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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捏著手中茶盞,卻不見呷一口,神情恍惚。


    一邊侍立的嬤嬤板著臉,雖是提醒,語氣中卻多有責怪,“娘娘怎地不多留留陛下,好不容易將人盼來一次。”


    她是容府塞進來的人,是專提點淑妃牢記進宮的目的的。仗著她是太老爺派來的人,連淑妃都要敬她幾分,故是慣會托大的。


    淑妃本就心中揣著事兒,被如此一說,哪裏還會有好臉色,蹙眉道,“嬤嬤也不看看情勢,陛下顯然是來尋著阮才人的,要我如何留?”


    留不留得住另說,明知陛下是來找旁的女子的,她也放不下身段去三番五次地說那些軟話。


    嬤嬤也知淑妃說得在理,也噎了一下。


    她眼珠轉了轉,屏退四周的宮婢,從袖中取出一巴掌長的白瓷瓶,在與淑妃的衣袖相接處,將東西遞給了她。


    淑妃手中握到一個微涼的硬物,抬眼蹙眉。


    嬤嬤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解釋,“這是太老爺要奴婢交予您的東西,您隻消陛下來時,放一些在那位的吃食裏,保準娘娘長寵不衰。”


    她臉上浮了笑,仿佛已經看見了淑妃往後盛寵,連帶著容府興盛的光景。


    淑妃手上一抖,忽覺毛骨悚然,“那如何保證陛下總是會來?”入主這重華宮來,她攏共也就隻見過陛下兩次,一次是方才,還有就是封妃儀式上。


    若非她是容家的人,恐怕陛下連這個麵子都懶得給。


    “陛下用了一次,自會惦念著娘娘這處的。”嬤嬤的嗓音嘶啞,又是道得悠然,像是從地獄傳來的低吟。


    淑妃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眸中震顫,厲聲,“說清楚些!”


    “娘娘不是已經知曉麽。”嬤嬤咧著嘴笑,臉上的溝壑堆在一處,像是戴了張假麵。


    瘋了。淑妃心道。


    容府這是胡來,是奔著株連九族去的。他們倒是在宮外安逸,並不清楚那位的秉性。


    他們以為那位是何人,還當他是以前的那名不受重視的小皇子,會發覺不了這些?


    何況此物不僅有方才嬤嬤所言的功效,服用一定劑量,也會在不知不覺中,對身體有所損害,等服用之人發現,毒素早已入骨。


    容家的人不可能不知曉這些。她以為容家要的不過是榮華和權勢,卻不想他們還存了這番反心。


    她隻覺手中之物刺手。


    她神色不動,抑住心中驚駭,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尋常無異,擺手道,“本宮知曉了,你下去罷。”


    嬤嬤點頭稱是,又喚了外邊的宮婢進去侍候。


    流螢見淑妃臉色不好,隻當是她身子不適,關切了一句。


    淑妃揉揉眉心,容家膽大,她原是可以不管,但容家此心若是被陛下察覺,她也會受了牽連,哪怕是為了自己,她也是萬萬不能遵從他們意思的。


    她將那瓷瓶遞給流螢,吩咐道,“你去將裏邊的藥粉與柴房換一下,仔細著莫要叫人發現了。”


    流螢神色一震,垂手退下了。


    秋裏的雨一陣一陣的,這會兒已是停了,雨澆灌得宮中樹木山石,紅牆黛瓦皆是一派清亮,四下是分外靜謐的樣子,誰也不知曉重華宮的暗波洶湧。


    薑懷央帶著阮玉儀迴落梅軒時,便發覺小娘子身上溫熱,卻還微微顫著,似是畏寒的模樣。


    她麵上異樣的潮紅,猶如施了胭脂,眸中被這溫熱逼出淚光,似泣非泣地噙著。


    “泠泠?”他眉間微蹙,喚了一聲。


    她抬首,嗯了一聲,尾音上揚。眼眶中噙不住的淚,倏忽滑落下來,她自己似是也驚訝,忙胡亂拭去淚痕。


    他心下微歎,吩咐溫雉去請太醫。


    薑懷央命她去榻上好生躺著,可小娘子非是不願,一定要先沐浴更衣。


    她已是感受到腿間的暖流,裙衫之下,還不知如何的一塌糊塗。見他麵色冷硬,她紅著耳尖,支吾道,“臣妾身上已全是血了,陛下放臣妾先去沐浴罷。”


    他眉間蹙得更深,沉聲,“你胡說什麽。”


    他本意是聽不得她咒自己,落入她耳裏卻有些像是責罵。生病的人本就情緒脆弱,何況她還一直對他將她的求助拒之門外的事耿耿於懷。


    雜亂的情緒一積累,加上發熱思緒混沌,她也顧不得眼前的人是何身份,委屈一股腦湧了上來。


    她覺得他委實是小氣極了。


    不就是之前推他走一事,竟然一直記到如今,她也不是沒有服過軟,換來的還是他的冷待。


    她抽噎得肩頭發顫,渾然忘卻了跟前站著的是新帝,磕磕絆絆一頓控訴。


    薑懷央睨著小娘子模樣,微微抿唇,還是將人抱去了盥室。


    解開她的外衫,裏邊的褻褲確是一片紅。他當是她何處受了傷,卻不見傷處,注意到她摁著小腹,才是恍然。


    寧太醫來的時候,阮玉儀恰巧出了盥室。


    他麵上微有訝色,當時他也隻當她是程府的夫人,沒想過會在此處見了她。他腦中忽地閃過陛下手中曾把玩的簪子。


    他斂下神色,不敢妄自揣測。


    他垂首為她診脈,隻覺上方似是有一道幽深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更小心著手腳。開了藥方,便緊著告退了。


    阮玉儀原是被燒得腦中混沌,沐浴出來後,也覺之前對他的控訴有些逾矩。


    她從榻上立起身,猶疑了會兒,輕聲道,“方才——陛下恕罪,是臣妾發熱燒得暈乎了。”


    她急著賠罪,連撒次嬌也拘謹著。


    他意識到這些,麵色陰沉,將人攬過,嗓音卻是冷淡,“朕聽說,發了熱的人身子會更敏感些。”他摩挲著她的耳側,指尖是與聲音相異的灼熱。


    他的氣息隱瞞她的頸側,“不知泠泠是否如此?”


    她身上發軟,小腹還墜脹著,“陛下,我正來著月事。”她伸手去推,卻因染了病氣使不上勁兒。


    他周身的氣息有些冷凝,似乎並不打算理會,將她扔入柔軟的錦衾裏。


    她被被衾托著,一下砸得暈乎,柔弱無骨,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她身上攏下一片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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