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童師成隻是想單純的裝個逼。


    因為廣陵府的學子的都在討論這個話題,他出來表個態,說不定能獲得很多學子的支持。


    對於文官來說,天下學子就是他們的枝枝蔓蔓,誰的枝枝蔓蔓多,誰在官場上就能得到更多的臂助。


    即便哪天做錯事,靠著在學子群體中積累下來的聲望口碑,也不至於一下子就一蹶不振。


    然而童師成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裝的這個逼,反倒是把自己套了進去。


    秦州路首府城市秦州府的幾位老官僚,在聽聞此事後,先後表態,把童師成罵了個狗血淋頭。


    罵的內容也很簡單,就是說他嫉賢妒能。


    治下區域出了個才子,理當嗬護栽培,但童師成卻要治他的罪,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被人劈頭蓋臉一頓罵,童師成哪能咽下這口氣,立刻就撰文罵了迴去,而跟童師成交好的官員,也紛紛站出來響應。


    原本的詩文之爭,竟是逐漸轉變成了官場鬥爭。


    秦州府作為秦州路的首府城市,官員的品級比廣陵府這個二級城市要高上至少一格,但這批老官僚所供職的職務,基本上都是虛職。


    光有品級,並無實權。


    反觀童師成的陣營,大多都是年富力強的新銳官員,即便眼下品級不如對方,可再過幾年,大多都能入朝為官,前途可謂是一片璀璨。


    【桃花庵歌】中傳遞出來的意境,他們自然是無法感受的。


    反觀秦州府那群老官僚,他們大多數都跟蕭鬱一樣,曾經輝煌,卻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貶到了地方上,掛一個虛職,徹底離開了權力中樞。


    都說人走茶涼,但對這批老官僚來說,他們人還沒走,茶就已經涼了。


    如此巨大的落差,也讓他們的心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桃花庵歌】可以說是完全的契合了他們當下的境遇。


    被他們視為“瑰寶”的詩文,卻被一個戶曹參軍貶得一文不值,這些老官僚自然坐不住。


    反正仕途已經到頭了,他們說話也是百無禁忌,童師成陣營的官員卻還要考慮到影響,氣勢逐漸就弱了下來。


    至於惹出這場亂子的“罪魁禍首”陳浪,目前還被關在蕭鬱家的馬棚中。


    宿醉醒來後的陳浪,迴想起自己幹的事情,並無任何後悔。


    別說當時喝了酒,就算是沒喝酒,他也絕對會在蕭家的院牆上刻下完整的【桃花庵歌】。


    至於被蕭家軟禁,陳浪就更是不懼了。


    他就不信蕭家敢把自己殺了。


    要知道當時蕭家小廝將自己拖進府邸的時候,可是有幾十個目擊者的。


    自己要是最終沒能從蕭家走出去,蕭家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現在應該頭疼的不是自己,而是蕭家。


    過去幾天,蕭家先後派出了十好幾個人來“安撫”陳浪,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隻要他出去後不亂說,就立刻放他走。


    陳浪的迴應也隻有一個字。


    滾!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麽輕易就想把自己打發了?門兒都沒有!


    見陳浪這家夥軟硬不吃,蕭家的下人也感覺束手無措,最終隻能讓大管家出麵來跟陳浪談。


    “唐伯虎,我家太老爺說了,你雖有才學,但品行惡劣,這次關你也是想要磨一磨你的性子,讓你長長記性。”


    陳浪冷笑:“既如此,那我就做呆一段時間,多磨一磨性子。”


    管家哭笑不得,心想臉皮厚成這樣,哪裏像是讀書人,反倒是跟街頭的潑皮流氓差不多了。


    既然你想呆,那就呆著吧,看誰先著急。


    如此又過了兩天。


    府試放榜日,到來了。


    府學門口人潮洶湧,學子們踮著腳尖翹首以盼,等著差役張貼文榜。


    等到差役將文榜貼上,現場更是亂作一團。


    推搡、辱罵、驚歎、痛哭……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聽得人腦仁發脹。


    很快,有人發出了驚唿:“南河縣陳浪,府試第八?”


    “一個商販,縣試、府試全部上了一榜,好沒道理!”


    “難不成他花錢買通了聶學正?”


    這些聲音,也讓其他人把目光放在了一榜第八的位置上。


    陳浪的名字出現在這裏,讓一眾學子嫉妒得發狂。


    尤其是那些落榜的考生,恨不得拿隻筆上去,把這名字塗掉,然後寫上自己的名字。


    府試錄取的名額更少,幾百個考生,最終上榜的不過二十五人,比縣試少了一半還要多。


    如此激烈的競爭下,一個商販出生、請老師代筆的敗類,竟然位列一榜第八!


    他縣試都才第十啊!


    如此短的時間內,錄取的名次又提升了兩名,這就是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了那些自詡刻苦努力,但最終落榜的考生臉上。


    人家商販用個把月時間,考學成績就能提升兩名,你們年年苦學日日苦學,結果到頭來還落榜了!


    這裏麵一定有黑幕!


    一個落榜考生越想越不忿,高聲嚷嚷道:“我不信,一個商販怎麽可能考出這麽好的成績。”


    “原本府學的主考應該是知府大人,但臨場卻換成了聶學正。”


    “這當中怕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貓膩!”


    有人開了頭,其他落榜的考生立刻出言附和,高聲嚷嚷有黑幕,讓府學學正聶自如出來解釋!


    這番言論傳到聶自如的耳朵裏,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每年考學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早就習慣了。


    至於說把陳浪放入一榜,確實有幾分私心在裏麵,因為陳浪的策論文章,寫的極對聶自如的口味,其中的一些政治見解,更是與自己不謀而合。


    作為主考官,總是會有點特權的,所以聶自如完全不認為自己這麽定名次有什麽錯。


    至於說陳浪目前在外界引起的風波,則不在聶自如的考量範圍之內,他隻是一個府學學正,又不是知府,提拔人才隻看文章水平,不看別的東西。


    但聶自如沒想到的是,外麵這股聲討他的聲浪,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愈演愈烈。


    見勢不妙,聶自如急忙命人從後門出,去府衙搬救兵。


    至少得來上十幾個捕快,才能壓住這群激動的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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