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林牧深深看了眼已然紅了眼圈的林靜好,眼睛重重一閉,就將酒瓶子從她手中搶走,放到桌子的另外一邊。


    林靜好站著,居高臨下望著林牧。


    倔強地不讓眼淚落下,林靜好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嚇人。


    “你們兩個搞什麽啊?”


    修改好數據的杜弦,剛轉身就被林靜好的一吼嚇了一跳。


    雖然他此時陷入火熱的單戀中智商堪憂,但他不是沒有眼力見的人。


    眼前的情形以及林靜好那句話,他一下就懂了。


    皺緊眉頭走近林靜好,杜弦安撫她,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先坐下。


    然後,他轉頭看著林牧,沉聲說道,“你們早就認識。”


    他用的是陳述語氣,望著林牧的視線仿佛一道能刺穿他的利刃。


    林牧沒迴答,他甚至沒有躲開杜弦的目光。


    但隻是這一眼,杜弦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現在的不知所措,看著滿眼通紅的林靜好,他萬分心疼。


    “林牧,這件事我們得好好說說。”重重唿出一口氣,杜弦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


    今晚本來是他表白的良辰吉日,現在卻變成要給他兄弟收拾爛攤子。


    杜弦有苦說不出,但是又不能放任不管。


    然而雖然杜弦有想要解決問題的態度,林牧卻好像沒這個打算。


    他至始至終都同一個表情,仿佛這件事和他一丁點關係都沒有一樣。


    “這樣就沒意思了,我說……”這麽說著杜弦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猛地睜大眼睛,看了看林靜好,再看向林牧,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吧,你這不是耍我嗎?”


    林牧身邊是不是有女人,杜弦自認為是知道的。


    他們隻是短短一個月沒見麵,外麵的女人林牧根本沒接觸,他隻知道他家裏寄養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小侄女。


    現在想想,為什麽林靜好就那麽湊巧和林牧同姓呢?


    老實說,他並不能一下就接受這個事實。


    但是眼前兩人的情況似乎已經糟糕到一定的地步,杜弦腦袋裏優先的想法,並不是去責難林牧,而是幫他。


    然而這個時候,林牧卻十分冷淡地說了一句:“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一語既出,杜弦不禁愣住。


    聽到這句話,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林靜好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她怒目圓瞪,這句話,背地裏聽到和當麵從林牧口中聽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她想不到林牧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說出來。


    杜弦一看林靜好又激動起來,就想勸慰她,但是林靜好一下把他撥開。


    “老板,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


    帶著極端的憤怒和深重的苦悶,林靜好越過半張桌子,俯身撐在林牧麵前。


    她緩慢地靠近他,深深看進他的眼睛裏:“你看著我,再說一遍。”


    抬眸,林牧麵不改色地迴視著林靜好。


    他很清楚此時林靜好是什麽狀態,隻要他將剛才的那句話重複一遍,她就會徹底心死。


    隻要他開口,以後就不需要再心煩林靜好對他餘情未了。


    可是,林牧卻發現自己開不了這個口。


    因為,真正餘情未了的人,也許是不是林靜好,而是他自己。


    “說啊!你說啊!你隻要重複一遍,以後我們就天涯陌路,再不相見!”


    吼出這句話的時候,林靜好一直忍住的眼淚終究沒能被眼眶束縛住,頃刻奔湧而下。


    她的話帶著強烈的酒氣,情緒也逐漸失控起來。


    這時的林牧,表情才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他微蹙眉頭,直接撇開頭,淡漠說道:“你醉了。”


    “我沒醉!”一甩手,林靜好忽然哈哈大笑直起身子。


    但是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垂眸冷眼望著林牧,林靜好冷哼一聲:“我知道,你是不敢說。”


    “是嗎?”林牧沒有看林靜好一反常態的模樣,他微頷首,目不斜視地看著眼前的虛空,語氣仍舊十分平靜,“激將法對我沒用,不要這麽幼稚。”


    “我幼稚?”


    不知道是因為情緒太激動還是因為酒氣上頭,林靜好往後趔趄了一步,腿肚子撞在沙發上。


    心裏有氣,她索性繞過桌子,直接走到林牧麵前。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百感交集。


    她忽然覺得委屈,很委屈,特別委屈。


    情緒突然的失落,讓林靜好的聲音嚶嚀得如同一隻剛出生的小貓,沒有一絲力氣,卻有強烈的求生欲望。


    張了張口,她的氣焰仿佛在一瞬間全部褪去:“小叔,我想再喊你一聲小叔。為什麽……我們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嘶啞的嗓音哽咽著,林靜好的目光離開林牧投向虛空的時候,眼中的光芒已經被淚水淹沒。


