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俞此時見主公欒黶發問,心中自有盤算。掃視群臣之中,一眾卿士盡皆來見,可見欒氏威儀,半傾朝野。


    辛俞昂首道:“主公,您今日承欒武子遺威,文治武功,笑傲群雄。如今歸附欒氏之人,比比皆是。當朝能匹敵欒氏者,唯獨老臣智罃,主帥中行偃,這二人同出荀氏,乃是晉國骨幹之臣。另外再有一人,便是老臣範匄。不過範氏一直為欒氏所壓,未得施展。近年來範匄網羅天下英雄為其效力,靳天羽為其軍師,處處鬼謀智巧,使得範氏迅速崛起,立足於群臣之中,光芒之盛,時有壓過韓魏二氏。恐怕荀氏百年之後,要讓位與老臣範匄了!”


    欒黶雙目圓睜,仔細聆聽辛俞所言,好似他句句如忱,盡皆肺腑,字字刺痛心間。欒黶欠身而前,俯身道:“若果真如此,該當如何是好?”


    辛俞雙目遊移,注視著腳下,搖了搖頭,笑道:“主公雄才偉略何必問我呢!”


    “剛剛我有言在先,你若不說,我便要將你陪葬!”欒黶登時收束笑容,冷聲喝問辛俞。


    辛俞在廳堂之中再次踱開方步,一寸一頓,將眾將打量一番,好似萬般無奈的說道:“主公如此逼我,如若辛俞胡言亂語,主公可不能接口將我殺了呀!”


    “你但說無妨,說對了,重重有賞!”欒黶威嚴更盛,指著辛俞言道!


    辛俞麵露極度自負之色,言道:“荀氏追隨文公,開創盛世。眾卿之下,無人能匹敵。如今分為二氏,一稱智氏,乃是以智罃為首,一稱中行氏,乃是以中行偃為首。如今智罃年老力衰,已經掛政,然而其智分三軍,威儀依舊,滿朝上下,無人敢對智氏不敬。而中行偃師從他叔父智罃,也是文韜武略,不輸前人,不過好在這二氏秉公無私,從無圖謀欒氏之妄想。更何況智氏有智起,中行氏有中行喜二人為我欒氏從中牽引連線,我三氏關係極好,根本無需擔憂。反觀欒範二氏,雖然姻親情重,然而範匄老謀深算,假公濟私,一旦讓他得政,諸大夫必然盡受排擠。想必主公無時無刻不在思考如何削弱範氏的勢力!”


    辛俞緩步輕踱,此時正經過羊舌虎身前,將羽扇朝著羊舌虎胸前一點,扭頭笑道:“將軍以為範氏如何?”


    羊舌虎雖然形容俊美,身形偉岸,卻是一個莽夫。瞧著辛俞高談闊論無窮無盡的說了許多,自己根本沒有往心裏去,倉促之間被辛俞點中胸口,慌忙答道:“叔虎也沒跟那範吉射的爺爺說過話,總之欒盈兄弟仗義無私,欒氏但有吩咐,叔虎不辭生死!”言罷朝著欒黶一拱手,麵色誠摯。


    欒黶見羊舌氏的小輩如此誠摯,也為之動容,登即來到羊舌虎身前,將身上披風解下,親自為羊舌虎披上,言道:“賢侄有此一語,我欒氏必與羊舌氏生死無悖!”


    群臣見欒黶稱讚羊舌虎,盡皆拜伏於地:“欒氏與羊舌氏,生死無悖!”


    辛俞收迴羽扇,笑道:“主公言重了。今日這廳堂之上,胥氏,籍氏,箕氏盡皆是我輩一體之人,又何來親疏之論!”


    欒黶正色道:“不錯,今日雖為我族弟守喪,然而能位列此處的,盡是我欒氏死黨,更無親疏之別!”


    群臣聽聞欒黶之言,尤其是那些外氏公卿,更是心潮澎湃。畢竟欒氏世代卿相,朝臣之中無人不與之有關,此時欒黶言道與眾人一體無二,同生共死,讓那箕遺,籍偃,胥午都感慨萬千,一時間競相唿和,願為欒氏奔走獻命!


    辛俞趁勢言道:“群臣之中唯獨範氏暗流湧動。老範匄表麵上不動聲色,暗地裏卻是做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動作。若非公子盈來報,我等何人能知老範匄竟然暗中與各派高手勾結,派嫡孫率眾攻上孤竹冰峰!”


