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遲啦。”


    徐母愛撫著閨女淚盈盈的麵頰,語重心長道:


    “你爸跟你二叔商量著,今兒已經讓你表妹慧芝替你去相了。”


    殊不料,徐父聽見閨女的說辭後,本來還有點心焦女兒的身體,這下好了,無名之火索性從腳底板竄上了心頭,推開輸液室的門,就嚷了起來:


    “你說不嫁就不嫁?”


    “你一個丫頭片子知道啥!”


    “爸使了多大勁才給你找的婆家,就是想讓你嫁進城裏頭少受些罪!”


    “你那心讓狗給吃啦!不知道個好賴!”


    “我告訴你,這門親事,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自古以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少跟我這兒耍小性子!”


    “酒醒了是吧?”


    “走,跟老子迴家!”


    “不願意相親隨你便!”


    “敢說到了日子,你還敢像今天這樣胡鬧...”


    “別怪我們不認你這個閨女!”


    粗聲大氣的漢子一通亂吼,把輸液的人都嚇著了。


    更是二話不說,拽起姑娘就往門外拖。


    人們光是瞧著架勢就隱隱覺著疼...


    好家夥,也不怕把自己女兒的胳膊給扯斷了...


    年芳十八歲的徐慧珍,哪裏敢反抗當爹的呀,哭鬧著就被拉出了診所,模樣跟上刑場似的...


    酒量奇佳的姑娘哭了個梨花帶雨,許九看在眼中,亦是我見猶憐。


    沒辦法,九爺就這尿性。


    小妞兒但凡長得跟何護士一個樣兒?


    她就是酒量再牛,許九都不帶正眼搭理的。


    誰讓她天生麗質有副好皮囊呢。


    這叫什麽?


    與生俱來的資本!


    須知相貌是決定一個人未來走向的第一道天賦。


    冥冥之中,感受到異性相吸法則的許九,精明活絡眼的瞥見了床角處遺留下來的一隻布鞋。


    不說想也知道,百分百是姑娘撲騰時不小心掙脫掉的。


    大手一抄,揣進袖子,嚷嚷著就追了上去:


    “哎,我說大爺嘿~”


    小何護士見狀愣住了:


    “小九子,你要上哪啊?我馬上就下班了,你還沒請我吃飯呢,小九?許九!”


    “那什麽何護士,改天再說啊!”


    “什麽人呐!”何護士氣的跺起了腳。


    徐家二叔趕著驢車可是夠快的,一眨眼就躥出了三四十米。


    許九緊走兩步,到底是追上了徐慧真一家子。


    “籲~”


    “哎我說你追我們幹啥?”


    “量個體溫而已,我們也沒掛水,就這還得給錢呀?”


    許九歇了一口氣,晃了晃手裏的布鞋:


    “你閨女的鞋落診所了,您低頭瞅瞅,閨女腳上好好一雙白襪子,弄得腳底板兒全是灰。”


    眼角噙著淚珠的徐慧真,伸手把鞋子接了過來:


    “謝謝你,麻煩你了。”


    “嗨,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舉手之勞罷了。正好,我家就在前頭,順路捎我一段就得。”


    甭管什麽時候,茲你有心撩搭妹子?


    膽大心細臉皮厚。


    把這七字真言記在心裏,比求神拜佛管用。


    許九也不管人答不答應,厚著臉皮就跳上了驢車。


    “嘚兒,謔~”


    “快到地兒了吭一氣兒啊~”


    “放心吧您內,稍微慢著點,我就蹦下去了。”


    驢車提起了速。


    許九也跟著給人上起了眼藥:


    “我說大爺,甭嫌我嘴碎。”


    “您了剛才在診所鬧這一出,可是有夠顯眼的。”


    “當然啦,我也聽得出來,您是為了姑娘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嘛。”


    徐父緊繃的臉舒緩了三分,衝著女兒教訓道:


    “聽聽,人一外人都知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你倒好,處處跟父母唱對台戲。”


    徐慧真抿著嬌小紅唇,悄悄瞪了許九一眼,眼底說不盡的幽怨。


    許九摸了摸腦門,打了個哈哈兒,跟著話鋒一轉:


    “不過這話又說迴來了。”


    “剛您姑娘說了...”


    “跟她相親那爺們兒,叫什麽強來著?”


    “好嘛,一天見仨女的?”


    “該說不說,也是有夠猴急的。”


    “我一外人,心直口也快。”


    “有什麽說什麽。”


    “這城裏頭的男人呐,真要是條件好的,是不差對象。”


    “可往往條件好的呢,大部分人還真不急。”


    “著急的,不敢說人家有什麽吧,橫豎都差著一點兒呢。”


    “不是脾氣孬,就是口碑差,再不了就是家庭內部原因。”


    “反正啊,多多少少存在些不為人知的問題。”


    “我呢,就是隨口一說,您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行。”


    “瞧見我沒有?”


    “我就是城裏人,有工作也有房,今年剛十八。”


    “甭看我是個瘦皮猴兒啊,我還真就不著急。”


    “慢慢挑唄,挑上個三頭兩年的,實在不行,找一農村姑娘娶了就得。”


    “當然,我不是說農村姑娘不好啊。”


    “相比之下,農村姑娘顯著不矯情,人也勤快,過日子準是把好手。”


    徐母是真聽進心裏了:


    “她爸?我覺得這孩子...說得在理,要不咱再打聽打聽?”


