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監牢裏,昏暗陰沉,周圍彌漫著一股潮濕腐爛的味道,還夾雜著一陣一陣的血腥味,讓人喉間堵塞。

    林珞從昨晚被抓來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了,期間除了來送飯的獄卒以外別無旁人,他也不急,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閑情來時,還讓人給自己準備了一套文房四寶,取了一盞油燈,開始寫起字來。

    這等境界,大概也隻有他才能做到。

    他寫的字是極好看的,筆鋒幹淨利落,神韻有之,深有幾分王羲之的風骨。幾個獄卒誇讚了幾句,他便將寫好的字大方的送給了他們。

    此刻外頭正值晚間霜寒,冷風自那扇鐵窗徐徐而入,肆無忌憚的灌進了人的衣服裏,像冬日裏的冰條一樣紮在皮肉上。

    一向怕冷的林珞自是耐不住的!

    他扯來被子蓋在膝上,溫潤的目光看著案上那道隱隱晃動的燭火,仿佛如此就能暖和一些。

    倏然,牢房深長的**裏傳來一陣滲人的鐵鏈聲,似是鐵鏈拖拽在地,被人一路拉扯而行,發出了那猶如“陰魂索命”般的駭聲。

    林珞眼底閃過一絲警覺,目光脫離燭火,緊緊的盯向昏暗的牢房外,

    此時鐵鏈的聲音仍然在響,他起身走去,站在堅實的木樁前,聽著那聲音越來越近……

    原本牢房裏彌漫著的腐爛與血腥的味道緩緩被一陣清香蓋去,久久留香,沁人心脾,仿佛滲入人的皮肉內,如同羽毛一下下的撥動著人的骨頭縫,難以言癢。

    可當他察覺這香味不對勁時卻已經來不及了,頓時感覺頭暈目眩,四肢無力,胸口也縈繞著一股翻湧的難受感。

    下意識的,他雙手抓住眼前的木樁,試圖讓自己撐下去,奈何身子骨酥軟無力,一點一點的縮了下去。

    最終倒在了地上鋪著的稻草上!

    牢房裏駭人的鐵鏈聲也突然散去,**裏靜悄無聲。

    他眼眸模糊之間,看到一道驟長的影子緩緩落在了自己麵前,隨著他意識漸漸消散,那道影子也被黑暗一點一點的吞噬幹淨。

    霜寒夜,徒然大雨,電閃雷鳴,卷著狂風肆意而來。

    此時的淺山寺被這深夜間的狂雨濃霧團團裹住,本是佛門庇佑之地,卻透著一股詭異森寒,

    林珞是被一道雷聲給驚醒的。

    他意識漸漸清醒,卻奈何被人蒙住了眼睛,眼前一絲星星點點也未捕捉到

    。那種感覺,猶如墜在深淵中,失了重心,無力抓從。

    “誰?”

    無人迴應他!

    他身體稍稍一動,才發現自己被綁,動彈不得。

    許是天性不懼的緣故,在麵對此時的情形,他並沒有慌亂,反而冷靜下來仔細琢量。若綁了自己的人當真要他的性命,自然不會讓他有醒來的可能,可見對方並不想要自己的命。他看不見,卻聽得見,外頭有雨聲,還有風刮過樹葉時發出的沙沙聲,空靈甚遠,迴繞許久,想必自己正身在一處偏僻的林間之內。

    他蹙了蹙鼻頭,還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香燭味。

    所以,他大概猜到自己在哪兒了!

    而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雖然緊,可繩子上似乎包著一層軟質之類的東西,比如棉花。因此,他的手腕才不覺得疼。

    對方既然出手綁了他,又不想弄傷他,結合起來,這個人綁了他的人就隻能是……

    “溫大人,你既然要帶我來淺山寺,又何必故弄玄虛!”林珞冷冷道。

    他已然洞悉明白。

    下一刻,蒙在他眼睛上的布便被人掀開了。

    周圍的光線讓他眯眼小許才適應過來。

    果然,他正身處在淺山寺

    的一間禪房裏,站在他眼前的人就是溫次。

    屋內,還有幾個大理寺的精兵!

    溫次當即下令:“鬆綁!”

    精兵上前,將林珞身上綁著的繩子解開,那繩子上也確實如他所想,外麵包著一層棉花,以防弄傷了他。

    溫次又自責又無奈,拱手道:“實在是迫不得已之舉,還請林大人恕我冒犯之罪。”

    林珞向來不喜發怒,沉下了臉道:“你的迫不得已之舉,就是綁我來這裏?”

    “如果不這樣,又如何能讓大人查案。”

    “所以你這是在逼我?”

    “不敢!”

    “我看你不是不敢逼我,而是不敢抗旨。”林珞一語道破,聲音慷鏘有力。

    溫次一怔,麵露驚色,可轉而一想,林珞是何等人物,若是猜到也並不難,他說:“既然林大人已經猜到,就知道我用意如何?隻是案子……實在棘手,我們無處可查,迫於無奈,隻有行下下策了。”

    林珞明白他的意圖,麵色嚴肅,道:“溫次,你知道我不會插手此案。”

    他喚他溫次,而並非溫大人,這其中,多少帶了些私人情分,也是以此來提醒他,要適可而止,莫要把這私人情分

    也隨著公務一並了去。

    溫

    次知道他的意思,可他心裏左右不是,隻能咬牙到底,將頭往下低了幾寸:“我知道,也不想逼你,可還是那句話,我也是迫於無奈之舉!上麵有皇上壓著,我根本無從選擇,先是敦煌命案,後是太子之死,現在都是淺山寺主持,這樁樁件件的命案轟動朝堂,整個長安城裏人心惶惶,如今已過去幾天,案子仍然沒有眉目,我等也不好交差,還望林大人能出手相助。”

    林珞在大理寺坐鎮六年,情誼自在其中,而從他離開大理寺後,大理寺便群龍無首,短短兩年時間便如同一盤散沙,精不成精,兵不成兵。

    看到如今狀態,他也是心頭焦急,可是其中種種原因,他不可能再迴到大理寺!

    而現下聽到堂堂大理寺少卿說出這般無奈的話來,他真是恨鐵不成鋼,狠狠看著溫次道:“既然大理寺已經這般無用,那也不必再設立下去了,倒不如稟報皇上,撤了大理寺宗設,將一切實權交給刑部!”

    他語氣威懾十足,字字慷鏘有力!

    這般架勢,仿佛仍然是當年那個坐在堂上,一臉肅穆威嚴的大理寺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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