便陪著。


    連自己的心,都撇在了一邊……


    以前的童惜,不會如此。以前的童惜,更多的時候是崇尚自己的內心。


    童惜眼裏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卻在笑。


    “對啊,你現在是病人,所以我任你予取予求啊。你還有沒有什麽其他想法,現在可以一並要求了,說不定我都答應你。”


    他也在笑。


    “等我好了,陪我打遊戲。三天三夜。”


    “好,三十天都沒關係。”


    “還記得以前我給你編過千紙鶴麽?我要你從現在起,每天給我編一個,編滿365個為止。”


    編一年。


    童惜點頭,一口答應,“行,給你編。”


    “以前你不是總和我炫耀你們高校旁的燒烤好吃?等我從美國迴來,你帶我去吃——不,你買給我吃。買到我麵前,喂到我嘴裏。”


    霍庭川有意的為難童惜。


    以前敢說這樣的話,這丫頭隻會迴他一句‘想得美’。


    可是,此刻,童惜卻依舊好脾氣的點頭,“可以。就算你想讓我做給你吃,我也可以馬上去學。”


    多完美的女朋友啊!


    簡直是言聽計從。


    霍庭川心下卻是訕訕。


    落寞的眸子看定她,“那……如果我現在想讓你嫁給我呢?讓你這次順路陪我去拉斯維加斯登記,你也要答應麽?”


    “……”童惜一怔。


    顯然是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本能的,一個‘好’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嚨口。


    “不能答應了?”他笑。笑容卻是苦澀的。


    “……”童惜低下頭,盯著兩個人的手,長卷睫毛有輕微的顫抖。


    怕他受刺激,情況惡化。


    腦子裏,盤旋了許多話,想安慰他。可是,最終,卻是他先開了口。


    “不用想著怎麽安慰我,就你這腦子也想不出什麽好話來。”霍庭川笑,曲指,故作輕鬆的敲了下她腦袋,戳她皺得緊緊的眉心,“我逗你玩的。”


    “……”童惜探尋的打量他。


    似是不確定他這話的真真假假。


    “聽我媽說,你已經答應了要嫁給我。不過,那是我爸媽還有奶奶的一廂情願,要不要娶你,我可還沒有點頭呢!”霍庭川眯著眼,從上而下的看她,“我決定,看你在美國的表現如何。你要是表現不好,那我就娶個美國妞好了。”


    童惜麵上浮出一絲絲笑來,“美國妞很狂\野的,你要是不把身體養好了,還真駕馭不了。”


    她的笑容,讓霍庭川心裏生出更多的苦澀。


    “你沒見識過本少爺狂野的一麵。以我的實力,非洲妞都絕不是問題!”


    他的語氣,漸漸變得輕鬆了許多。


    童惜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許多。


    “你要敢把國外的妞娶迴來,奶奶和芸姨都不會放過你。”


    霍庭川看著她笑。


    寵溺的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


    他想娶的,從來就隻有一個……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


    “不說這個了,你趕緊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我們就飛美國。”他拍了拍她的肩。


    明天一早就走……


    童惜心情又沉重了幾分,麵上卻毫不表露。扯扯唇角,起身,“那你先休息,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霍庭川目送著童惜出了房間。


    直到房間的門被關上,他的視線都沒有抽迴來,一直落在緊閉的門上。


    笑容……


    在唇角,一寸一寸消失……


    門外,童惜也沒有立刻離開。


    關上門後,無力的靠在門上。雙眼緊閉,心頭的沉重卻是遲遲不散。


    ……………………


    晚上。


    童惜收拾好行李,關上燈,躺在床上。


    手機,一直就壓在床頭,沒有將電話撥出去。


    臨近離開,竟是越來越害怕聽到他的聲音。


    可是,思念如狂,像藤蔓那般,瘋狂滋長,將她的心一寸寸勒緊,勒得疼痛難忍。


    夜越漸越深。


    12點。


    她仍舊在床上輾轉難眠。再有不到8個小時,她就要離開a市,離開他……


    童惜眼眶濕潤。


    現在他在哪?還睡在公司麽?


    又在做什麽?


    他是否也會像她想他這樣想起自己?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海裏轉著。她到底忍不住,從床頭摸出手機來。


    亮起的屏幕,散發出微弱的光,將她的臉襯得越發的蒼白。


    她點開手機的微信,遲疑,最終,輕輕敲了幾個字發送過去。


    “睡了麽?”


    放下手機。


    等待。


    並沒有迴應。


    童惜籲口氣。


    一分鍾後,又拿起手機。


    “我……”手指微微停頓一瞬,斟酌了下,才繼續補上餘下的幾個字,“我在想你。”


    “……”等了又等,還是沒有迴應。


    童惜沮喪。


    放棄了。


    看樣子……


    他大概已經睡了吧。


    她轉過身,將抱枕牢牢的抱在懷裏。可是,即使如此,胸口的位置卻依舊還是空蕩蕩的,像是怎麽也填不滿。


    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正在她閉上眼想要睡過去的時候,一直安靜的手機,卻在此刻忽然響起。


    靜謐的夏夜裏,忽如其來的鈴聲,顯得特別的突兀。


    童惜的睡意一下子就醒了。幾乎是立刻抓過手機來,屏幕上閃爍的‘天擎’二字,讓她剛剛還迷蒙的眸子立刻變得清亮起來。


    她抱著被子坐起身,吸口氣,平順好唿吸後,才特意不緊不慢的將手機接通,貼在耳邊。


    “喂……”


    她先開口。聲音,輕輕的。


    “大家都睡了?”那端,他的聲音透過電波,傳入童惜耳裏,簡單的幾個字,都叫她心動難耐。


    她蜷縮起身子靠在床頭,唇角牽動,“嗯。都這麽晚了,肯定都睡了。”


    “那你下來。”


    “嗯?”