    “在理什麽呀在理,聽他瞎嘞嘞呢,嘴上連根毛都沒有,他知道個啥。”


    徐父算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老話兒說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上來就對別人家事指手畫腳的,我要不是看他身子弱,一腳給他蹬下去!”


    “噓,你小點聲~”


    許九白眼望天,全當沒聽見。


    小聲不小聲的,還能小到哪去?


    驢車鬥子就這麽大,嗡子哼哼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徐慧真望著許九的賴皮樣,情不自禁的笑了,悄悄的用腳踢了踢他:


    “喂,你叫個什麽呀。”


    “許九,今生許諾,隻做天下第九。”


    “為什麽是天下第九?”


    “因為排在我頭裏那八個,到現在還趴著呢。”


    “趴著?”


    “不然呢,我這個天下第九,那可是實打實喝出來的。”


    “喝出來的?喝什麽,酒呀?”


    “肯定是酒啊,老爺們兒哪有喝水的。”


    “你就吹吧,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誰能喝過我呢,我爸都不行。”


    “拉倒吧,你一村妞兒,眼皮子淺的才能看到哪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幹了一壇子酒,這才睡了一天嘛,要換成我?兩壇子我都不帶嘴瓢的。”


    徐父支棱著耳朵,顯然聽不下去了:


    “你小子就可著勁的吹吧!”


    “還還還兩壇子酒?”


    “就你這小體格子?”


    “五斤水都能給你灌暈乎嘍!”


    “嘿?我說大爺,擠兌人是吧?”


    許九左搖右晃的直起了身:


    “別的事兒我還真不往心裏去。”


    “眼不前兒沾著酒了,我還真就得較較真兒!”


    “給,我今兒身上就剩四塊多,通通拍你手裏頭!”


    “怎麽著也能買十斤酒了吧?”


    “你告我一地址,下禮拜五晚上,我上你們家找你去!”


    “你、我、還有你閨女,咱仨一塊喝兒!”


    “我要是喝不過你們父女倆?”


    “算我許九滿嘴跑舌頭。”


    “大媽您還甭攔著,好歹我也號稱東城區酒仙兒,這口氣,我還真就咽不下了!”


    徐父看著手裏的錢,多少也有點懵圈。


    天老爺呀,早都聽說四九城的後生...


    個頂個的不服輸...


    敢情還真是這樣。


    一言不合,直接掏錢定賭約...


    就衝這一點,也比光動嘴的強多了。


    “行,娃子,拚酒的事我應了。”


    “別說大爺欺負你,自家釀的有散酒,七十二度火燒喉,你敢來嘛?”


    “我說老徐,你跟人孩子置什麽氣呀,快把錢還給人家。”


    “別介,老爺們兒一口唾沫一個釘兒!說地址吧,我這就要下了。”


    徐父報上了村名。


    許九瞧了眼他閨女,徐慧真古靈精怪的眨了眨眼睛。


    這事兒,就算是定了。


    “天黑路陡,慢著點走,下禮拜五見!”許九揮舞著掃把。


    “等著你,牛皮大王!”徐慧真揚了揚小手。


    妥了,又認識一妞兒。


    到了禮拜五...


    是啥情況不好說...再看吧...


    自己這酒量還真不一定能喝過她們父女倆。


    一壇子酒睡了一天...


    琢磨琢磨,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隻要不是一口悶,慢慢喝自己也能行。


    沐浴著夜風,許九迴家了。


    剛剛走進巷子口,冷不丁跳出來倆人,趁許九不注意,麵口袋往他頭上一套...


    木棒、板兒磚,叮鈴咣當一通亂拍!


    “哎呦喂!”


    毫無疑問,許九掛了彩。


    但在挨揍的時候,許九可沒有破口罵街。


    要知道,罵的越起勁,別人打得越兇狠。


    護好腦袋護好襠...


    往牆角裏一縮,總有打完的時候。


    沒多久,耳畔想起了腳步聲,漸行漸遠,人跑了。


    許九齜牙咧嘴的站了起來,麵口袋一扯,除了感覺有點暈乎,身上一大堆腳印外,也沒別的外傷了。


    “he~tui!”


    “院兒裏人真踏馬夠孫子的...”


    究竟是誰下得黑手,許九也有些吃不準。


    跟上隨份子的爛事兒,誰都有可能。


    閻家人的作案動機會稍微大一點。


    畢竟早前就拌過嘴...


    不管是誰吧,許九從中咂摸出來兩個道理。


    自己必須變得強壯。


    再一個就是...


    背地裏使陰招兒...


    說明他們不敢當著麵削自己了...


    也算是個良好的轉變。


    這便是許九從生活中汲取的為人之道。


    比書本上的文字要銘心刻骨。


    遇到好事,別得意,成了再說;


    遇到壞事,別沮喪,加以利用;


    得到了終將失去,別糾結過眼煙雲;


    人生一世數十寒暑,天底下的人,誰能保證一輩子不嚐口苦頭?


    慢說人了,玉帝老兒又如何?


    不也讓孫猴子鬧騰過麽。


    想開點兒,瘸著腿,吊著胳膊,先去找街道主任說道說道。


    明兒禮拜一,自己讓打殘了,這班指定是上不成的。


    有一說一,別看現在是周末,也得算成工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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