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黶與群臣借著為欒鍼服喪之名,反而將晉國情勢一一論明。那些弱小卿士,聽聞欒氏的勢力與允諾,無不熱情澎湃。一來感懷欒氏的恩澤,二來也是心知肚明,欒氏經過欒武子欒書勵精圖治,此時在晉國群雄之中,可占半壁江山,無論朝堂軍事,隻要欒氏不認可,便無從執行!


    此時已臨近醜時,星夜寂然,偶有幾聲蟲鳴,嗡嗡嚶嚶!


    忽然接到線報,一侍官搶入欒府大廳,拜倒於地稟道:“黃淵將軍來報,曲沃城郊外已經尋到公主下落,然而十一派高手人眾繁多,黃淵將軍奮力拚殺,無法盡數誅滅,隻得以馬車送公主,助其奔赴曲沃!”


    欒黶聞言心中駭意陡升,搶上前兩步,提起那侍官衣領:“公主何在?”


    “不,不??????不知道,黃將軍沒有言明!”


    “快去給我找!”欒黶將那侍官一把擲到地上,摔得鼻口穿血!


    欒盈迎著父親跪拜道:“父親莫驚。玉妹妹替我前往屏嶽山。盈思慮不全,未料到屏嶽山聚集了無數高手,導致玉妹妹身陷危急,我已派出手下諸多高手,尋找她的下落。畢竟屏嶽山兩位弟子,智謀武功,皆是江湖一品,即便有危險,也可以聯手禦敵,化險為夷,請父親放心!”


    那被摔得鼻口穿血的侍官哪裏敢說話,連滾帶爬的跌出了欒府正廳。方此之時,又有人掀簾來報:“稟主公,曲沃城來書,請主公親啟!”


    欒黶自然知曉曲沃城乃是由族兄欒楓鎮守,向來行兵禦敵,皆由欒楓自行定奪,從來不會請示自己,甚至都不會聽從晉侯號令。這時候曲沃城來書,必然不是尋常事宜,連忙接過文書,展開白帛,上麵寥寥數字,分外鮮明:


    弟黶如晤:江山安泰,四海鹹寧。家國無妄,族內興隆。然十一派江湖人士逐賢侄女至曲沃城下,兄不得不救。弟進兵西方受阻,終緣南風驟至,不得不迴。望弟但分家國之憂,無慮宗族興亡。曲沃城有兄於此,雖千軍萬馬,無可撼也!


    欒黶閱書已畢,方知曉欒玉安然無恙,心中落了踏實,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無論如何是無法割舍,他微微將雙目閉上,凝神靜氣,緩和了好一會兒。


    欒黶將手書丟給欒盈,欒盈啟書而觀,心中已有定奪。拱手上前道:“父親,眼下我欒氏雖然有違抗軍令之口實,然而晉侯心中明了,我等急於迴兵禦楚。方今楚國大夫並無佼佼之人,令尹昏庸無力與晉國爭雄,反而郢教勢力,遍布江南,如若不能將罪首剪除,勢必難以敗楚!”


    欒黶對眼前形勢,心知肚明,言道:“欒氏世代卿相,忠君為國,為父何嚐不知此事,然而郢君功力,天下絕倫,我曲沃重地,又不可輕易分兵。故而才不昔違拗中行將軍將令,返兵護新絳,隻怕將來無人稱欒氏之好,人人念欒氏抗命!”


    欒盈聽聞父親感慨,麵露慷慨之色,言道:“自古男兒為家國,何論此身生與滅,欒氏六代卿相,未曾怕過楚國,父親,若有吩咐,盡情差遣下來,我與眾兄弟,絕無退縮!”


    欒盈身側欒樂,欒魴,箕遺,叔虎等一眾猛將,聽聞欒盈浩氣盈天的對答,激起心中熱血,雖然這隻是欒氏的中庭府邸,隻是欒氏的心腹聚首,卻仍舊喚起了各自心中的豪情大義,好似此生追逐的信仰猛然蕩起了心魂。


    值此眾人氣氛高漲之時,正廳之外忽然聞聽有人高聲喝道:“範氏靳天羽攜少主範吉射前來吊喪!”


    這一聲喊好似對麵敵軍陣前的擂鼓鳴笛一般,將欒氏眾將的心登時揪了起來。隻見群臣武將,無不手握劍柄,摩拳擦掌,尤其是剛剛為欒盈豪邁義氣所鼓舞,這時候好似見了仇人一般雙眼血紅,都注目著門外範氏的來人。


    欒黶畢竟為欒氏之主,沉著冷靜一些,抬手示意將大門打開,一眾公卿猛將,位列兩邊。庭院盡頭,迴廊一側,兩人素衣飄散,隨著侍官的指引,緩步向欒府正廳步來。


    一人白衣瀟灑,翩然若仙,正是靳天羽。另一人少年英俊,麵帶戾氣,額頭箍著一條白色絹帛,以示前來吊喪,顯然這就是範吉射了。他雖然微露不情願之色,但是仍舊低頭隨在靳天羽之後,朝著欒府正廳而來。


    靳天羽仍舊羽扇翩然,大踏步從兩行仆人之中穿過,當先進入廳堂,器宇軒昂,英姿勃發。尤其見到欒黶,當先一拱手道:“欒下軍多日操勞,為晉國安危憂心,今日卻遭此橫禍,著實令人心生痛挽!”這一句靳天羽俯首沉言,甚為誠摯。


    欒黶向靳天羽迴手還禮,麵色陳凝,並無絲毫表情。亦朗聲道:“靳先生多禮了,閣下於太行山巧計布陣,救護我盈兒於危厄,這份人情欒黶改日定當圖報!”


    欒黶雖然還禮答言,卻始終隻是盯住範吉射那邊,他心中明了,這靳天羽不過是範氏家臣,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代為答複,但是是否當真代表了範氏的態度,那卻又無人知曉。更何況這靳天羽智計百出,此刻虛情假意吊唁一番,若是不留意,或許你也是瞧不出來的。


    那範吉射一開始貓在靳天羽身後,不願與欒黶對視,或許是因為欒黶生相兇惡,讓範吉射心有餘悸,以至於與欒玉對答時那種高傲的氣勢,到了欒府之中,欒黶之前,全部都泄了出去。


    在場之人,外氏公卿不好意思為難範氏,畢竟低頭不見抬頭見,明日上朝沒準那箕遺的父親便要與範吉射的爺爺商議國政,故而箕遺等人倒是也不好出言為難範吉射。而欒氏宗族,雖然上下一體,都恨那範鞅巧言勸得欒鍼孤身陷陣,不過這時候父親在場,又無人敢擅自發言。


    隻是這一番思慮之際,範吉射與欒黶便已經尷尬的對視了許久,互相都不答言,都等著對方開口。靳天羽心中何其機敏,料到範吉射擰脾氣上來不願服軟認錯,登即將指風向身後一點,打中範吉射天突和氣舍二穴,這兩處穴位,正是守著人的咽喉之處,範吉射被靳天羽氣指打中,喉嚨中不自覺的哽嗝了一下,煩惡異常,不得不開口:“啊,”這一聲怪叫讓他自己也感覺尷尬無匹,隻好借著這個機會低頭向欒黶一拱手,“姑父在上,小侄前來為欒將軍吊喪!”範吉射自始至終不敢抬頭看一眼欒黶,或許是怕了欒黶的兇猛,也或許是因為那日拋棄了欒玉獨自迴國,於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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