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宴息處前邊的小徑,邊走邊聊。


    紅藥和紅苓遠遠跟在後麵。


    四下也有不少丫鬟婆子往來,不經意看一眼,總要念叨幾句,大小姐與蘇世子當真是郎才女貌,天仙絕配。


    大約半個時辰,沈昭嬑便笑道:“大廚房那邊正在備膳,我要過去看看才行,我大哥今兒也沒去國子監讀書,我派人過去知會一聲,他明年要下場,便勞你這個兩榜進士指點一些。”


    沈君彥應該很樂意過來。


    蘇明霽這才驚覺時間過得太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午時。


    他心中有些悵然若失,隻好道:“伯母病了好些日子,不知最近可有好些?這些日子你主持家中中饋,是不是很辛苦?”


    早前,沈伯母病重時,他隨母親一起過來看過,似有些不太好。


    提起這事,沈昭嬑便垂下頭,神情有些黯然:“已經好了一些,隻是傷了身子,要仔細養著,家裏的事,從前都有慣例,做起來也不困難,就是難免忙碌了些。”


    蘇明霽突然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沈昭嬑愣了一下,連忙抽了抽手,但他握得太緊,一時沒有抽開。


    她手如柔荑,握在手中柔若無骨,蘇明霽不禁心猿意馬:“別擔心,伯母的身子定會好起來的。


    沈昭嬑低下頭,眼中浮現了些許冷色。


    她和蘇明霽在這邊見麵是經過長輩默許,未婚夫妻之間偶爾拉個小手,也不好太過強硬,把關係弄得太僵。


    正尋思著,該怎麽不動聲色將手拿迴來,便看到齊雍不知何時,竟站在宴息處入門的台階下方,腳步微頓,向這邊看過來。


    一身玄色雲肩通袖紋直裰,玄纁的右衽交襟旁,金色龍紋從肩膀一直延紳到袖口,鋪天蓋地威嚴氣勢,隔了老遠都令人覺得窒息。


    齊雍怎麽過來了?


    心中正在疑惑,就見紅蘿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沈昭嬑不動聲色地抽迴手,悄悄後退了一步,與蘇明霽保持距離。


    蘇明霽垂眼,看著空掉的掌心,心裏也有些空落落的,滿腦子都是那柔若無骨一般的膩嫩觸感。


    “小、小姐,”紅蘿一手扶著腰,一邊喘著粗氣,“齊、齊王殿下突然到訪,侯、侯爺讓您趕緊過去……”


    蘇明霽吃驚不小,他聽父親說,沈世叔攀上了齊王,很得齊王看重,看來這事八成是真的。


    鎮北侯府在齊王跟前說得上話,隻要齊王殿下不計較他們家當年站錯人的事,今天來鎮北侯府的目的,又多加了幾分把握。


    宴息處已經不見齊雍的身影,想來是隨爹爹一起進了屋。


    沈昭嬑並不想和蘇明霽待在一起,正好可以借口離開:“我要去偏廳那邊準備招待齊王殿下,世子便隨意些。”


    說完,就福了福身,快步離開。


    剛剛走遠了一些,沈昭嬑就拿了帕子,用力擦拭雙手,白嫩的手背都搓紅了,她沉著臉快步迴到偏廳,立刻讓紅藥打了水,用香胰子將自己雙手仔細洗了一遍,臉色這才舒展了一些。


    沈昭嬑一邊取了油膏揉著雙手,一邊想齊雍的事。


    這個時間,齊雍應該正在大刀闊斧地整頓五軍都督府,忙得不可開交,怎麽還有空來鎮北侯府?


    還是挑在武寧侯父子在的時候?


    齊雍與爹爹隻是泛泛之交,前世明明沒有太多交集,所以他最近頻繁出入鎮北侯府究竟是為了什麽?


    齊雍雖是皇上的胞弟,深得皇上信重,可手握重兵,權傾朝野也是事實。


    武將向來容易遭上位者猜忌,鎮北侯府不會參與黨爭,在皇上沒有立儲之前,不會和齊雍走得太近,否則就有結黨之嫌。


    可上次去齊王府,爹爹對齊雍的態度明顯坦然了許多,根本不似之前那般戒備謹慎。


    想來這其中有什麽隱情。


    沈昭嬑斂下思緒,取了藥茶為齊雍沏茶。


    前世,齊雍髓海失養,喝的都是精心調配的藥茶。


    之前家裏沒有準備,都是以桂花蜜茶招待,上次齊雍離開後,她親手配了生津止渴,寧心袪煩的藥茶,放在宴客處,以備不時之需。


    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沈昭嬑沏好茶,讓紅藥送過去。


    她站在碧紗櫥後麵,看到齊雍接過茶,掀開茶蓋,似乎頓了一下,抬眼朝碧紗櫥看了一眼。


    沈昭嬑甚至有種他的目光穿透了碧紗櫥,落在她身上的錯覺,不覺摒住了唿吸,連心跳都漏了一拍,手心不覺就捏了一把汗,這才見他低頭抿了一口茶,微蹙的眉心也舒展了一些。


    廳裏的氣氛有些僵硬。


    想到方才,齊王殿下站在宴息處,拇指頂開刀鞘,發出鋥響,饒是見慣了血腥廝殺的沈岐,也不禁汗毛倒豎,毛骨悚然。


    根本不知鎮北侯府是哪裏出了問題,讓齊雍殿下殺機畢露。


    便是後來,齊王殿下收斂了殺機,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解釋說:“孤奉命整頓五軍都督府的軍務,接連數日未曾好好歇息,近日有些心神不寧,冒犯之處,沈侯莫怪。”


    都是領兵的將領,沈岐理解他常年征戰在外,心神不寧也是常有的,自然不會介意,卻難免有些心有餘悸。


    武寧侯父子倆坐在右邊位置,神情忐忑。


    齊王殿下他們不是沒有見過,卻是第一次隔得這樣近,與他同處一室,他氣勢實在太懾人了,實在令人畏懼。


    不一會兒,父子倆額頭就冒出汗來,連唿吸也不順暢。


    沈岐見齊王擱下茶杯,這才開口:“殿下突然到訪,家裏沒來得及準備拜見,有失遠迎……”


    “沈侯客氣了!”齊雍目光一掃武寧侯父子。


    方才迴京時,路過鎮北侯府,聽說武寧侯父子就在侯府裏,不知為什麽突然就想進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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