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薑見他這樣,心髒一陣絞痛心往上一懸,她心疼地道:“大哥,你怎麽樣?是不是我煉的丹藥不好?藥效不行?”


    黎致轉動眼珠看了季薑一眼,沒有說話。季薑又喊了他幾聲。


    黎致道:“扶我起來。”


    季薑勸道:“你傷口還未愈合,還是躺著休息吧。”


    黎致卻不聽她勸硬要坐起來,季薑嚇得趕緊把黎致扶了起來。黎致抬了抬手,想幻出一點靈力,可他幻不出來。


    冥沙那一劍直穿他的心髒,心脈都斷了。如今是靠著季薑給他輸靈力,吊著一口氣在。黎致道:“你看…”


    季薑奇怪道:“看什麽?什麽也沒有啊。”


    黎致扯了個十分苦澀的笑,道:“連你都看不到了…”


    季薑道:“看不到什麽?靈力麽?不是我看不到,而是你受了重傷,所以幻不出來。等傷好了靈力自然就恢複了……”


    黎致道:“不會恢複了。”


    季薑道:“什…什麽?”


    黎致一字一句重複道:“我說,我的靈力永遠不會恢複了。”


    季薑看著他。沉默了一陣,才道:“怎麽可能不會恢複了,我那年也是受這麽重的傷,差點丟了命。師尊把我從鬼門關拉迴來,靈力不是照樣恢複了嗎。”


    黎致卻道:“我的心脈,都斷了。”


    季薑不說話了,她隻知道黎致心髒重傷,卻不想連心脈都斷了。她知道心脈斷了意味著什麽,怪不得一直給黎致輸靈力不見半點起色,輸再多也隻是吊著他一條命。


    也不等季薑說話,黎致便又自顧自接下去道:“你知道心脈斷了意味著什麽,所以…別再浪費靈力救我了。


    也別再繼續帶著我了,你帶姐姐走。帶她去南疆到了南疆就隱姓埋名,再也不要迴到中原……知道嗎?”


    季薑思緒一片混亂,茫然無措,她搖頭哭道:“不要…阿季不會丟下哥哥的…我一定能救你的…我一定能…”


    黎致哭笑道:“你如何能救我?你是打算給我渡一輩子靈力,然後讓我像現在這樣半生不死的躺著,什麽也做不了,就這樣成為你的累贅……”


    季薑哭道:“哥…你別說了…我已經給燕祁傳信了,他會來找我們的。我們再等等,等他來了…叫他帶我們去蓬萊,他靈力修為那麽高…穆家人不敢動他的…蓬萊有那麽多燕家的仙長…一定…一定能救你的。


    別自暴自棄,再堅持堅持,燕祁一定在來的路上了。”


    提到燕祁,黎致的眼神變得有些厭惡,甚至憎恨。他看著季薑滿心歡喜,提到燕祁神情就變得十分溫柔。他想說不要等他了,燕祁他負了你。


    可話到嘴邊,卻成了:“傻妹妹…”


    到底是心疼季薑的,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肯告訴季薑燕祁已經娶了別人的事情。


    黎韻青蜷縮在不遠處,眼淚打濕了地上的稻草,她隻是一直閉著眼睛,咬著繡帕,怕自己哭出聲來季薑和黎致會聽到。


    沒人比她更清楚,黎致是一個多麽好強、多麽看重自己修為和靈力的人。他一直拚命修煉就是為了將來繼承家主之位時不被人笑話。


    讓所有人都覺得他繼承家主之位是因為他的能力,而不是因為他是黎家的長子。如此才能讓其他旁支的人信服。


    可如今,冥沙的那一劍斬斷了他的心脈,也將他的修為、自尊都斬斷了,連給梵音穀複仇的能力都沒有。


    季薑給黎致注了許多靈力,又點了他的睡穴,才迴到黎韻青身旁睡下。季薑才作了夢忽然就感覺到一陣疼痛。她猛地一睜開眼睛,發現黎韻青正雙手握著一把匕首插在她心口處。


    見季薑睜開眼睛,黎韻青嚇得退後幾步。黎韻青下手不重,顯然是害怕。季薑傷得不重,她拔下匕首,看了一眼。是當初她送給黎韻青的,給她防身用的,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為這把匕首開了光。


    季薑忍著痛想要站起來卻重心不穩險些摔了,黎韻青趕忙過來扶她。季薑甩開黎韻青,然後幻出一朵曼珠沙華放在自己的心口處。


    她看著黎韻青問道:“你…為何要殺我…”


    黎韻青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她哭道:“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是要殺你。”


    季薑把匕首扔到黎韻青腳邊,她喝道:“那你這是做什麽?!”


    黎韻青一直哭著搖頭。


    季薑覺得十分心痛,她敬愛的姐姐有朝一日居然拿著她送的匕首插在她的心口處。季薑道:“你莫不是想解釋說,你隻是因為害怕做了噩夢,所以才拿著這把匕首防衛,卻不想不小心傷了我?”


    黎韻青搖頭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季薑低聲喝道:“那是什麽?!我哪裏對不起黎家,哪裏對不起你?!”


    黎韻青普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我求求你…”


    季薑訝然道:“你這是做什麽?!”


