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拐到了甜水巷子裏,將馬拴在巷子口,自己悄咪咪便爬過了連家牆頭。此時夜色雖黑,天邊卻已經有一點亮了。


    連翹睡得不安,夜裏醒了幾次。聽到動靜便睜開眼睛,還順手拿起了花瓶。等看到那一熟悉笑臉,她愣住了。


    兩人對視好一會,連翹先敗下陣來:「先進來再說,讓人看到像什麽樣子。」


    趙曦笑容更盛了:「謝謝你邀請我進來。」


    連翹:「……」不用謝,別客氣,總覺得自己被坑了。「大晚上你來作甚?」


    趙曦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遞過去:「剛出爐的糯米棗糕,甜甜的,糯糯的,十分好吃。你不是最愛吃甜,我特意給你帶的。」又將肩膀上掛的一兜子點心擺開來,一臉求表揚。


    連翹忍了忍,方忍住心裏話:誰像你似的那麽愛甜食,娘們兮兮的。「好啊,謝謝了。」別說,還真有些餓了,誰讓她正長身體。


    於是,兩人你一塊我一塊,將幾包點心分食幹淨。


    天就要亮了,趙曦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遞給連翹:「猜你喜歡。」


    連翹打開來一開,差點閃瞎了雙眼。紅紅綠綠的,竟全是寶石,還個個比拇指肚子還大。喜歡是喜歡,連翹看看他一身黑衣,仔細一聞還有一股血腥氣:「你去盜墓了?被鬼追砍了?」


    趙曦:「……!」他就不該來!


    連翹靜靜躺在床上,眼睛望著青紗底粉花窗幔,心卻不知飄到了那裏。


    少女懷春,雖她年紀還稱不上少女,卻也知道一點點男女之事。小門小戶不怎麽講究,七八歲後就時常拿這些開玩笑。記得娘親在時,有時拿到好東西就會笑:這個簪子好漂亮,要留給我們囡囡做嫁妝。


    雖則她那時不太懂什麽叫嫁妝,卻也知道嫁人是天經地義之事。尤其父母關係親密,讓她對人生充滿了憧憬。


    可親眼見父親為錢財棄母親於不顧,她自此對嫁人歇了心思,暗暗發誓,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她絕不能像母親一樣傻。當初省吃儉用,家裏燉一隻老母雞都是留給相公孩子,自己隻吃雞頭雞腳這些雜碎東西。現在好了,省下來全給了後來的丁氏。她時常歎娘親活不明白,早知如此,當初對自己好一點多好。


    不過趙曦會不會不一樣?他會悉心照顧自己,幫著自己置辦嫁妝,會半夜送點心,日後也會對自己好吧?可是,如果遇到事情呢?如果權勢和她隻能舍棄一個呢?


    她不敢想了。忍不住笑了,笑自己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把自己和權勢等同。


    此時,窗幔輕輕撩起來,一聲小小驚唿聲響起:「姑娘,您可嚇死奴婢了。剛剛奴婢叫了您兩聲,見您不答應,還以為您睡著。想看看您睡得踏實不,有沒有踹了被子,卻見到一雙大眼。」偌大的眼睛一動不動,很嚇人的呀。


    連翹哈哈笑了起來:「我故意嚇唬你的。」其實剛剛走神了,她壓根沒聽到秀枝進來。


    這次迴家,秀枝和另三個丫鬟跟著迴來,臨走時王妃將這四人和她們家人賣身契也一並交給了她。這也表明,伺候的這幾房人徹底成了她的奴才,王妃再不幹涉。


    而當初陪伴了她一陣子的鬆枝則悄無聲息消失了。連翹沒有刻意打聽,但也知道一點,京郊寺廟之行,就是這個鬆枝泄露了行蹤。誰能想到,八歲便因身世可憐被王妃買下的鬆枝,竟然是王嬤嬤的眼線。


