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韻青看著秋十初看了片刻,似要說什麽,但沒有說出口。她隻說了句:“我不信你,你不信我。所以魏離之事,這麽多年來我都沒有怪你。”


    說罷黎韻青便走出去了。


    秋十初獨自一人留在原地矛盾,他到底…圖什麽呢?隻因當初在琅琊仙門大會上黎韻青扶了他一下,他便一直惦記著。


    後來知道黎韻青的籌謀義無反顧的幫助她,兩人互相利用,雲夢之事,幽都之事都是他二人合力促成。


    後來成了親,原以為能夠好好相敬如賓,可黎韻青一碗墮胎藥就把孩子流了。秋十初一氣之下打了黎韻青一巴掌,之後兩人離心離德。


    再後來逢場作戲,爭吵更是家常便飯。直到謝涼安出現,秋十初以為自己喜歡謝涼安,便一顆心鋪在謝涼安身上。


    甚至荒唐的把所有的罪名都扔給黎韻青,黎韻青也隻是說了一句:“你招惹鶯鶯燕燕也好,好男風也罷。都別帶到家裏來,髒了眼睛,髒了地方。”


    就因為這麽一句話,秋十初就把謝涼安帶到那穀裏去住。他把謝涼安的各種喜歡都記著,謝涼安待他溫柔,他對謝涼安也上心。可他又將黎韻青的一顰一笑放在眼裏,放在心裏。


    秋十初不禁問自己,到底圖什麽呢?又究竟喜歡誰呢?黎韻青?還是謝涼安?他本是涼薄之人,是唯獨將這兩人細細放在心上。


    燕祁果然沒有食言,才迴古月城不到十日,就來水靈台下聘禮了。燕華郢竟然也沒說什麽,燕南蘇雖然好奇他為什麽同意娶南宮素了,而且這麽急著娶,倒也沒有說什麽。還以為他終於是放下了。


    季薑和南宮蘭澤坐在水月居的亭子裏下棋,她還是那樣,一年到頭都是一身白衣,兩人都專心下棋,說的話卻不少。


    季薑道:“我想跟哥哥打聽一件事情。”


    南宮蘭澤一棋落在棋盤上,道:“你想問你的病後來為什麽慢慢好了?”


    季薑笑了一下,看著南宮蘭澤道:“哥哥好聰明啊,我還沒說呢,你就猜到了。”


    南宮蘭澤定定地注視了季薑片刻。


    南宮蘭澤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季薑道:“我都見到黃泉了,他能騙我嗎。”


    南宮蘭澤笑笑道:“先生什麽都好,就是對你守不住秘密,本不應該告訴你的。”


    季薑微微皺起眉,道:“我這一身病是從娘胎裏帶來的,若要治好隻有一個辦法,該不會是鏡若…”


    三百多年前她給黎致挖心的事情還曆曆在目。


    南宮蘭澤正色道:“素素,我和爹爹雖然救你心切,但也不會喪心病狂到去挖鏡若的心吧。”


    季薑:“…”


    南宮蘭澤道:“就要了點心頭血,放心我們不會害他的。”


    季薑落一棋子在棋盤上,道:“我當年在雲夢見到阿若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將他帶迴黎家也沒有好好照顧他…現如今…竟還要他來救我…終是我虧欠他許多。”


    南宮蘭澤剛想說些什麽,就在這時,唐塵突然進來報消息,唐塵道:“公子,小姐,古月城的仙上和君上來了。”


    南宮蘭澤吃了一驚,那日季薑迴來沒有看到燕祁的身影。還以為這兩人算是分道揚鑣了,萬萬沒想到燕祁居然自己找了過來,忙道:“我二哥也來了?他們來做什麽?”


    季薑沒顧上搭理南宮蘭澤,臉上欣喜的神色一閃而過。


    燕祁竟然真的那麽做了。


    南宮蘭澤奇怪地看著季薑——這些年因為要治頑疾的緣故,季薑靜心養氣的功夫可謂是登峰造極。


    聽了燕祁來也沒什麽變化。而且她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一動不動的,他十分佩服。


    有時候他滿身焦躁,但一看到季薑的眼睛,都會不由自主地就能跟著她安靜下來,那冰肌玉骨的白衣姑娘坐在這亭子上,手持白棋子,舉手投足都像個遠離市井喧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事實也如此,季薑做了近乎百年不問世事的深閨小姐。


    季薑表麵看著平靜,實則內心早已是波濤洶湧。拿著棋子凝視著棋盤,一時不知該放哪裏,手伸到半空縮迴來一抬頭發現南宮蘭澤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又勉強壓下心緒,沒著沒落地將棋子落在棋盤上。