    “範吉射所為,的確有狂妄之處,或許也是他一人之決,無關範氏謀劃!”欒盈此時聽聞辛俞所言,覺得範氏所為未必是範匄有心之謀。


    辛俞笑道:“公子所言不錯。隻不過白露為先,秋霜已至;暑氣未來,夜蚊先擾。雖然範吉射攻打孤竹冰峰未必是老範匄的計謀,不過這卻點明了範氏的野心,既然如此,何不??????”辛俞故意將話音拉長,等待眾人應和!


    眾人之中,雖然有不少朝堂卿士,他日上朝見晉侯,與範氏、中行氏、智氏都是同僚,然而今時今日被欒氏如此誠意打動,一體同生死的諾言,讓其餘勢力較弱的卿士無不死心塌地附和欒氏。一同應和道:“既然如此,何不早日剪出範氏羽翼,免其豐盈之後,反噬於我!”


    欒黶正色道:“不錯,範氏羽翼,必須剪除。觀範匄此人麵目,鷂眼鷹腮,必然是假公濟私之大患,他日此人不得政便罷,如若中行偃死得早,被範匄得政,這晉國之內,再無其他卿家活路了!”


    欒黶這個人一直言語直來直去,不太會吸引眾人,這幾句話平穩如常,卻是說出了心中所想。辛俞聽聞主公所言,朗聲笑道:“所以主公剛剛逼我言說究竟何處是欒氏興盛之兆,今日主公族弟雖死,然而借此機會逐走了範匄嫡子範鞅。這時候範匄後繼無人,行事無助,人單力孤,唯有一個光杆軍師靳天羽。如此可謂是剪除了欒氏在晉國的第一大患!主公行此機智之所為,未來欒氏在晉國之中,有二荀護駕,有籍氏、胥氏、羊舌氏、箕氏與我同氣連枝,又何懼之有!”


    群臣聞聽辛俞剖析入理,思慮周全,更把晉國厲害,分析得頭頭是道,都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當即各自單膝點地,向欒黶祝道:“主公深謀遠慮,非臣下所能慮及,願欒氏乘龍飛鳳,榮華無限!”


    欒黶麵有德色,應道:“眾人無須如此客氣。欒黶乃欒氏之首,不可不考量氏族安危。他日欒氏興盛,必不忘今日之誓!”


    欒黶得了眾臣捧起,心中得意無限。不過心下登時升起一絲不安,轉而又問道:“如先生所言,群臣之中,韓魏二氏不明態度,而荀氏二支,今日根本未來吊唁,其態度幽冥,豈不令人心生擔憂?”


    辛俞未嚐答言,州賓搶過話頭,言道:“主公無需憂慮。中行偃貴為中軍主帥,被主公當麵頂撞,便是他心中覺得主公所言在理,也必然不敢派人來吊唁,否則此事一旦傳出,晉侯追究,那中行偃反倒是失了主帥威儀,日後如何號令眾卿。更何況主公為國家社稷著想,並無過錯,此時中行偃隻得息事寧人,若擔憂中行偃態度,公子盈必然明晰,不出五日,中行荀喜定會傳書來慰問!”


    欒黶聞聽州賓所言,麵露喜色,當即又道:“那麽智氏又是什麽態度?”


    州賓接言道:“智罃老將軍病臥在床,不能料理軍事。智氏何人敢擅自離開。隻需等智起的傳書,即可辨明智氏的態度。”


    在場群臣,聽聞州賓辛俞兩大謀士剖析,盡皆明了欒黶所為為何。這欒氏一眾上下,在晉廷之中可以說占據了半壁江山。所有家族卿士皆與欒氏有著姻親或者利益瓜葛。眾人凝聚起來,實力幾乎達到了整個晉國。即便是楚王親臨,晉侯絲毫不知,僅僅憑借欒氏組織的幾路公卿兵馬,仍舊可以禦敵。反而如若欒氏按兵不動,其他卿大夫也很少敢於唿和應援,很可能讓晉國吃了打敗。前些日的秦晉遷延之役,便是因為欒黶獨自撤兵,導致中行偃將軍無法指揮軍政,被迫撤兵。


    如此觀瞧,欒黶之威勢甚至蓋過整個晉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極俠之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徘徊的小木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徘徊的小木馬並收藏極俠之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