    黎韻青上前拉住季薑的衣擺道:“隻有你能救子昱了,我求求你,行行好,救救他。他不能死,他那麽驕傲,他還要做家主…還要給梵音穀上上下下報仇…”


    季薑道:“我何時說過不救大哥?一路上我都在給他輸靈力,找郎中找藥…”


    黎韻青搖頭道:“你知道那些沒用,杯水車薪。他心脈斷了,若再不救他,他就真的挺不過了去。”


    季薑道:“我明日就去城中請郎中來。”


    黎韻青卻道:“沒有用,隻有你能救他,阿季,隻有你能救他了。”


    季薑一聽說自己能救黎致,大喜過色。把黎韻青捅自己的事情都拋到腦後去了。她道:“你起來說我如何能救他。”


    黎韻青卻固執道:“你先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救他,否則我就不起來。”


    季薑歎了口氣道:“好,我答應你。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願意就大哥。”


    黎韻青這才站了起來,頓了頓,她對季薑道:“你可知你的心是七竅玲瓏心?”


    季薑雖不知黎韻青忽然說她心髒做什麽,卻還是點了點頭,道:“知道。”


    如何不知,若不是因為有這樣一顆心,她根本就不會背上做為大祭司的命,也不會被抽魂取魄,也不會和燕祁錯過那麽多,更不會把燕祁忘了。


    黎韻青道:“七竅玲瓏心不僅可以與世界萬物交流,能使雙目破除一切幻術。而且重傷者食用心髒可有治愈之效。”


    季薑倏地一愣,她道:“什…什麽意思。”


    黎韻青低下頭道:“我不想殺你,可是如今隻有你的心髒才能救子昱。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季薑砸了咂嘴,說不出話來。能救黎致唯一辦法就是她把自己的心髒剖出來,做成藥喂給黎致,那她呢?


    沒有了心髒,會怎樣?沒有了心髒死的就是她。季薑不是自私,也不是怕死。隻是不想就這樣死了,她和燕祁還未見到,若是把心髒剖給了黎致,那她可能就等不到燕祁來的那日了。


    此生怕是沒有再見的機會了,那燕祁會如何難過,她不敢想。


    見她猶豫,黎韻青哭道:“你若是不想,權當我沒有說過。接下來能怎麽樣,就看子昱的造化了。”


    季薑道:“容我想想吧。”


    來的路上,他們就已經聽到一些散修說梵音穀滅了,連宗主和宗主夫人都是死了。如今黎氏就隻剩下他們幾個小輩了。黎致身為大哥,一直都是他們這些小輩的主心骨和榜樣。


    若是黎致去了,光是靠她,一個隻會哭的黎韻青還有一個整日不著調的黎策,怕是黎氏再也沒有重整的機會了。


    幾日後季薑解了黎致的睡穴,過了片刻,黎致才睜開眼睛。


    醒來也不說話,也不拒絕季薑給他渡靈力。隻是雙眼無神的依靠在木柱子上。


    等到季薑想要再次給他渡靈力時,黎致別過臉去,示意季薑不用再給他渡靈力了,沒有用。季薑吸了吸鼻子,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麽?”


    黎致道:“你知給我渡靈力也是無用,又何必浪費自己的靈力。”


    季薑道:“怎會是浪費,沒有這些靈力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黎致低身喝道:“我如今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活著做什麽,拖累你?”


    季薑道:“你怎麽會覺得你會拖累我?你是我哥哥,不是累贅。”


    黎致道:“可是哥哥…沒有能力再保護你了…”


    知道你受了委屈,也沒能力去幫你討理了。


    季薑剛想說什麽,黎韻青就把熬好的藥端進來了。黎韻青走到兩人身邊,道:“子昱,喝藥了。”


    黎致又把臉別了過去,黎韻青神色難過,季薑歎了口氣道:“給我吧。”


    黎韻青把碗遞了過去,季薑接過。對黎致道:“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從人家郎中那兒求來的藥,你當真不喝?”


    黎致道:“喝了有什麽用?”


    季薑道:“喝了這藥,然後再調理一段時間,就可痊愈了。”


    聽到“痊愈”兩個字,黎致才轉過來,眼睛微微發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季薑繼續道:“我可是求了好久,人家才願意給我的呢。”


    黎致微微動了動嘴唇,嗓音幹啞:“……這…什麽藥?”


    季薑笑道:“好藥,十分珍貴,隻此一份。你若是不喝,便沒有了,可不要後悔啊。”


    黎致道:“什麽藥這麽珍貴?”


    季薑道:“九鹿。”


    一聽到這兩個字,黎致倏地一怔,九鹿乃是鹿的一種,一身上下全是寶貝。食之可活死人肉白骨增靈力修為。


    可九鹿也隻是個傳說而已,沒有人真正見過。


    黎致顫聲道:“你是說……你是說……”


    季薑道:“可不是嘛,我求了人家許久呢,你還不快喝了。”


    黎致道:“……可是…一個尋常郎中,怎麽會養有九鹿?”


    季薑扯謊道:“我隻說是“郎中”,可我又沒說是什麽郎中。哥哥可知你昏睡的這幾日阿季去了何處?”


    黎致道:“何處?”


    季薑道:“我去了九奚山。”


    黎致道:“九奚山?”


    季薑點點頭道:“是啊,那位傳說中的女上神的住處。那處果真極美仙氣繚繞的,我在山下求了許久,人家才願意借點九鹿的血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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