    “我就在樓下。”


    “……啊?”童惜驚訝得瞠目。


    迴過神來,立刻掀開被子跳下床。湊到窗口,拉開窗簾,看向樓下。


    別墅外,隻有一盞昏暗的街燈。


    大樹下,那輛黑色的賓利,就隱匿在夜色裏。若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童惜心裏激蕩不已,站在窗口看著。


    不能克製的,眼眶,一下子就變得模糊。


    “下來。”


    霍天擎隻重複了這兩個


    字,便掛了電話。


    童惜聽著電話裏那‘嘟嘟’的音,深吸口氣,將眼淚重新噎迴去。


    此時此刻,已經無法顧及自己身在哪裏,更無法顧及他們私下約會有多麽的過分——這是最後一次,真正的,再沒有下次了……


    童惜穿著睡衣和拖鞋,一路狂奔出去。


    拉開別墅的大門,推開白色柵欄。


    他已經從車上下來,靠在車身上,遠遠的看著他。


    深黑的夜色裏,月光和街燈下,他頎長的身影那麽迷人。


    深邃的眸子就像一雙漩渦,好似要將她的身體,她的靈魂都一並吸入其中……


    如果可以……


    她多希望,自己真的可以就此被他帶走……


    情動。


    她走了兩步,最終,小跑,奔進他懷裏。


    霍天擎唇角揚起,大掌落到她腰上,收緊。


    將她抱牢了。


    直到靠在他懷裏,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童惜那顆原本空蕩蕩的心,才終於被暫時填滿。


    可是……


    以後呢?


    以後離開他的日子,她又如何自處?


    “你怎麽來了?”


    靠在他肩上,她輕聲問。


    貪戀的汲取著他身上的氣息。


    霍天擎握住她的下頷,將她的小臉抬起,目光深沉且曖昧,“你發那種信息,是有意叫我睡不著覺?”


    “我發什麽了?”童惜眨巴了下大眼。


    “大半夜的在想我什麽?”霍天擎長指把玩著她小巧的耳垂,握在手裏揉\捏著。他再開口,嗓音壓得極低,暗啞得叫人心驚肉跳,“或者說,是哪裏在想我?”


    童惜隻覺得耳垂被捏得發燙起來,尤其他這幾句話……


    “我才沒有你想的那種意思……”她臉紅的拿開他的手,“果然染染說的沒錯,30歲的男人都是色\情\狂!早知道你要這麽誤會,我就不給你發信息了。”


    霍天擎笑。


    30歲的男人色不色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是。而且,色\情的對象還隻有她……


    他摟住她,從上而下凝視她,目光裏暗芒閃爍,“我也在想你,而且,還不隻是心在想。”


    身體,一樣在想。


    想到發痛……


    童惜當然聽得懂,羞得咬了咬下唇,“昨晚……你不累麽?”


    “你真以為我老了?”


    “……不敢。”他體力好得根本沒話說。


    霍天擎很滿意她這樣的答案,低低一笑。抬起她的下頷,俯身,吻她。


    童惜閃避了一下,雙手壓緊在他的肩上。他皺眉,“不準拒絕我。”


    “可是……不行的……”童惜擔心的迴頭看了眼別墅。


    霍天擎哪裏會允許她退縮?


    看到她發的微信後,立刻就開車飛奔過來。


    身體想她沒錯,心也在發了狂的想……


    若連個吻都不給他,他的心,難以慰藉。


    他的吻,霸道的印下來。童惜輕喘一聲,理智告訴她要拒絕,可是,身體卻跟著心在走。


    一個吻,幾乎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的反抗,越漸微弱。


    繼而……


    身子軟軟的貼靠著他。


    啟唇,情難自禁的迎合……


    將這個吻——告別的吻,加深,加重,變得越發的纏綿……


    眼角,微微濕潤。


    再見了,三叔……


    ……


    樓下,纏綿的兩人吻得難舍難分。


    樓上……


    一道蕭瑟的身影一直定定的看著那雙人影。


    明知道這樣看下去,不過是自虐。胸口的位置,越來越痛,越來越痛……


    可是……


    偏偏,就是挪不開目光。


    男孩捧著胸口,一直看著,一直看著……


    直到,看到眼眶發紅,都不曾抽開視線。


    ………………………………


    翌日。


    6點多,別墅裏就已經非常的熱鬧。


    待所有人收拾好東西後,已經是7點。連老太太都到了。


    一行人,幾輛車,一齊趕往機場。


    一路上,童惜一語不發,雙手壓在膝蓋上,攥得緊緊的。


    霍庭川亦是沉默不語。


    兩個人雖然同坐一輛車,卻是出奇的安靜。


    坐在副駕駛座的黎芸忍不住迴頭看了眼兩人。


    但是,兩個人都隻是將視線投射在窗外,看不穿他們在想什麽。


    很快,到了機場。


    童惜從未覺得到機場的路途,這麽近過。


    仿佛,一眨眼就到了。


    而時間,也過得很快,眼見著就要過安檢,過海關……


    她推著霍庭川,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一步一步往安檢口走去的時候。


    每邁一步,腳步就像灌了鉛那般,沉重得幾乎要邁不動……


    今天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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