    這一次王府又清理了一批人,隻是不知是否還有隱患留下,但這些都不是連翹操心之事。


    秀枝將窗幔收攏到兩邊,各用一枚紅色琉璃球別住,然後又將提前備好的衣服拿了過來,服侍連翹穿上。「姑娘皮膚白皙,穿什麽顏色都美,但紅色最美。今兒這身玫紅色交襟收腰小褂配白色襦裙,顯得更水靈了。」


    連翹笑道:「明兒上衣換成碧綠色,保管比剛出土的小蔥還水靈。」


    秀枝忍不住白眼:「是是是,那明兒奴婢穿上一身紫色裙子,當茄瓜好了。」說完也忍不住笑了。


    她當年服侍王妃,雖則隻是二等丫鬟,在王府裏也很拿的出手,家人也跟著沾光不少。可她每日戰戰兢兢,生怕王爺王妃打起來,或者側妃侍妾們又鬧事。王妃不開心了,她們這些奴婢連大氣都不敢喘。


    現在跟了姑娘,成了一等大丫頭。雖然姑娘沒有什麽根基,在府中尚未有任何權勢,可她就是開心。姑娘有什麽說什麽,從不讓她們猜,更不會故意為難人。跟著這樣的主子,即使日後造化不如以前,可她也願意。


    聽到連翹起了,幾個丫鬟也跟著忙碌起來,端銀盆,拿麵巾,抹玫瑰胰子,服侍著坐在桌前用膳,伺候起來十分精心。


    「喲,翹姐兒起床了,你弟弟剛剛醒來就一直找你呢。看看咱們姐兒這吃的用的,這一盤盤一碗碗足有十一二道,當真讓娘開了眼界。」看著一桌子點心吃食,她忍不住犯酸。心中想著,這沒娘的死丫頭怎如此好命,竟然一夜之間嫁給了小王爺。這樣的好運道,應該留給自己兒子才是。


    連翹如今也懶得計較這個,雖則之前有很多齟齬,但並非什麽深仇大恨。且丁氏囂張,身後還不是因為父親縱容。本就沒有血親,也就沒有期待,她心中最怨的始終是父親。


    看丁氏站在門口賴著不走,連翹覺得膈應,吩咐道:「秀文,還有剩的就端一份給大壯吃去。」她這弟弟身子骨有點弱,是以起名叫大壯,圖個吉利。


    丁氏笑:「咱們姑娘就是疼弟弟。大壯雖然小,可他才是你們老連家的根,你去了哪裏也不能忘了根呀。何況等大壯大了,就能幫你撐腰了,如今可不就要待他好些。」


    連翹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很是,女兒就是要顧念家裏。等大壯娶了媳婦,你可要多多讓兒媳婦往娘家搬東西。」


    丁氏開口便想罵,但看到連翹冷冰冰眼神,自己又硬生生噎了迴去。


    連翹冷笑,隻有男孩才是老連家的根這種話,她早就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她丁氏日後做了婆婆一定好笑,一邊教育女兒要記得家中根往家裏搬東西,一邊又防著兒媳婦顧娘家,有意思麽。


    見主子低頭用膳了,秀文才接話:「丁太太,請跟奴婢來。」並不多說,將灶上還剩的挑了幾樣子讓丁氏帶走。如今雖然住在連府,但他們並不用連府一針一線,吃穿用度全部王府供應,所以底氣很足。主要是看不得姑娘有這樣繼母,可她們畢竟是奴婢,也不好給丁氏臉色瞧。


    連府有南邊雜貨鋪子撐著,日子不算窮,但早膳不過是饅頭鹹菜小米粥,哪裏有過這樣豐盛時候。見秀文端了棗泥山藥糕、豆腐皮包子、芝麻小餅,還有一大碗烏雞湯、粳米粥,丁氏心裏十分歡喜。可一見兩個嬤嬤此時正在廚房用飯,吃得竟然一點不比自己差,這心裏便又不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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