    饒是跟她下棋輸慣了的南宮蘭澤,不由的愣了一下,季薑居然放棄了一舉吃掉他的機會,把棋子放錯了,然後自己輸了,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唐塵道:“少主,家主喚您去瀲灩居,說是有事要同您說。”


    正巧這時燕祁走了進來,他眼角裏是見了季薑藏不住的歡喜,恨不能立刻把她拉到懷裏抱一下,但又礙於南宮蘭澤還在,隻能眼巴巴地打招唿道:“多日不見,南宮少主似是清瘦了許多。”


    南宮蘭澤哼道:“可不是,你們古月城的飯也未免太難吃了些。實在待不下去,隻好跑迴來了,這不,見了自家妹妹,心情好多了,胃口也好了,要不然,你見到我時定然嚇你一跳。”


    季薑無奈的搖搖頭,又來了。


    燕祁道:“南宮先生喚你,還是快些去吧。”


    南宮蘭澤哼了一聲才離開。


    南宮蘭澤和唐塵一走,這水月居就隻剩下季薑和燕祁了。


    這亭內隻有一局沒有下完的棋局什麽也沒有,季薑起身帶著燕祁進了水月居的正殿,她的寢殿,給燕祁倒了杯茶。才問道:“你怎麽來了?”


    燕祁雖然神色平靜,但心也是波瀾壯闊,他待心裏稍定,才道:“我來赴三百年前的約。”


    季薑偷偷笑道:“我們三百年前有什麽約定嗎?”


    燕祁放下茶杯,倏地起身將季薑拉到身前,深情款款地道:“我來娶你了。”


    季薑微微臉紅,嬌羞道:“你…說什麽?”


    燕祁附到季薑耳邊,溫柔地道:“阿季,我來娶你了。”


    季薑道:“我爹爹同意了嗎?”


    燕祁點頭道:“同意了,三媒六聘,南宮家主便同意把你嫁給我了,婚期是下月十七。”


    季薑道:”這般快嗎?”


    燕祁道:“一點不快。”


    燕祁說完就俯身吻住了季薑的唇,在南宮刈同意的那一刻,他瞬間覺得這麽多年的等待都值得了,他終於要娶到那個他放在心上放了很久的姑娘了。


    這莊婚事門當戶對兩家同意,兩人情投意合。


    大婚當日。


    南宮的幾個女修一起為季薑穿好了嫁衣,為她梳發。一切都整理完畢,季薑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穿過大紅色的衣服了。時隔多年再次穿上,竟然是她大婚的喜服。


    南宮蘭澤走了進來,季薑起身要去行禮,南宮蘭澤道:“免了免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了。”


    季薑問道:“哥哥怎麽來了?”


    南宮蘭澤道:“爹爹在招待客人,哥哥來看看你。”


    南宮蘭澤誇道:“我妹妹真是好看,可惜,便宜了燕祁那廝。”


    季薑笑著問道:“我很是好奇,哥哥為何每次都要與仙上鬥嘴,爭吵兩句?”


    南宮蘭澤道:“我對他沒什麽意見,也挺欣賞他的。可是誰讓他看上了我最寶貝的妹妹呢,可惜了,我這麽好的妹妹,竟然讓他那隻豬給拱了。”


    季薑笑了笑,道:“哥哥真是…”


    此時,門外的女修道:“少主,小姐,時辰到了。小姐該去拜別家主了。”


    南宮蘭澤伸出去道:“哥哥牽著你。”


    季薑把手放到南宮蘭澤手上,右手拿著團扇,由著南宮蘭澤一路牽到了瀲灩居。


    南宮刈坐在首席上,季薑在堂內對南宮刈行了三個大禮,南宮刈忙從首席上下來,握著季薑的手,滿臉不舍的道:“此後去了燕家,便是燕家的人了,出嫁從夫,日後須得事事都聽你夫君的。若是…若是…若是在他們燕家過得不好,或者燕祁待你不好,便告訴爹爹,爹爹幫你出氣。”


    一旁的南宮蘭澤也道:“對,若是他燕祁待你不好,你便迴來,家裏有哥哥和爹爹。”


    季薑笑道:“爹爹和哥哥說的什麽話。”


    南宮刈道:“你隻須記得,無論在誰家,你都是我和你哥哥的掌上明珠,心頭肉。”


