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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也不知是今兒高興,晚膳用得過了些,還是旁的什麽,阮玉儀反是十分清醒。輾轉著睡不著,索性起了身。


    一掀開軟簾,卻見外頭守著的木香也不曾睡去。


    借著如水月色,依稀可變她手上拿的是一圓形的紅紙。紙上被剪出了幾個指甲大小的花,篩過的月光,撒在冰涼的地上。


    與木靈之前在程府補窗兒時做的一般無二。


    阮玉儀心頭微微發緊,“這是何時取來的?”


    木香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渾然不曾察覺她的靠近,聽她出聲,猛地打了個激靈,“小姐,你走路怎的沒聲呢?”


    她好笑地替她拍了兩下背,而後從她手中取過那窗花,神思漸漸飄遠。


    木香一下噤了聲,良久才輕聲道,“這不是程府的那個,是奴婢新剪的。”紅紙和剪子尚還放在一邊。


    她好端端就不該剪什麽窗花,白白勾起小姐的傷心事。


    阮玉儀眸中暗下了幾分。想也是,且不說木香沒工夫揭,就是硬揭,怕也得撕破的。


    用漿糊粘著,時間一長,就留那兒了。


    時間一長,就留那兒了。


    她歎口氣,將窗花還與木香。木香接過,一點點攤開,放在裝著紅紙剪子的承盤上。


    “我也想她了。”她忽地道。


    見到自己的親人時就想著了。木靈不是從本家帶來的,她不曾見過她的哥哥和阿娘,隻能根據她口中的描述,大致勾勒出他們的性情形容。


    木靈一直想見見他們來著。


    良久不作聲的木香,張了張口,卻隻擠出一個帶著哭腔的“嗯”字。她因著不願影響小姐,素來是鮮少表露這樣的情緒。


    可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相互依靠著走過這麽久,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如置車水馬龍中。


    “可困了?”


    木香搖頭。


    “去外頭走走罷。”阮玉儀這般提議。


    .


    風吹動樹葉細碎作響,樹影婆娑,月光傾瀉一地,一湖。


    繞過小湖,卻見阮夫人的房還點著燈。阮玉儀頓了下,往那邊緩步而去。


    打起軟簾入內,果見阮夫人還不曾歇下。她手中握著塊玉佩端詳,看了會兒,又塞迴被褥下,想想,又拿出來細細地看,如此反複。


    聽見動靜,她抬首,“囡囡,這麽晚了,怎的還來?”她迎上來,招唿阮玉儀坐下,又要木香去搬了小杌子,也隨意坐了。


    “想您了,”靠近阿娘,她總是願意放下心防,口中的言語也軟和下來,“倒是您,這麽晚了,怎的還沒歇下。”


    她搶著坐了木香搬來的小杌子,順勢靠在阿娘的膝上,示意木香坐榻上。


    阮夫人平日裏也將木香當做半個女兒在養,木香沒太拘著,也就坐下了。


    阮夫人和氣地衝她笑笑,告訴木香若需茶水果子自取就是。她垂下眸,看向趴在她膝上不知羞的小撒嬌鬼,指尖攏著她的鬢發,將之別至而後。


    “告訴阿娘,可是叫夢魘著了?”


    阮玉儀沉默了好一會兒,忖度著是否要將宮中發生的事,將木靈的事告訴阿娘,終是將這些話咽了迴去。不能髒了阿娘耳朵。


    她隻是搖頭,“阿娘方才在看什麽?”


    阮夫人起身,去床榻的被褥下拿出那玉佩來。原以為就一枚,不曾想一連牽出五枚來。燈下一照,才見上邊所雕琢的,俱是寶瓶如意之類。


    她將那些玉擱在幾案之上,緩聲道,“這是臨行前我和你林姨娘去寺廟裏求的,不求旁的,單單求的平安。


    “你來得正巧。這玉佩你與木香分別一塊,餘下的明兒早膳時,幾個小輩自來取就是。”


    阮玉儀心頭微暖,將她遞過來的玉佩接過,垂垂細細地看。


    木香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兒,推脫了幾次,還是收下謝過了。


    隻是不想,這玉佩到阮玉儀手裏,隻是一宿,尚未焐熱,就叫人給摔了去。


    .


    翌日,待幾口人陸陸續續都聚在了偏廳中,阮夫人才著人安桌布箸,擺菜開膳。


    阮玉儀一早就在宮裏下來的賞賜中,擇了不少翠簪金鈿,給玉閑院兒裏送去。給兄長的賞賜中,為何會有女子用的物件,這是不消想的。


    她不願受,也不想受,正巧閑兒缺,就給送去了。


    幾個小輩都分到了玉佩,也就都給麵子地係在了腰間,環佩琅琅,倒極為悅耳。


    阮玉閑蹦躂上台磯,笑意盈盈的,身後隨著的婢子卻提著一顆心,不斷喊著,“四姑娘仔細台階。”


    她照例先擁了阮玉儀一下,然後規規矩矩地欠身道,“請母親的安。”


    阮夫人含著笑,要她起身,又著下人引她落座。


    要不怎說閑兒還是小姑娘的性兒呢,今晨一收到那些首飾,這會兒仍興奮得不得了,拉著阮玉儀,一個勁兒地討論,小麻雀似的不知累,倒擠占得阮玉儀沒工夫混想。


    木香瞧了一眼阮玉閑今兒的穿著妝飾,讚道,“方才小姐還與奴婢說呢,這身行頭閑姐兒定然歡喜,搭好了才給送來的,眼下一見,果真不錯。”


    “是罷,”阮玉閑揚了揚首,笑意更大了些,“阮濯英還貶我呢。”


    阮濯英隻是習慣性地與她拌一兩句嘴,委實沒想到這是他二姐姐的物件,忙從跟前的碧粳粥裏抬起臉,為自己開脫,“阿姐我可不曾說過這話,都是閑兒混謅的。”


    阮玉儀一怔,笑彎了眼睛。


    “到底是誰混謅,”閑兒親昵地挽著她阿姐的胳臂,腦袋也靠在她肩頭,“吃你的粥去!”


    他瞪了妹妹一眼,不再作聲。


    正用著早膳這時,外邊有人來稟,道是東角門那邊有個叫花子帶著一癡子,要府裏的主子們給些施舍。


    阮濯新蹙眉,首先道,“你給些銀錢,打發了就是。”


    小廝麵露難色,“那人尋常銀錢不肯要,說是認識二姑娘,非得見上一見,說什麽也不肯走。”


    桌上幾人紛紛看向阮玉儀。


    她隻當是哪兒的布衣,委實是過不下去日子了,混說了個人兒。不過眼下也沒什麽要緊事,且見上一麵,該布施布施,讓人堵在門口也不像個樣子。


    原說是阮濯新陪她去,無奈閑兒黏黏唿唿的,非得一起,也就一塊兒跟著了。


    推了朱門,阮玉儀在牆簷下看見了幾乎快淡忘在她記憶裏的人——程朱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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