    站在她對麵的杜弦看得一清二楚,但是這種情況,他不好插嘴,隻能把扭轉局勢的希望你放在林牧身上。


    一直坐著不動的林牧,在聽到林靜好喊他“小叔”的時候,眼睫大幅度動了動。


    但因為他微微低著頭,所以誰都沒發現。


    他咬著牙,重重閉了閉眼。


    思忖的這幾秒,仿佛過了幾個世紀那麽漫長。


    胸口持續鈍痛著,他對林靜好的痛苦感同身受,但是他卻不能像她這樣宣泄出來。


    如果有什麽是他們必須承受的,他希望這份苦痛全部加諸在他身上。


    不著痕跡地握緊拳頭,鬆開,再握緊,再鬆開。


    他不能將自己的猶豫表現出來,也不能讓林靜好看到他的痛苦。


    末了,林牧站了起來。


    他直直望進林靜好朦朧的淚眼裏,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麵那般,陌生而疏離。


    所有的情緒都藏在眼底結成的冰層後麵,林牧突然無聲笑了一下。


    他開口說道:“因為,你是林家人,而我不是。”


    平淡得能頃刻散在微弱氣流中的話語,卻瞬間讓林靜好整個人都僵住。


    “謔啦……砰!”


    “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這次,發飆的是杜弦。林牧那句話剛說出口,他的暴脾氣就上來了,一把揪住林牧的衣領抵在牆上。


    他難以理解地看著這個異常冷漠的男人,覺得特別陌生。


    雖然這就是林牧的性子,他也是出了名的無情,但是杜弦不相信一個能讓他爛醉如泥的女人,他會如此忍心傷害她。


    林靜好眼中最後的那道光在林牧話音落下時,撲閃一下徹底消失。


    杜弦會如此生氣,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幕。


    發現林靜好身上獨特的靈氣,當時他欣喜若狂,數日來一直構想著要如何小心翼翼地去守護這道光。


    可是現在,林牧一句話,就毀了一個希望,怎能叫他不動怒?


    “你說話!你是覺得說出傷人的話,就可以結束一切了,是嗎!”


    緊緊揪著林牧的衣領,杜弦還是第一次發這麽大的話。


    見林牧垂眸,一直拒絕迴答的樣子,杜弦心火一上頭,沒忍住就狠狠揍了他一拳。


    他使出了十成的力氣,林牧嘴角立刻滲出了血。


    但是他的表情,甚至他的眼神,依舊沒有波動。


    抬手輕輕拭掉嘴角的血漬,林牧冷冷看著杜弦,問他:“心疼了嗎?”


    橫眉倒豎,杜弦瞪得目眥盡裂。


    他簡直被氣笑了,咬著牙一邊點頭一邊迴道:“對,我是心疼了,因為我的心不是石頭做的。可是你要我怎麽做,你以為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就真的可以什麽都感覺不到嗎?林牧,對你對我,這都是一樣的!”


    試圖喚醒這個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而不肯正視自己真正心意的摯友,杜弦的眉頭擰在一起,他的目光幾乎能在林牧身上戳出孔來。


    然而林牧再抬眸看他的時候,他卻發現,他的眼底靜若止水。


    有些震驚地後退了兩步,杜弦鬆開林牧。


    “……”


    這個眼神,他見過。


    當年林牧剛起步陷入絕境時,他在做決定的時候,就是這種神情。


    他在這種狀態下做的決定,幾乎沒有迴旋的餘地。


    但杜弦還是不死心,哪怕是為了林靜好,他也想再問一句。


    “真的無所謂嗎?”


    林牧看了他一眼,轉身握住門把手。


    頓了頓,他才淡淡說道:“誰都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你不要錯過。”


    說完,林牧開了一道門縫。


    這時,林靜好突然出聲,她的語氣透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孤獨:“那你呢?”


    將歇斯底裏取而代之的安靜氣質,讓人看著更加心疼。


    林靜好步履有些不穩,往林牧的方向走了兩步。


    她不知道為什麽,事到如今還對林牧存有最後一絲希望。


    隻可惜,這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還是將不堪重負的她壓死了。


    因為她聽到林牧說道:“我不需要。”


    “好,好……那我也不需要。”


    “隨便你。”


    說完這句,這次林牧是真的走了。


    “少爺,剛才有個電話打來,說林小姐在x酒吧喝醉了,讓我們去接。”


    “誰打來的?”


    “聽聲音,像是林先生。”


    沉吟半晌,慕寒忽然笑了起來,“備車。”


    將林靜好扶到門口,杜弦不禁也沉重了起來。


    毫無疑問,他是很喜歡林靜好的。


    雖然林牧那麽說了,但是他最多將林靜好看作是妹妹。


    慕寒來接林靜好的時候,她已經睡過去。


    然而誰都沒注意到,在遠處街角停著一輛和夜色融為一體的車子。


    車上的人孤寂地看著林靜好上車,再逐漸遠去。


    夜涼如水,清冷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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