    季薑心裏十分感動,她前世苦得緊雙親早亡。越清歌和黎笙夫婦待她很好,但多了幾分憐憫之情。


    她本是季家的女兒,可雙親早早逝去。成了黎家的養女,可是黎家不缺女兒,這一世有幸成為南宮家的掌上明珠,心頭肉。


    被南宮刈和南宮蘭澤寵著護著,也因為投胎到了南宮家,才能嫁給她喜歡的人。


    倒了時辰,南宮刈親手為季薑蓋上了紅蓋頭,季薑跪在大殿上對南宮刈行完拜別之禮。


    南宮蘭澤牽著季薑的手出了瀲灩居,上了喜轎。


    早已等候多時的燕祁同樣穿著火紅的喜服,頭上綁著一條紅色的發帶,整個人看起來春風滿麵,他走在迎親隊伍的前麵,帶著隊伍浩浩湯湯的往古月城飛去。


    萬人空巷,大概是用來形容此刻的定古月城最合適不過的詞了。燕祁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喜轎前。


    “新婦落當,步步攜程,開轎門”喜娘一聲高唿,古月城的家仆就立刻將幾個裹了紅色喜布的凳子放到喜轎前,燕祁在喜轎前敲了三下。


    喜轎的簾子被女修掀開了,季薑將一麵團扇擋在紅蓋頭前,伸手讓燕祁牽著下了喜轎,走過了喜凳。


    “傳宗帶,代代相傳!”喜娘一聲高唿,兩人原本臉上還存著許些緊張如今都散了,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走過了傳宗帶。


    “跨馬鞍,平平安安!”燕祁牽著季薑跨過了馬鞍。


    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各種議論的聲音都有,畢竟這可是古月城的仙上和南宮家的小姐成親,兩家又是世家。季薑耳力極好爬階梯時聽到了幾個人在小聲議論。


    修士甲:“這南宮小姐真是命好啊……能嫁給古月城的仙上…”


    修士乙:“誰說不是呢…仙上容貌俊郎,修為高強……當初和東方家的那個小姐也是有婚約的……可惜因為季薑不願意娶那東方家的小姐。執拗了那麽久,竟然娶了南宮素這麽個病秧子…”


    修士丙:“快別說了…南宮素可是南宮家主疼愛的女兒,你們這樣口無遮攔,當心以後有個什麽病痛,南宮家主不肯醫治…”


    另外兩個人趕緊住嘴……


    季薑聽了內心想笑不已,有時候她也會想若她隻是南宮素而不是季薑,怕是燕祁也不願娶她的吧。


    古月城內四處都結了紅色的綢緞,今日天氣甚好,在風的吹拂下飄揚搖擺,仙府內皆是喜氣洋洋的氣象。眨眼片刻兩人便已行至室內。


    堂上坐著燕華郢和南宮刈。


    季薑借著紅蓋頭四下掃了一下,沒有發現黎致的身影,也沒有黎瑟瑟和鏡若的身影。聽說是梵音穀出了些事情,大抵是不願意喝她和燕祁的喜酒。不來就不來,少了幾個賓客,這親難道還結不成了?


    燕祁牽著季薑的手走了進去,和堂內的人打著招唿。一改往日的高冷,滿麵春光的。


    邊江首先拱手道:“仙上,恭喜恭喜啊”


    燕祁笑道:“同喜,同喜。”


    黃泉易了容站在邊江旁邊,他是個粗人,他不會說著恭賀的陳詞濫調,隻好以同詞相賀,燕祁則是同樣以笑迴禮。


    黎家的人還是來了,黎致手裏拿著他的斷魂,和鏡若站在門邊。


    客套了幾句話後,吉時到了。


    禮官道:“吉時已到。”


    管事的將結有大紅花結的紅綢子遞到兩人麵前,季薑本想伸手去接,卻被燕祁握住,直接牽著她的手,季薑不禁有些驚訝,他怎會……


    吉時已到,外麵的喜炮聲響起,禮樂也奏響起來……十分歡快的曲子。


    禮官道:“一拜天地。”


    二人相視一眼,轉身對著堂外的天地,心無二意的拜了下去,雖然不過彎腰而已,兩人卻不約而同的心生喜意,將這場婚禮重視起來。


    “——二拜高堂——”


    燕宗主和魏夫人已經去了,堂上坐著的南宮刈笑得眼睛都眯了,平時連個好的神情都不願意賞人的燕華郢也難得的露了喜悅之情,兩個新人對著堂上坐著的兩人拜了下去。


    “——夫妻對拜——”


    這一拜,從此他二人的命運就要緊緊連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季薑不知此時嫁給燕祁是對是錯,隻知那日燕祁在水月居說來娶了她的時候,內心是抑不住的歡喜,哪怕將來結局是一紙和離書……她也認了……至少在她去前,也曾是燕祁的夫人。兩人就這麽拜了下去。


    “——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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